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秋末,边陲小镇燕海,街头一片萧条,商铺门窗紧闭,不时有匈奴的快马奔驰而过,尘土在马后弥漫开来。

    陈昭昭瑟缩在墙角,用袖子掩住口鼻,还是被呛得咳嗽了两声。她曾幻想过无数次穿越的场景,却从未想到,有朝一日会真的穿越到了古代,却是这般落魄。

    上学时最让她头疼的是历史,不过还好,这个朝代在历史书上并没有出现过。

    这是一个女子的身体,却身着一身男装,衣衫已破烂不堪,布料不像寻常人家所用,陈昭昭醒来时,“她”手里紧握着一枚玉佩,除此之外,身上没有任何银钱和物件了。

    为了生存下去,她几次想当掉这枚玉佩,开始时是于心不忍,“她”身无分文还要留着这枚玉佩,如今她拿着去换一口吃食,有些不义。待到她饿得受不住,下定决心要去当掉时,当铺全因动乱关了门面,她只能断了念想。

    “初七哥哥,初七哥哥......”

    老张的傻儿子远志在门外喊她,陈昭昭从思绪中回来,收起了玉佩,无奈地应了一声。

    她被张大夫收留已有月余了,因她不知自己的姓名,也说不出来处,张大夫是九月初七那天从街头把她捡回来,所以就叫她“初七”,这名字起得太随便,初七不满意,就在背地里叫张大夫“老张”,似乎这样心里就平衡了。

    时逢战乱,家家闭门不出,饶是急症也要强忍两天,实在不行了才到医馆来,老张一下清闲了不少,自然也用不上初七采药、煎药,她每天的功课,就是哄远志开心。

    远志的个子比初七还要高出一头,却像小孩子似的,笑眯眯地摇着初七的胳膊,央求她,“初七哥哥,陪我玩一会好不好。”

    初七被缠得没法,只得陪他到院子里玩竹蜻蜓。

    院内开阔处,放满了木架板凳,上面是大大小小的箩筐,晾晒着各色药材,只在中间留出一条细窄的小路。阵阵凉风袭来,夹裹着一股药草香,顿觉神清气爽。

    远志盯着腾空而起的竹蜻蜓,高兴地追着跑,一不小心打翻了药材筐,初七忙去收捡起来,待她扶着酸痛的腰直起身来时,发现远志不见了,而院门大开着,有车马声由远及近。

    “糟了!”初七惊呼着奔出门外,见远志在路中央,欲俯身捡他的竹蜻蜓。一队铁骑正自西向东而来,后面跟着辎重车马,旌旗蔽日,浩浩荡荡。

    她慌忙上前把远志拉到路旁,远志被初七一拉,刚拾起竹蜻蜓脱了手,十分不情愿,便用力挣脱了初七,冲回到路上,而那队兵马已经到了近前,远志吓得抱头蹲下。

    初七惊呼一声,只见打头的将军拉紧了马缰,抬手止住了车马的行进,然后翻身下马,捡起竹蜻蜓递给远志,初七忙跑过去牵住远志。

    “看好他”将军的声音温润得不似行伍之人。

    未及细看面容,他已上了马,英姿飒爽,一身铠甲在阳光下闪着炫目的光。

    那战马通体乌黑油亮,肌肉线条分明,四肢强健,行进时马头高昂着,便是初七这样对战马一窍不通,也不禁在心里暗叹:真是匹好马。

    此时老张听到动静,出来查看情况,见是宁国的车马打门前经过,旌旗上大大的“周”字映入眼帘。

    “周将军可算是回来了,往后的日子好过了。”老张捋着他花白的胡子,对这个周将军信心十足。

    他说的没错,宁国军队很快将匈奴人赶出了燕海城,将军周翊专心建设城防,百姓得以安居。街上的人渐多了,各家店铺也都开门揽客,不足半月,街上已经恢复了往日□□成的热闹。

    来看病的人多了,老张和初七每日都忙忙碌碌的。

    这日午后,初七围着两个药炉煎药,从早上到现在煎了□□服,眼皮沉重,忍不住打起了瞌睡。砂锅里的药沸了,沿着盖子的缝隙冒出来,滴在炉火上噗呲噗呲地响,她完全没有察觉,直到头被人拍了拍,方清醒过来。

    见到老张站在身侧,初七忙站起来,偷偷拿眼瞧他。

    老张并不看初七,小心翼翼地把砂锅从炉上取下,放在一旁的桌上,慢条斯理地在桌边坐下。

    “来了快两个月了吧?”

    初七一听,老张这是要撵人吗?慌忙解释道,“我睡着了,是我不对,下次绝对不会了,我发誓!”,说着举起手要对天发誓。

    老张看她这样子,捋着胡子笑了。

    “我欲传授医术给你,你可愿学?”

    “嗯.....啊?”初七有些吃惊。

    一开始到仁济堂,她很想跟着老张学医术,想在这个世界活下来,她需要谋生的手段。可是老张并不理会,只让她做些杂活。毕竟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他不愿意教也就罢了。即便老张未教,平常接触到的草药,初七都会反复识记,如今常用的药材已经认得七七八八了。

    “当真?”初七再次确认。

    “当真,这些东西带不进土里,远志又是那样......”,老张说着叹了口气,看向在一旁玩土的远志,他花白的胡子微微地抖着。

    初七心内感激,忙弯腰行礼,又跪在地上,郑重地给老张磕了个头。

    “一拜三叩,还差两个。”老张捋着胡子,一脸严肃。

    初七只好又伏身磕了两个响头。

    收徒弟这事,这老头确实是认真的。

    每日天还未亮,老张就带着初七辨草药,识药性,讲阴阳五行,气血津液。病患少的时候,老张会教初七望、闻、问诊、切脉。初七每天晚上还要把白天记下的笔记温习一遍,中医博大精深,虽不能短时速成,凭初七这般努力倒也长进飞快。

    只是苦了远志,他二十岁的身体里,住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子,初七没空跟他玩,老张也无暇顾及他,他哪里耐得住寂寞,便偷偷溜出门去玩了几次,每次都记得回来,老张也就由他。

    这天天气很好,医馆外有几个老头靠坐在墙根下晒太阳,谈天说地,甚是热闹。老张得了闲,搬了个马扎加入进去,初七也欢喜地坐在门口的长凳上,听他们说话。

    “周将军回来几个月,整日忙着修建城防,每日宰杀几头牛犒赏士兵,私以为他这次定会大有作为,只是迟迟不见动作,不知他作何打算。”说话的是一个戴着草帽的老头,他的声音不大,初七要斜着身子才能听清。

    “这匈奴虽被逐出燕海城,可是心有不甘,每每派小支人马来滋扰挑衅,周将军只吩咐收拢人马退回城内,若有不可避免的冲突,亦不可全力迎战,但有胆敢捕杀匈奴者,一律斩首。”另一个胖乎乎的老头说得绘声绘色。

    胖老头旁边有个白胡子老头,那胡子白的没有一丝杂色。他凑近了那胖老头,用极低的声音说:“我看这周......”

    初七听不清了,急忙起身,靠了过去。

    “手握着精兵十万,战车战马万余,却如此胆小怯战,任匈奴蹬鼻子上脸,真是急死人也,该换个将领来。”

    老张听不下去了,“周将军被朝廷召回后,曾派了陆将军来,那陆将军倒是骁勇善战,敢于冲锋陷阵,结果呢?宁军不但伤亡惨重,咱们也饱受匈奴人侵扰,现在能过几天安稳日子,合该珍惜才是,不该咱们管的,就别瞎操心了。”

    那三个老头觉得老张无趣,不咸不淡地聊了几句,便散了。

    立冬那天早上,初七推开房门,目之所及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下雪了”她自言自语,许多惆怅随之翻涌上来,不知在另一个世界是否也在下雪。

    她拿着扫帚,在雪中扫出一条清晰的小径,又把医馆门口清理出来。

    漫天的银白里现出一个黑色的身影,一个士兵踩着雪,吱吱呀呀地向她奔来。

    “大夫......”那人站定了,弯腰喘了口气,“请去城东大营,我们有几百人受伤,快去,大夫,求你!”

    初七心下一惊,不等他说完,马上回道,“我就来!”

    说着跑回屋里,叫上老张,两人提上药箱就直奔宁军大营。

    越靠近军营,初七的心跳得越快,那若隐若现的□□声,吓得她迈不开步,要不是老张拉着,她几乎要逃走了。

    这惨烈的场面,恐怕一辈子都没办法从记忆里抹去,受伤的士兵横七竖八地躺着,有的在架子上,有的直接躺在地上,雪地上一滩滩斑驳的血迹,耀眼的白掺杂着鲜艳的红,有一种说不出的惊悚。看到那么多血,流动的血,她忍不住要干呕,忽然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

    老张在远处喊她帮忙,她却完全动弹不了。

    一双有力的手拉住她的胳膊,把她从地上扶起。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