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赫尔回到宿舍，智能机器人迎了上来。它扫描到了他的伤口，周到地给他递上来消毒药水和纱布。

    他接过药坐去桌前，面无表情的对镜上药——这个镜中的“自己”，无论什么时候看见，都觉得是个陌生人。

    现在还是白天，那些学生的行为已经如此过激，还把那个男生的死算在了她头上。

    这所大学……她若是回来也不好受吧——因为焰锁的热力再加上同学之间的冲突而不得不先回夜阁的她，已经好几天没来学校了。

    他心中想见她的念头随着时间流逝越发强烈。百无聊赖之际，他随手拉开她的抽屉——倒是放满了书。

    放在抽屉最上面的是微积分，是她经常纠结着不会的那门必修课。自上次教过她之后，也不知道现今这课学到哪了……

    他拿出课本来，随手翻了翻：教材越往后，笔记越少，但每章后面的空白都被她用笔划得乱七八糟的，而被划掉的全部是他的名字。

    她平时在自己面前，除了会很温柔地笑着，或者靠近一点就脸红，也没怎么张扬对他的喜欢。但在她心的深处，爱意却像盛夏怒放的蔷薇。

    她克制着自己的爱恋，只是倾诉于笔尖。而他在某个时候发现了这个花园，流连其中，甚至连额头上的痛都忘了。

    黑暗的滋生和学校情况的恶化，让教会焦虑不已。世倾住进了医院养伤，寒琴一方多次尝试联系切西娅，也始终得不到夜阁的回应。

    眼下的情况，夜阁肯定不会什么都不知道。

    寒琴不仅见不到夜阁主事的恶魔，还被拦着不让再与雨漫见面。她只好修书一封给教会，表达了自己的歉意与爱莫能助。

    除此之外，她偷偷招来了夕默，并把在外市的周燃夫妇唤了回来。

    “夕默，你和燃与圣女是一起长大的。我明白你会心疼她，我也是。看着她那稚气未脱的脸，实在是不想让她来肩负人类的未来这样的重担。”

    说到这儿寒琴一脸黯然：“可如今又能如何呢，没有殿下的力量我们什么也做不到。”

    “寒琴大人，我已经把报告给她了。但如今她已经上了魂锁，恐怕她能做的也很有限……”夕默也很为难。

    “再看看吧学校的事情会怎么发展吧。只是我们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待寒琴多交代了几句，夕默和燃便离开了。

    许久不见的两个人，在入夜之前也闲谈起来这段时间的工作。

    燃在圣诺亚呆了一段时间之后，便随着式联的派遣术者一起辗转在西欧调查夜阁实际的影响力——毕竟有能力建设完整地下城的城市少之又少。

    “然后怎么样了？”夕默想叹气，却又觉得此刻叹气很可笑。

    “不怎么样，夜间这边的人类本来就被天使设下的防护困在家里。外面主要活动的是魔兽，根本没有恶魔管这些。最多就是见到和魔兽一起玩的御兽使。”

    “恶魔有他们自己那一套吧，我们也是真不懂他们。”这些事令人头大。

    “小漫倒是和他们相处得挺好的。她现在怎么样了？”燃关心起来雨漫的近况。

    “还是那样，一点变化没有。如果不是知道她不应该是现在这样，还真难相信她其实已经……”

    是吧？燃苦笑了一下。

    谁又能抵得过自己的命运呢？像他和荆，彼此为了式联的传统而结婚。他并非真的一点都不喜欢荆，可一开始要他们俩结婚的时候，他对荆只有纸面上的了解，也不喜欢她的性格。

    曾经总是为无法像夕默喜欢小漫那样喜欢大曼而烦恼，可后来呢，才知道那样的烦恼对于自己是一种奢侈。

    “还记不记得，小漫以前真的很胆小。小学的时候她爬树上下不来还不敢说，哈哈哈哈。”回想起过去倒是挺有意思的，燃看夕默开心不起来，便想找点有意思的回忆聊一下：“还是在那件事之前，你当时也还跟着我们一块笑话她呢。”

    “最后也是她自己趁我们不注意跳下来的，差点扭伤了。大曼不也还追着我们俩打，怪我俩笑她太久差点把她弄哭了。”对于和她有关的记忆，夕默都记得清清楚楚。

    “唉，过去这么久了。什么小时候以为未来会发生的事情，一件也没发生。未来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未来果然是绕不开的话题。

    “这几天你就先和我一起行动吧，我们挑个时间再去见雨漫一次。顺便让她带着我们在夜阁里面转转好了。”夕默沉思着。

    “在那里转的话，很危险啊，那得事先做点准备才行。”

    “嗯。”能尽量为她做点什么就好了。

    学校的陷落在白天也能看出些端倪。接入地下的生活系统的出入口已经关闭——这并非是由校方关闭的，而是由审异厅封闭。

    这给学校中还没被思想污染的学生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提前发现学校暴力事件增多而倍敢不安的学生已经提前离校回家，专注学习的优等生沦为了受害者，被动受到了黑暗之意的侵蚀变得极端了起来。

    校长曾身为教会执行官，校董事会成员大部分也曾是教会骨干。对于校内黑暗汹涌入侵的情况，他们一行人同样换上法袍，带上法器来到学校设置梵音保护结界的房间——这个房间的结界，是数百年前大主教们设下的。

    曾经学校的圣地，如今只有一个冷峻的恶魔坐在黑荆棘缠绕的高台之上，睥睨着来人。

    “你为什么来学校搞事？”校长虽已年迈但声如洪钟。

    “为什么重要吗？就算知道原因你又能做什么。”离翘起二郎腿单手支着头，满是恶意地说道：“当然告诉你们也无所谓，收留不属于你们人类的异类，就是应该付出代价的。”

    校董的其他人内心稍有动摇，他们知道恶魔口中的异类是指的谁。但让她留在此处是圣言的安排，不容有异。

    唯有校长本人不为所动：“她原本就是我们中的一员，为什么不能留在这里？这个世界就是她的故土。”

    恶魔笑了起来，露出森森獠牙：“那你对现在应发生的一切，还有疑惑吗？”

    脚底的寒气也化为黑色的蔓藤，缠绕着来此的校董事会的人。随着藤蔓释放的魔息，大部分人都受到了侵染晕了过去。只剩有校长依然保有自己的意识。

    离潇洒地从高台上跃下，那银瞳中是死般的寂灭：“我是真的很讨厌，不为自身阴暗所动之人。”说罢他一个手刀下去，把校长打晕在地上。

    然后对着已经是他仆从其他教会执行官们说道：“把这个人丢出去。”

    ——这么忠于至高天，就把人还给他们，看他们又能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