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死于挤压综合征的时候你就在我脑子里，但你没有救我。
「那是唯一的机会。」
这句话后换成系统陷入沉默。
我的大脑可没有能够分析你想法的算力，你最好是长嘴的系统。
上辈子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大多只是些摇晃的画面，即便是死亡前的场景，最清晰的也就是救援人员嘴里的那句“加油”。
若论仇恨，实在很难谈得上，二十年了，很多情绪都会消散的。沈晚对于这个突然出现又有些自来熟的系统所抱有的情感，更像是对待一只从路边捡来的猫。
只是这只猫没有可以触碰的毛发而已，别的和小黑差不多。
听说别的统会给宿主新手大礼包，还会开商城。
「那是别的统。」
真的不能解绑吗？我想换个活泼一点的。
「很遗憾，不可以。」
我总不能打白工，有什么好处吗？
「你会很难死掉。」
这句话又不代表会活得开心。系统能做很多事吧，如果我帮你收集能源，你会像神灯那样完成我三个愿望吗？
「……可以。」
哇，你都不用加限制条件？
「嗯。」
到达宿舍前，沈晚与十七达成君子协定。她负责给十七供应能源，十七负责在退休前完成沈晚三个愿望。
*
城综部宿舍的安保等级比公寓高很多，除去基本的手环动态口令，还加了静脉识别，陈姐管它们叫纱窗与铁网。
沈晚推开门，宿舍里仍旧是空空荡荡的，但比公寓好很多，还有光照充足的阳台，风吹进来，窗帘轻柔摆动。
她把仅有的那些衣服挂进衣柜，又去楼下仓管那儿领了些日用品，到处都是城综的标志，纸巾、毛巾还有牙刷什么的。
西城综的标志是一个毫无简洁美的堆满各种元素的圆球，很丑。
「我建议过，拿上自己的日用品。」
但这些日用品是免费的，所以沈晚并不在乎，免费总有代价，这里的代价仅仅是受到一些审美上的荼毒。称得上划算。
沈晚正准备出去找个人问问员工食堂的事，安鹏宇发来了一封巨大的邮件。
正文里写着注意事项，让沈晚学完附件中所有课程资料，附件中甚至包括了一份学生手册。
这一切看起来像是自己升职后的正式工作内容。
城综-SW：食堂在哪儿？花钱吗？
城综-APY：你不应该先看资料吗？
城综-SW：我不应该先喂饱大脑吗？
城综-APY：一楼东面有个口，进去就是食堂，刷工牌，会划部门的账。
城综-SW：我很饿，所以会吃很多。
城综-APY：想吃多少吃多少。
「食物里的这点能量是没法让我退休的。」
没有给你吃的意思。
沈晚住院期间瘦了不少，十七说是用来改造细胞了，沈晚觉得它在胡扯，但她又觉得连穿越和系统都出来了，只是改几串基因，也没什么问题的样子。
食堂的东西不算丰盛，但它量大管饱，有肉有菜营养均衡，沈晚贫瘠的胃很是喜欢。
宿舍楼人员变动不大，来来去去都是旧人，打饭阿姨看到少见的新面孔，使劲打招呼：“小妹妹，快来吃点红烧肉，怎么瘦成这样？”
很难说这处食堂不用机器人而用活人的目的究竟是增加工作岗位还是给员工提供情绪价值。
沈晚的餐盘里食物堆得高高的，她另外找了个碗放米饭。
我是大米脑袋，你知道什么叫大米脑袋吗？
「碳水吃多了容易困。」
你懂个屁的碳水。
「你有没有觉得你脾气不太好？」
碳水吃少了是会这样的。
*
吃完饭沈晚去了西城综大楼，这楼越看越像个汽水罐。
“你会被送到海虹军大，跟随4203届学习，直到毕业，为期三年。”安鹏宇一本正经，“开学还有一个月，你需要补上大一大二的课程，不允许挂科。”
沈晚低头打量自己，困惑地问：
“我有哪里长得像会报效海虹星乃至联邦的样子吗？”
安鹏宇强调：“是报效西城综。总之决定已经下来了，下个月你会进入单兵系。”
“你好像想害我。”
“学校永远是最安全的地方。”
回到公寓，沈晚点开邮件。
“安鹏宇确实要害我，”看着不下三十门理论课程教材，她有炸毁海虹星的冲动，“这个月一天都休息不了，还不如清洁工。”
「你可以看下这个月的预计工资。」
沈晚听言再次启动手环，看到了讨人喜欢的数字，足足是清洁工的四倍。
“我觉得我又可以了。”
*
两周后，沈晚再次去安鹏宇办公室报到。
顿顿吃饱喝好的沈晚容光焕发，从干瘦的小脆皮变成了一看就很健康的人类。
“财务那边说这个月食堂开支涨了三分之一，你有什么头绪吗？”安鹏宇拿出一块平板，里面有他收集到的补考题库，用来考察沈晚半个月的学习成果。
最好是有好好学，如果沈晚能借此机会完成学业，他也算对得起沈修丽。
“你能让阿姨上点新菜吗？连着吃了半个月的红烧肉了，我现在想吃梅菜扣肉。”
沈晚答题的速度很快，选择题就像在胡乱涂鸦，简答题慢一些，但也只是舞了几笔过程再写个答案。
两小时左右，十门理论课就全部作答结束，沈晚伸了个懒腰等判卷程序跑分。
“真的，五花肉还有很多做法的，我这儿有菜谱，你给阿姨看看，争取让我们阿姨的档口成为方圆百里第一档口。”
同样在等跑分的安鹏宇神色镇定，喝了一口咖啡，又喝了一口咖啡，一边接收沈晚发来的菜谱文件，一边在内存里翻沈晚的履历。
沈晚是有收到过大学录取通知书的，学校还不错，海虹工程大学，最后因为学费的问题没去。具体分数似乎是踩在提档的最后那条线上，但这足以说明她有一个还不错的脑子。
因此城综上层提议让沈晚入学海虹军大的时候，他投了赞成票。
他重新看向沈晚时，平板显示跑分结果：
75％。
意味着沈晚通过了这次预备测试。
“看你那么胸有成竹的样子，还以为能拿满分。”安鹏宇收起平板，“开学的时候你要把简答题全部写清楚，不要只写结论。”
沈晚的手环震动，她掐指一算，今天发薪，拉开光屏找工资条，笑得合不拢嘴。
“是不是还不错？”安鹏宇问。
沈晚猛猛点头。
“入学之后这个是底薪，生活费额外发放，考试成绩和奖金挂钩，理论课每获得一门优秀就可以加一千，实践课两千，啊对，优秀的标准是正确率达到90％。”安鹏宇放出一些胡萝卜。
沈晚斗志昂扬。
「我要是和你说，早点让我退休我能给你几千万你是不是会更认真地帮我收集能源？」
不能，你虚无缥缈的连个影子都没有，谁信。
*
怀揣巨款回宿舍，抠门小沈非常难得地往宿舍里添了些家具，比如没有城综标志的全新水杯。
结果当晚贷款一扣，啪，剩五百。
今天沈晚感恩新时代的智能还贷系统了吗？没有。
早知道多买点东西。
沈晚愤恨地走下楼梯，她又只能去吃食堂了，食堂门口她看见一具似曾相识的□□。
五十块！
沈晚想起那天的场景，摸摸下巴，特意离五十块远了一些，自己那天都穿成黄色雨衣杀人魔了，还是很难认出来的。
等她端着小山餐盘坐下，对面突兀地多了一号人。
没错，就是五十块。
“你好，我是田宇。”五十块看起来有些腼腆，“我听安主管说了，那天是你救的我。”
安鹏宇可能美化了什么。沈晚看着田宇右边那只空荡荡的袖管子，那里本该存在的东西被自己拆废铁卖了。
“还好你路过了，那天有个清洁工想拿我做业绩。”
你说的好像就是我。沈晚不停地往嘴里塞食物，难得有些愧疚。
“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已经死了。”田宇还在很努力地表达他的感激，耳朵和脖子都红透了。
「你的五十块在谢谢你，不回应一下吗？」
沈晚被饭粒呛住，咳得惊天动地，她跳起来大退三步，拦住田宇那只试图海姆立克的手臂。
“不用、不用，我就是咳嗽。”
这一顿吃得有些撑，沈晚觉得自己应该是没饱的，但是对面坐着田宇，食不下咽。
「良心不安的人是这样的。」
把我弄去送死加穿越，我没见你良心不安。
「严格来说我已经不是人了。」
“沈小姐吃得好快，我要向你学习，不在食物上花太多时间。”田宇对着沈晚的空盘感慨不已。
“叫我沈晚，别用敬称。”听着减寿。
田宇又开始脸红，不太容易理解他的脸红机制：“好的……”
沈晚端了盘子就跑，她实在受不了类似的对话。
再见了倒霉蛋，沈晚要回宿舍抱抱她的幸运小黑。
*
“这是最新型号的手环，你可以换上。”
沈晚升职后第三次来安鹏宇办公室报到，这次安鹏宇没有给她甩一平板的题库，而是和她交代入学事项。
“军大学生会配备一个单独的学生账号，到时候生活费统一转到里面。”安鹏宇幸灾乐祸，“毕竟你个人账号里的钱会被银行划走只留下低保。”
可恶的金融家。
“奖金转哪个账户？”
“啊，既然你问了，那就转到学生账号。”安鹏宇很是遗憾。
“你的母亲，是海虹军大毕业的。”安鹏宇像是刚刚才想起来，夕阳斜照，半张脸落入阴影，“你应该会想知道这件事。”
“嗯。”沈晚换上新手环，拨动着转了几圈。
“没什么别的要问的吗？”
“该问的从前都问过，想必你也不会给出什么新答案。”
*
沈晚回宿舍时天色昏暗，她站在阳台望向远处，天上有两个月亮，反射着暗淡的光芒。
喂，你真的是系统吗？我总觉得我疯得不轻。
「你可以花掉一个愿望。」
你就抠门到连证明自己都要用掉我的愿望。
十七没有回话，安安静静的，仿佛不曾存在过。
烟花。我的第一个愿望，我要看到一场送别我的烟花大秀。
久到太阳落下，久到沈晚给绿萝浇完了水，久到逗得小黑趴在窝里气喘吁吁，久到食堂都要关门。
远处升起点点烟火。
几十秒后，盛大的烟花在空中绽放，沈晚听见因为距离而慢上一拍的爆炸声，硫磺的气息蔓延开来，和曾经的除夕味道一模一样。
「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