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而复得

    当对方突然不知从哪里蹿出跳到自己前方来的时候,郝烟雨初开始吓了一跳,还以为又是来了只攻击自己的。

    那是一只穿着蓝色上有徽标条纹背心的黑色长毛狗,威胁性龇出来牙的时候,犬齿在月光下反着森寒清冷的光,内里粉色的唇肉都凶残地上翻卷起,一点不比狼更面善。

    郝烟雨心中警铃大作地抄起手来,却没想到,对方只是背对着自己挡在了那些豺狗前面?

    喉间低沉的威胁音始终不断。光它一只而已,面对起眼下的十数匹敌对方却也毫不退却畏惧,郝烟雨着实狠狠愣了愣。

    实在搞不明白自己应该才是初见这只狗吧?是吧对吧?所以它为什么会想要不顾生命危险冲进包围圈来保护自己?

    自然同时也有深深的震撼。

    这时一只豺狗的突然再度攻击,打乱了这一切。

    对方吠叫着扑上前来,也可见是实在没把突然闯入的这个意外放在眼中,依旧不管不顾要来咬郝烟雨。那只黑狗的权威瞬间被挑衅,发出尖锐的吼啸便从侧面扑咬上了豺狗侧颈。

    对方吃痛被咬倒在沙土地上,连滚翻身试图挣脱,口中还连续短促的痛叫音提醒着周围其它的同伴,这只黑狗的不好惹。两只你来我往的就这样恶狠狠撕扯在了一起,长久难以分开。

    一时间来回扑腾加闪躲的四肢动作与尾部摆动,甩飞起了周围尘土无数。郝烟雨抬手挡嘴左右扇了扇,头顶剩余的另一只见状,已经又在蠢蠢欲动了。

    当时因为眼前那两只的动静之大,导致郝烟雨压根没有注意到它,还是不远处混战中的那只黑狗即便在那种情形下,也不忘时刻关注她的动静,一下察觉到了就朝郝烟雨的背后远远警吠两声,郝烟雨神经绷紧这才察觉。

    迅速回身举手提防,那只头顶豺狗偷袭不成,又被黑狗一声威胁呵退,但也只是一时,马上回过神来就要扑跳。黑狗一口甩开齿下已经皮肉松软耷拉的手下败将,三两步也同样作势就要朝对方趴跳上去,豺狗不敢轻举妄动,卧倒身体戒备。

    黑狗却又仰长脖颈,长而呼啸的高高几声招朋引伴。

    实在不是郝烟雨能够人懂狗语,而是它那个动作简直就像电视里标准上演的狼人在对月长吟,所以傻子也懂它几个意思。

    不知同为犬科之间,它们两方的语言共通不共通,郝烟雨眼见豺狗们在耳听它的这番操作之后,个个耳朵竖紧左右晃头警戒,估计多少还是有那么些懂的。而不出所料,果然又在那之后没过两分钟,树间好几个方向同时间沙沙作响。

    突然又是几道快如闪电的或黄或白身影,自高高遮挡的树木草丛之中蹿出,没有如先头的黑狗那样直接莽进来撕入包围圈,而是像有计划的自南向北,正围在了那圈豺狗的更外围。

    逼得部分豺狗不得不回头转身,将先前一直冲向郝烟雨方向的脑袋调转了个,目标从先前的狩猎,转成了现在的被迫防守。

    郝烟雨看见,哪怕自己浑身伤的已经要死了,也不妨碍大小拇指直竖想给对方激情摇个666。

    她不知这些看起来不像家养但也不像专门驯养的半野不野狗子们因何而来,但目前是友非敌,光搞清楚这点就足够让她放心了。

    不过哪怕有了队友相助,狗方比豺方也还是在数量上少了至少有一半,狗方算上黑老大也才六只而已。但不知为啥,人家数量虽少,气势倒足了个足,愣是上下犬齿一龇,把对方十好几只给愣愣震慑住了,一度都开始让郝烟雨怀疑到底哪家才是更凶残野物?

    而郝烟雨不知,她/它们此时林边河旁正在上演的这一幕,早被这一只只野狗们智慧背心内所装有的一台台微型摄像机给收录了进去,包括她的当时惨状。日后传回国内,简直为郝烟雨狠狠赚足了国人对她飙飞的心疼泪水。

    这时候一言不合两方就口撕力战到了一处,她头顶的那只察觉不妙,后退两步就想先撤为主,而黑狗不给它机会。迎头扒着半人高的土壁跳上去,就压着对方开始好一顿□□,看得郝烟雨三观再度大受震撼。

    忽然察觉自己靠坐的腿下湿凉一片,郝烟雨视线这才从看戏的方向警醒过来,垂眸看了一眼,瞳孔剧震。

    究竟什么时候?!

    又赶紧抬头往自己先前立石的地方望,发现遍寻对方身影不到?

    原来早就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暴雨下的河床逐渐开始上泛,如今已经彻底淹没了郝烟雨原先醒过来做标记的地方,漫到了她的身下。

    还已经淹了至少有鞋面高的位置。先前局势危急她来不及关注,直到此时才注意到,手指蜷缩进水下的泥沙里,抠出深深的指痕。

    这该怎么办?

    简直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这边豺狗们都还没被撵走,河水又涨了上来。而她自己腿不能动,先前还能干等,现在继续下去只会死路一条。

    无论如何靠自己是离不开这里的,想来想去,视线重又转回到了那些明显特殊的狗身上。

    虽不太像家养狗,但它们既然穿着这种类似于制服的背心,应当就是跟人有所接触才对,额头滑下汗来,神情焦急。所以能不能......能不能通过它们,而向外求助呢?

    但是具体到底该怎么来?郝烟雨一时又开始为难了。

    最后也只能再撕下来自己身上一片布,那边还在激战,她并没有抱多大希望的仰头,冲最开始那只黑狗尝试唤道:“大黑?”

    黑狗不知是对这个名字敏感,还是对郝烟雨声音,总之瞬间就有了反应。

    后踢了对战中的豺狗两脚,将对方干脆踹远了些,清脆“汪”一声,双目炯炯地便朝郝烟雨望来。与面对豺狗时的面上凶狠神情还不同,憨憨的探出舌头,狂甩两下尾巴响应。

    转眼就从上头跳下来,亲昵的埋头蹭了郝烟雨颈窝两下,黑狗来到了她跟前,歪头直直望着她,像在等什么指示。

    郝烟雨本来没报多大希望,可哪想到对方竟然这么聪明?

    立马求生的意志又跟着强烈了几分,将自己那块带血的布栓到了黑狗左前腿,试探朝对方伸出手。

    大黑狗没有排斥,还会意的将自己脑袋主动递到了她的掌心。郝烟雨松口气左右揉了揉它,温柔道:“大黑,谢谢你刚才救了我。但是现在情况危急,我需要你去找人明白吗?”拍了拍它腿上那块血布,“给他们看这个,找人再来帮我,好吗?”

    “汪汪!”

    大黑狗再度连续两声清脆的高叫,最后又看了郝烟雨一眼,回身几声长吠。

    郝烟雨听不懂什么意思,但看它剩下的狗同伴们逐渐有往自己身边聚拢的趋势,猜测应当是让对方多注意保护自己,心下不由又是感激的一荡,眼眶发热。

    大黑狗的身影已经转眼蹿入林中没了踪迹,郝烟雨心下惴惴的怀揣希冀。

    ————————

    易安阳诸人一路寻来,期间那边的声音不知是停歇还是小了下去,总之光凭人的耳力已经是再听不到了。不过前头带路的警犬一会儿抬头支棱支棱耳朵,一会儿又埋头在地上嗅嗅味道的,中间始终没有停留,众人便也就一路紧随着它们走来。

    突然不知听到了什么动静,它们高昂着头猛然便统一都向林中一个方向狂吠起来,前肢抬高还明显是在朝着林中方向示意什么。

    “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好好的河边不走了,开始要引着咱们进树林子?”向流费解。

    拽绳的警员观察情形,仔细分辨了下警犬大概意思,语气里也有几分犹疑:“好像不是提醒林中有什么危险正在靠近,而是确实想让进林。”

    视线转向易安阳,以眼神询问对方意思。

    毕竟要找的人算是他的家属,如果遇害人一路顺着水流被冲走的话,理当人不是还在水里就是水边附近,只有极小的概率她能离开河边去到别处。所以现在这种情况就得好好问问家属的意思了,是继续河岸边搜寻,还是顺着警犬进入到密林中。

    易安阳拧眉还在思索,不过紧接,就已经不需要他们再做选择了——

    林中沙沙声逐渐靠近,虽然刚才警员已经那样说了,但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异常,众人还是下意识身体后撤一步戒备,甚至林警等,已经抬起了长枪随时准备。

    “汪汪汪......”

    哪知旋即就见一道黑色的身影快如闪电从众人面前的树丛中蹿出,看到他们,兴奋地摇尾汪鸣。

    当先看清楚它身上那件智慧背心的警方人员就松了戒备。枪回套,招手唤对方过来,并转头跟身后众人解释;“这是我们政府为部分流浪狗所穿的智慧背心。内部还安装有摄像头,有联网的功能,可以看到它们走过的一些画面影像,而一定程度上起到对附近安全巡逻的作用。”

    由于时间紧迫,对方还没有解释的是,泰州政府的这种别出心裁利用流浪狗巡逻方法,不仅一定意义上缓和了人与流浪狗之间对立的关系,更还为人们平时一成不变的生活带来了新的解压方式。

    概因居民们不需要走出家门,只要上线打开手机,就可以随时通过这群流浪狗们所传送回来的录像视频,而轻松了解到外面正在发生什么。

    所以郝烟雨其实现在的状况早就已经被部分泰州当地人发现了,身陷险境浑身脏污也无损于她的美,且一看就还是个外地人,很多人已经马上替她报了警。

    接到报警的警方已经在派人来解救郝烟雨的路上,只是跟易安阳这边的这队,两方人员并不知他们要寻的其实压根就是同一人,所以消息互通上就难免出现了几分错漏与不及时。

    易安阳最先注意到黑狗身上所系的东西,郝烟雨平时所穿衣服他自然是最清楚的,更别说这件还是他曾经送给郝烟雨的。要知道哪怕就是一件衣服也好,有关郝烟雨,易安阳也都是特别用心的经过他亲手挑选,所以款式面料他再熟悉不过。

    易安阳垂手半跪在地上将之解下,眼眶发红,但隐忍问对面安静半蹲的黑狗:“她在哪?”

    黑狗汪叫两声起身,转头就要重新往林里冲。到了边上还回头望众人,像是怕他们没有跟上来一样。

    易安阳长腿已经迈开,也根本不想明明郝烟雨应该是顺着河流被冲下才对,如今怎么却需要去到林里去?他现在有了希望,即便只是零丁都不敢放过,只会死死抓紧。

    其实他们哪知,从外围顺着河流过去将绕很多远路,直线最快的距离,自然是黑狗所带的穿林而过。

    一行人回过神来飞快跟上,前头大黑狗见状,撒丫子跑得更欢。

    易安阳从小到大没这么失态过,除了锻炼,哪再有什么紧急事情需要让他奔跑的程度?可放到郝烟雨这里,就什么都有可能了。

    也就将将不过才十来分钟的光景,前方黑狗的动作逐渐慢了下来,易安阳明白这代表着什么,目的地马上就要到了。

    先头哪怕在奔跑途中都一直稳定的心肺呼吸声,骤然粗喘加重。

    转眼出了密林,前方视线豁然开阔,众人抬眼一看,先开始浑身被激得直炸毛。

    别说普通人了,连那些警察们都猝不及防赶紧想拔枪。废话!任谁出来一看见一堆的豺狗围怼,要你你能不怕?

    待镇定下来再细看,豺狗们倒是对他们这些突然闯入者丝毫不感兴趣,没有露出明显的攻击性不说,反不知怎么呜咽几声,还开始示弱的频频后退。

    黑狗已经乖乖驯驯地回到了一个人的身边,围着对方邀功谄媚正转得嗨皮。大家凝神细细一分辨,立马一拍大腿,嘿!那一身血的也美得冒泡,不是郝烟雨还能是谁?大大松了口气。

    虽说郝烟雨当时的情况,一看就没块好皮肉的不知遭了多少罪,但活着就好。

    出了那么大事目前尚还保留有一条性命,这就已经是所有人能想到的最好结局了。至于所受的伤,咱们要相信医学与科学。

    ———————

    郝烟雨听到侧前方逐渐加大的草树被刮动声,当时还惊异,怎么这么快?

    据她推测,这附近深山老林的原本就应该离人烟处很远才是,神情一凛,一度还担心是不是又出现了什么令她难以想到的意外状况?毕竟倒霉到了她这个地步,还有什么是不可能?

    但转眼就见先是大黑狗蹿出,还高兴地朝她遥遥叫唤了两声,紧随其后,居然出现了易安阳的身影?

    郝烟雨难以置信的瞪大眼,又使命揉了揉,怎么回事?是她出现幻觉了吗?

    但再睁开,视野清明中,还是那个即便化成灰、她都早已熟进了自己骨子里的男人,只不过区别只在于,对方已经转眼间距离自己更近了些,再近。

    先时强撑的坚韧,在这一刻心尖酸烫的厉害,郝烟雨再被对方珍而重之又小心翼翼拥入熟悉怀中的那一刻,眼泪再也忍不住的溃不成军。

    大颗大颗砸落进了对方汗液滚烫的颈窝处,郝烟雨哭得特别大声,像是想要将先前所有努力压抑的不安与惶恐,通通在此刻宣泄干净一样,紧紧揪着易安阳的衣襟不放,像找到了完全的依靠。

    易安阳抱着自己失而复得的姑娘,心尖在这一瞬都疼得发颤,轻柔拍着她脊背,一下一下,口中只连连安抚:“没事了,没事......”

    回头:“让急救马上到这里来,抬着担架。”

    众人被易安阳乌云压城的黑峻峻眼眸狠狠震了一下,那里简直一片泼天的风雨欲来。

    助理知道这话不是对泰州警方说的,而是他们早就已经带过来的医疗团队,当下应声立刻安排下去。

    郝烟雨窝在易安阳的怀里,心神放松之下,身体各处的痛感像是被开了阀门,陡然成倍数增涨。

    “易安阳,我腿好疼呀。”那里断了,也不知以后能不能治好,郝烟雨晕晕乎乎的想。

    “我知道,医生马上就到,我们有最顶尖的医疗团队,放心,都能治好。”

    帮郝烟雨一边揩净发上碎泥,易安阳心疼不已。他的姑娘从来都是精致到每一根头发丝的,可现在被长时间尘扬雨淋,折磨到头发都几乎打了结。

    唇角干裂出血,裸露出的胳膊和腿各部位,也全都是或大或小泡发的密密麻麻伤口。易安阳小心抱着她半点不嫌弃,却只有深深的悔痛。

    同时还有后怕,万一,万一今朝她人找不到,他的姑娘真的命丧于此......

    易安阳闭紧眼,光是想想,大脑神经都传来一钝一钝的剧痛难忍。

    “我胳膊也好疼呀,都脱臼了,还是我自己给硬撞回去的。”

    “嗯,我们阿烟做得很棒。”

    “我头也好疼呀,脸上也好疼。易安阳,你说我是不是要毁容了?”

    易安阳手指颤抖死死压住郝烟雨后脑勺上一片黏腻的那处,刺得他手疼骨颤,祈求老天能放过她,口中却还得配合无所谓轻笑:“怎么会呢?我们阿烟最漂亮了。只是一些小伤口而已,两天就能好,我们阿烟会永永远远漂亮下去。”

    郝烟雨却不知道是被哪个词汇突然烫了一下,本就因为发烧而低哑的嗓音此刻更加若有似无,强撑出些力气才对身前温暖的人勉强道出句:“易安阳,你不要再对我这么好了,我怕自己承受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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