五个攻击型的异能者在场，金梅尔和戴维显然有些不敌，但仅是制衡，因为对基地的人来说，他们的敌人不只是帝国士兵，还有成群而来的丧尸潮。
数量取胜并不是泛泛之谈，对金梅尔等人来说，只要不伤到他们，丧尸潮便是他们可利用的最不费力的制胜武器。
即使这手段阴毒无耻。
然而战争就是如此，某种程度上，不择手段的一方的确更有力量。
更不要说金梅尔的异能等级似乎在所有人之上。
李凇雯已从混乱中清醒过来，她双手聚起淡黄光亮，温暖纯粹的光亮自雾卯伤口寸寸抚过，像是阴霾消散后的阳光普照，带着冰雪消融的暖意。
雾卯的生机也这柔和的动静间迅速恢复。
李凇雯站起身，朝雾卯伸手。
时至正午，光亮自厚重云层倾泻，却依旧遍寻不到散发光芒的太阳。
她的身后是潮水般涌来的丧尸，伴随着丧尸的嘶吼声：“快起来吧，我们两个好不容易才从死神手里逃跑，可不能再落入丧尸手里，那这大便宜岂不是白捡了。”
雾卯因为冰水刺激，眼尾残红并未褪去，她看了李凇雯一眼，握住对方的手站起，“谢谢。”
雾卯顿了半秒，她似乎总在说谢谢，然而除了谢谢，她的确再说不出什么。
李凇雯：“没什么可以谢的，要不是你我现在就变成丧尸了，我还挺庆幸今早查尔斯把你从那堆降落伞里扒拉出来的，”她拨开步·枪的弹匣，换上新的，“说实在话，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上战场的勇气，从来没设想过。”
“但总是这样不是吗？”她举枪瞄准那些正往她们二人包围而来的丧尸，“我们手脚健全，又在巧合下拥有普通人没有的能力，如果远超常人的人都不愿意站出来，那这场灾难永远不会结束。”
说着她又笑了笑：“其实我原本在想，我们大可以躲起来，毕竟我们并不属于这里。”
“这些破烂事本来就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停住，又继续说：“很奇妙，也许这就是人性的弱点，同类的归属感让人很难在灾难之下还铁石心肠，但当然，可能是我太奇怪了，或许这只是我自己的弱点，毕竟冷漠无情的家伙大有人在。”
她意指那些帝国士兵。
雾卯无声摇头：“不奇怪。”她和李凇雯互为后盾，她抽出背后双刃加入战斗，轻身跃起将近处丧尸的脖颈斩断。
“你当然觉得不奇怪，我早就看出来了，你跟我是一样的，当然不觉得自己奇怪。”
雾卯一时无言，她也说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奇怪，毕竟从生物学角度来讲，人类实际是称不上完美的，也总是有千奇百怪的理由让人类对某些事物产生莫名的行动力。
环境相同的情况下，不同的思想和角度也总会塑造出不同的人群。
就像帝国是同一个，却依旧会出现像柏妮丝她们这样的人。
但有一点她可以确定，这绝不会是人性的弱点。
雾卯在现实世界呆久了，至亲皆失，碰见过的真心实意释放善意的人太少。
后来，也难免渐渐习惯佩戴面具生活。
然而此处，总是能碰到一些出乎意料的人和事。
她难得敛起嘴角真心实意地笑了下：“无所谓，多一个不多，那就一起奇怪。”
既没人逼她去做什么，那便遵从本心。
李凇雯似乎被雾卯的话逗笑：“你可真够轴的，好吧，谁叫我们天赋异禀呢。”
雾卯沉默半秒，天赋异禀么，倒也的确如此。
像是想到什么，李凇雯忽然道：“对了，怀亚特背上的伤有点重，你的轻功够快的，要不你先带我过去给他治疗一下。”
雾卯：“好。”话毕便将人带到了怀亚特身边。
巴勃罗和艾拉也在附近，趁着李凇雯给怀亚特治疗的时间，雾卯抽刀砍向冲至近处的丧尸，她对巴勃罗道谢：“刚才的事，谢谢你。”
巴勃罗闻言，面上闪过一瞬间的拘谨，似是很少接收过善意的模样，他声音诚恳：“不用。”
金梅尔和戴维两人的异能都是更适合远距离作战的类型，近距离的打斗让他们吃亏很多。
戴维：“治愈系？”
怀亚特先前那一掌让金梅尔受了点伤，虽然金梅尔带着他躲过了巴勃罗的那一击，但先前被雾卯弄伤的腿部让他行动很不便，他也没感知到附近丛林中可以用来疗愈伤口的植物，此刻看着正给怀亚特治疗的李凇雯两眼放光。
出现的可真是及时。
他抬掌就挥出藤蔓朝李凇雯偷袭而去。
雾卯眼底漫上一层暗色，总是这样，帕桑帝国这种只把自己当作绝对中心的行为令人打心底里感到愤怒。
她大概能理解柏妮丝他们的反抗，帝国要的是绝对的服从和武力垄断，是高高在上的顶端，让所有人匍匐在他们脚边轻吻。
而基地的反叛，平民的不配合，便是令他们极度不舒服的存在。
她很快用双刃斩断了藤蔓。
周围几人也发现了这点，巴勃罗迅速凝起冰刃射向对方。
然而被金梅尔轻而易举化解掉。
众人僵持不下，炮火和弹药在丧尸群中接连翻腾。
空中传来直升机的响动，由远到近，340基地没有直升机，这直升机显然是来自于帝国。
“保持警惕。”通讯器里是柏妮丝的声音。
雾卯忍不住攥紧手中双刃，骨节分明的手泛着凉意，这话的作用并不大，在场基地队员皆暴露在阳光下，大家不可能临阵脱逃，因为一旦离开战场，丧尸便有机会越过此地冲向基地。
没有人愿意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也没有一个人离开，对于基地人员来说，那是他们仅有的家园。
站在这里的人，早已将每一场战斗视为此生最后一战。
直升机逼近，数道泛着浅淡金光的利刃自直升机降下的悬梯的位置射出。
柏妮丝和巴勃罗利用自身异能在基地队员的上端聚起岩石和冰层凝成的盾牌。
但对方的异能大约能与柏妮丝平分秋色，巴勃罗只是二级的水系异能者，他的冰盾抗不了多久，柏妮丝见状正要聚起土盾替代巴勃罗的那些冰盾，凭空降下的一道雷电直冲她而来。
刚刚被众人缠住脚步的金梅尔此时没有人能够再出手阻拦，那道雷电是她释放的。
柏妮丝被金梅尔的雷电袭中，佩戴完好的头盔在冲击中飞出，她聚起在几队士兵顶部的土盾也因为她的受伤消失。
雾卯眼皮猛跳，她上前将人护住，不停挥动双刃抵挡住四面飞来的利刃，避免柏妮丝遭到二次袭击。
李凇雯也调动起异能凝出一个治愈光环聚向柏妮丝。
但在这间隙中，那个从直升机上下来的男人也到了近处，巴勃罗见状试图聚起更多的冰盾。
然而只是徒劳。
对方比巴勃罗动作更快，数道利刃袭来，无差别攻击，附近的一群丧尸倒地，也射中了在场失去屏障抵挡的一部分队员。
众人分身乏术，雾卯瞥见这一幕，难免心头震颤。
对方趁怀亚特不备，其中一柄利刃刺进了棕熊的胸膛。
怀亚特立刻将胸膛内的利刃拔·出，汩汩鲜血自怀亚特胸口渗出，他捂住胸口，对方明显是金系的异能者，要是利刃留存在体内，利刃有极大的可能性在他的胸膛处陡然变形，那样的话，伤势会更严重。
血腥味一时充斥。
李凇雯就在怀亚特的身旁，她很快压住怀亚特的出血口，想利用异能将怀亚特的伤口恢复。
可下一秒，她就被一条藤蔓缠上拽倒。
眼见李凇雯要被拖走，柏妮丝此时已恢复一部分体力，雾卯迅速上前斩断藤蔓。
闪着光亮的碎片也很快飞来绞断了藤蔓，可与此同时，金梅尔的雷击便劈散了碎片，艾拉被迫恢复了人形，也受了重伤。
李凇雯手上动作完全没有时间停下，她聚起一个个光环飞向怀亚特、艾拉以及附近受伤的队员。
但总有无法治愈的，那些被丧尸偷袭或者咬伤的队员她没有任何办法。
不等众人恢复，又是一道利刃飞来，这次射向的又是怀亚特，巴勃罗上前护住李凇雯的同时，雾卯迅速跃向那道利刃将利刃挡开，可同一时间还有其余利刃是朝她袭来的，戴维的藤蔓也紧随其后缠向她，三人像是商量好了一般，金梅尔利用雷电清掉了几人半径内的丧尸，还挡开巴勃罗聚向雾卯的冰盾，雷电穿过，将巴勃罗击伤了。
雾卯挡去跟前的利刃推开李凇雯，却被带着荆棘的藤蔓绊倒跪地，藤蔓迅速自地面窜出缠住雾卯的四肢以及脖颈。
雾卯双手分别被控制在身体两侧，她的力量挣脱不开三级木系异能的藤蔓，藤蔓上的荆棘在蠕动间深深扎入她的四肢，鲜血自缠紧的伤口处溢出，雾卯用力抬手，四肢完全无法移动。
丧失了挥动双刃的力量，她试图利用轻功站起身。
那个金系异能者察觉到雾卯的意图，立马放出两道银色长箭深深扎入雾卯的双腿。
剧烈的疼痛自腿部蔓延进骨髓，雾卯疼得呼吸都不由停了半刻，冷汗自额间冒出。
雾卯没有吭声，她狠皱起眉头，十分不妙，她被禁锢在了原地。
似乎因为没听见雾卯的大喊，对方不怎么满意，腿部两道利刃在雾卯的双腿内变了形，刃面瞬间长起尖刺，周围人能够清晰听见凸·起的尖刺在雾卯腿部肌肉穿·刺的声音。
雾卯面部血色尽失，她咬紧牙，膝面是凉的，小腿处疼得钻心彻骨，身上冷汗被冷风吹散又接着冒出，她甚至能清晰感知到腿部血液流动，脖颈因为藤蔓的缠绕只能被迫仰起。
雾卯抬眉望着天，她自然是怕疼的，也从没经受过这些，年纪再小些的时候稍微受点伤都得掉眼泪。
但现在，雾卯也看得出对方想让她喊出声来，想要借此证实自己的实力，她只觉变态，只有心理十足扭曲的人才会以虐待他人为乐，在别人的痛苦中寻找快意。
柏妮丝站起身，金梅尔的力道用了十成十，治疗的时间太短她的伤还没有恢复，原先明艳的面颊上满是灰尘，她颤巍巍聚起石锤对准三人：“放开她！”
没人能忽视从雾卯体内沁入积雪的刺目鲜血。可任凭远处哈莉机枪突突扫来的子弹都无济于事，被金系异能者凝起的银色盾牌挡了个彻底，丧尸陆续朝众人飞奔而来。
“雾卯…”李凇雯抑制不住流出眼泪来，大家都是现实世界的公民，何曾受过这等酷刑。
雾卯眼眶猩红，却仍下意识摇头，她的脖子被藤蔓勒住，声音只低低传出：“…丧尸。”她要求不高，没死就成，但阻止丧尸不能功亏一篑，不然这些伤都白挨了，那些被丧尸咬伤的队员们也都白牺牲了。
而且这么短的时间里，李凇雯的治愈能力也有限，大家的伤都还没完全恢复。
可就在这时，李凇雯整个人就被藤蔓卷到了戴维的近处。
戴维掐住李凇雯的脖子：“先给我治疗。”
李凇雯眼睛一翻就闭上了眼，一副被他吓晕过去半死不活的模样，指尖却在悄声无息间将异能流向大家。
“没用的东西。”戴维见状生气地将李凇雯也用同样的方式束缚在了地上。
金系异能者已看向一旁的金梅尔：“金梅尔中校，不是说已经升至四级了么？怎么还能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金梅尔看了眼对方，什么话都没说，掸去身上的脏污走向雾卯。
戴维似乎和男人很熟悉，他有些高兴跟在男人身旁：“乔治，你怎么来了。”
被叫做乔治的男人下巴点点雾卯：“听你哥哥说你在这，过来看看。”
戴维立刻说道：“幸亏你来了，要不然我可差点死在这个通缉犯手里，金梅尔太没用了。”拉踩雾卯的同时还不忘讥讽金梅尔。
“是吗？”男人瞥了眼金梅尔。
雾卯在二人的对话中抬眼看向戴维，金梅尔和这个金系异能的男人似乎都对这个木系异能者有所包容。
金梅尔无视身后二人，她在雾卯跟前站定，上下打量了雾卯一圈，接着视线停在雾卯手中攥紧的双刃上。她用力抠了抠雾卯左手中的深红短刃，却没抠出，接着带着雷电将手附上去：“放手。”
雾卯见状只得松开了手，她能感觉到李凇雯传递而来的一丝暖意，李凇雯面部苍白，显然是异能耗损过多的模样，主动权在对方手里，大家重伤未愈，得给李凇雯拖延一点时间。
但刚松开手，对方便握着绯红短刃不由分说就要捅进她的右眼眶，雾卯下意识要躲，然而对方的手臂被身后的乔治攥住。
戴维将发丝向后撸去汗渍，似是觉得疑惑，歪头看向雾卯：“她到底干什么了？值得陛下派你出来亲自抓捕？”
乔治松开手，目带警告地看了金梅尔一眼，替金梅尔回答了：“她杀了威廉殿下。”
戴维上下扫了一眼雾卯，“原来就是她？”忽然觉得在理，这人先前也差点杀了他，说着又状似理解的朝金梅尔点头，“难怪派了你出来。”
“但你不是说来抓捕她的么？”
“抓捕？”金梅尔笑了笑，她抬起雾卯下巴，垂首睨着雾卯的瞳孔，“怎么可能，危险因素自然要提前消灭。”
乔治却道：“我怎么记得当初你不是这么答应殿下和陛下的？”
雾卯脊背骤然绷紧，塞拉斯？
金梅尔转头：“伊斯特少校，你越权了，我的职级可比你高。”
乔治·伊斯特少校眯起眼：“那按你的意思，难道要违抗陛下的命令？”
雾卯下意识观察起金梅尔的神态，就听金梅尔道：“又不是我们杀的，对吧？”
说着，视线微不可察地划过戴维，“这样的隐患和基地一样不应该存在。不是么？伊斯特少校。”她严肃地看了眼乔治·伊斯特。
伊斯特顿住，看了雾卯一眼后，似是想到什么一般，挥手将雾卯双腿上的长箭挥退：“金梅尔中校说的是。”
看来他们达成一致了。
金梅尔深深看了眼伊斯特，显然他们都懂得相比将隐患留存，将对手扼杀在摇篮里才是最可靠的，外来者的出现是奇怪，但这么多外来者，想要问出点什么总能问出来，而眼前这个比其他的更为危险，不能养虎为患。
至于伦道夫家族和陛下那边的交代，只要将尸体带回视作意外死亡就够了。
思及此，金梅尔举着雾卯的短刃就要继续动作。
但大家显然不会再给金梅尔这个机会，艾拉的身体已经被李凇雯治愈，她利用破碎身躯将捆住雾卯和李凇雯的藤蔓飞快分离。
金梅尔立刻反应过来，短刃迅速下压的同时抬掌击向艾拉，幸好被柏妮丝挡住。
雾卯在短刃下落的时刻仰头向后弯腰，短刃也由此落在雾卯的右侧面中，藤蔓破碎的那刻雾卯挣脱并握住了金梅尔的手臂，虽然降低了冲击力，但短刃锋利，在反抗中自雾卯右侧面中蜿蜒过鼻梁直至左侧颞骨的位置。
暗红血液从雾卯面部滴落，腿部伤势在李凇雯刚刚的努力下止住血，却依旧疼得要命，可她顾不上这些，在金梅尔将雷电劈向柏妮丝的瞬间，她迅速从金梅尔手中抽回短刃，闪身就跃向一旁的戴维。
李凇雯已被巴勃罗聚起的水绳拽起。
然而下一瞬，伊斯特挥来数道银白尖刃，巴勃罗凝起冰盾挡住的瞬间，却见那些尖刃并非对着人而是环伺在周围的几只丧尸身上。
银白尖刃牢牢扎进了丧尸的顶骨和心脏处。
戴维远不如其余两个异能者，雾卯斩断戴维缠来的藤蔓，跃至戴维身后捏紧深黑短刃就要扎入对方的脖颈，却看到李凇雯也被尖刃射中左肩落到了伊斯特手里。
这时，丧尸因为伊斯特的动作忽然狂躁了起来，速度比先前更快，力量也更强，其余队员还在与丧尸对战，对比明显，这些被伊斯特尖刃射中包围他们的丧尸不对劲。
雾卯沉下脸，是李凇雯先前提到最差的情况。
柏妮丝：“不好！它们要暴起了！”
眼见情况不妙，雾卯放弃将短刃扎入戴维脖颈的想法，得有个钳制住对方的筹码，她从夹层摸出谢琼怀给她的瓷瓶，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用到这个东西了。
她抬手就将深色毒药喂进了戴维嘴里。
戴维自知对方给的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可药丸入口即化，想吐也吐不出了。
毒发很快，戴维猛地吐出一口血来，金梅尔直到这时才察觉到戴维这头的情况，朝雾卯猛劈雷电。
雾卯闪身躲开，旋转刀刃砍向暴起丧尸的腹部，她对着金梅尔说道：“他中的毒只有我能解，解药在我手上，你们要是再伤害基地的人，我不能保证解药还能不能留下来，立刻放人。”
就在大家快要将前兆丧尸解决掉的时候，一旁的艾拉因为损耗过度，在一只暴起丧尸抓来的瞬间变回了人形身躯。
这一刻，任何异能都不够快，艾拉身旁的巴勃罗倾身挡在了艾拉跟前。
暴起丧尸的手掌穿过了巴勃罗的胸膛，鲜血自巴勃罗胸口溅上艾拉的脸庞，她顿住，愣在了当场。
怀亚特冲上前将这只暴起丧尸顶翻在地，查尔斯在一旁用冲锋枪对准丧尸嘴巴扫至丧尸失去挣扎。
像是被按动了逐帧键，巴勃罗在众人视线中缓缓跌进艾拉的怀中。
现场一时寂静。
艾拉神情恍惚，她跪倒在地，慢半拍出声：“….我们就要赢了呀….”
丧尸已除半数，戴维也成了人质，只要将李凇雯换回，这场作战便合该是他们要赢的。
艾拉双眼猩红，无数泪珠滚落至巴勃罗染血的作战服上，像是失去了此身最珍贵的宝物，眼前的一切都恍如尘埃，她无视周遭一切，眼底只剩倒在她怀中的巴勃罗一人。
一眼望去，颇有被抽离半缕神魂的模样。
雾卯脑子有一瞬间延迟，她视线空白了那么几秒才冷静下来。
她沉沉闭了下眼，吐出一口热气来，她甚至，只知道巴勃罗的名字。
她忽然上前扼住戴维的脖颈，戴维中了毒早已无力反抗，如同死尸一般被雾卯沿着地面拖行至索河边。
金梅尔见状冲上前，但由于担心戴维，只定定看着雾卯：“放开他！你知不知道他是谁，他的兄长不是你能得罪的。”
雾卯深深望进金梅尔眼底，低嗤出声：“金梅尔，我不知道这位是谁，也不在乎他的兄长是哪位，得罪不起的是你们，这与我毫不相干。”
她扯起戴维的头颅，将戴维的面部对准金梅尔和伊斯特，“你们无非是不敢杀我，想借由他的名义将我解决掉，在杀了我的同时好向塞拉斯和你们的陛下有个交代，是这样对么？”
二人先前的对话让她捋清楚这几人之间的关系，也致使她挣脱金梅尔之后第一个便冲向戴维。
可还是太慢了，她还是太慢了。
雾卯移动深黑短刃缓缓对准戴维的劲动脉，莲花宗的毒药的确致命，戴维嘴唇已乌黑，除了还能视物，戴维其余四感尽失，他亲眼看着雾卯的深黑短刃贴上自己的脖颈，他疯狂摇头，眼睛不断瞪向金梅尔。
雾卯用力拽紧男人的后衣襟，她慢慢启唇：“但你搞错了，你们帝国的人，我都得罪得起。”
“所以不论他是什么身份，我都会杀，不想他死就立刻放人，我说到做到。”
金梅尔见状，咬住后槽牙，她无法怀疑对方的意思，第一次从通讯里看到时就清楚这人现在的话做不得假，她示意乔治·伊斯特放开李凇雯。
乔治·伊斯特顿住，见金梅尔眼中催促，还是松开了手，将李凇雯推向柏妮丝。
眼看着李凇雯被柏妮丝接过，雾卯才将短刃从戴维的脖颈处松开。
金梅尔：“解药呢？”
柏妮丝在一旁沉声：“撤退，开着你们的直升机撤离这里就给你们。”
不能再有人伤亡了。
伊斯特却在这时问出口：“你要怎么证明给的解药是真的？”
雾卯视线划过对方，控制不住，忽然低笑出声，嘴边热气散成薄雾熏红了她的眼底。
看啊，用心险恶的人才会将他人想的同样不堪。
她止住笑，默默回视伊斯特：“这就看你们了不是吗？”
“就算我给的不是解药，你们又能怎么办？”
她神色平静，“给不给在我，信不信在你们。”
伊斯特死死盯着雾卯浅淡的瞳孔，他总算知道金梅尔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杀了对方，原本，他只将对方的能力当作一种威胁。
而现在，他终于意识到。
绝不是能力，而是震慑。
那双眼睛，像面镜子，却又不完全只是面镜子，当你直面那双眼的时候，你所有荒诞行为和卑劣目的都会被照得一清二楚，无所遁形。
只不过，当你疯的时候，镜子会比你更疯。
终于，这场战役自直升机离开终止。
丧尸被尽数斩杀，340基地这一场防卫战，胜了。
柏妮丝说，战场必须打扫干净，血腥味弥留太久也会引来丧尸。
就这样，战地的收拾持续了一段时间，直至最后一丝光亮自天空消失。
来时是八支队伍，六十四人。
眼下，众人跟前整齐平躺着二十一人。
柏妮丝上前将二十一人脖颈处的铭牌一一摘下。
众人皆沉默不语，看着柏妮丝动作。
遍地都是湿润的暗红与污浊黑色，原先铺开在地表的洁白雪面已看不出痕迹，火焰灼烧都掩不去空气中那缕缕濡湿。
火光将艾拉的面颊烧得通红，巴勃罗的身躯笼进她灰色的眼珠中，融着晶莹泪珠渐渐滴落，消散于众人眼前。
潮湿夜色中，雾卯的视线从翻滚的热焰中移开，面中的伤口早已不再出血，但凝固在面部的血液仍在，蜿蜒刺目，衬得面色狰狞如修罗。
深黑衣衫看不出她身上所受伤痕曾淌过的鲜红色泽，她融在黑夜中，铺天的夜色几乎要将她吞并。
就在这时，虚拟通讯的面板自动跳了出来，这次不再是一片透明没有显示的状态，通讯那头的情况一览无余。
同样，雾卯这头的情形悉数穿过界面投射进现实世界的虚拟光屏上。
雾卯跟一批人静默在火堆前，众人包围着火焰，但凝神观察，又觉得更像是火焰包裹住众人。
有风吹过。
柏妮丝手中紧握的那串染血铭牌相互撞击，叮叮当当的声音绕过在场人的耳畔，越进一面之隔屏障内现实世界众人耳际。
无端生出一股悲悯。
雾卯没有对这突然的接通做出任何反应，但那头的人们显然因为扑面的压抑场景全然噤声，一时之间竟无一人说话。
孙西延隐晦地看了眼正对光屏的蔚准，只见对方黑瞳沉静，未置一词，完全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似乎并不准备出声。
孙西延暗暗锤了下手心，她有些心疼的盯着雾卯的面庞，率先出口：“雾卯，你的伤…”
蔚准却在这时抬手，止住了孙西延接下去的话。
雾卯眼眸动了动，没说话。
过了好半晌，她缓慢抬头，漆黑天地间泛着青灰。
空旷，望不到边际，仿佛有极高的包容度。
但空中有什么呢？
雾卯半阖眼眶。
什么都没有。
没有星星，连北极星都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