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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贾元春才选凤藻宫 秦鲸卿夭逝黄泉路

    且说秦钟和宝玉二人跟着凤姐从铁槛寺坐车回城,回到家给贾母、王夫人等请过安后,回到自己房中。次日,宝玉见自己的外书房收拾完了,便约秦钟晚上来念书。秦钟体质很弱,在郊外受了些风寒,又与智能胡乱偷过几次情,疏忽了身体,回来时便咳嗽伤风,懒的进饮食,身体有点支持不住,只能在家中调养,不能去念书。宝玉得知很是扫兴,但也没有办法,只得等他病愈再说。

    凤姐得到云光的回信,知道事情都已经办妥。三天后老尼净虚如约来荣府打探消息,得知事情办妥,立刻转告张施主。那守备也无可奈何,只能忍气吞声接受了张家退回的聘礼。谁知这赴势贪财的父母却养了一个重义多情的女儿。金哥得知父母退了守备的婚约,另许李门,便一条白腰带悄悄地悬梁自尽了。那守备的儿子也是个情种,听说金哥为了自己而自缢,随即投河而死。可怜张李二家闹了个人财两空。凤姐倒是稳赚了三千两银子。王夫人一点消息也不知道。自此以后,凤姐胆识大涨,诸如此类假公济私的事情背地里做得数不胜数。

    这天是贾政的生日,宁、荣二府众人齐集荣府庆贺,热闹非常。忽有守门人来报:“六宫都太监夏老爷特来降旨。”贾赦、贾政等人不知何事,吓得慌忙停止了唱戏,撤去酒席,燃香摆案,打开中门跪接圣旨。都太监夏秉忠骑马来到,还跟有许多的宫内的太监。夏太监也没有背负诏书或手捧敕令,空着手直到正厅门前下马,满面笑容走到厅上,面南而立,竟然是口传圣旨:“特奉旨:宣贾政立刻入朝,在临敬殿觐见。”说完,也不喝茶,便出厅骑马回去了。贾政等人也猜不出皇上什么意思,只得满腹狐疑地立即更衣入朝。

    贾母等全家人等在家里,人心惶惶,不住地差人飞马来往宫外探听信息。大约有两个时辰,忽见赖大等三四个管家气喘吁吁地跑进二门禀报:“奉老爷之命:请老太太率领太太等人这就进宫谢恩呢。”贾母本来心神不定,在大堂廊檐下伫立等候,邢、王二夫人和尤氏、李纨、凤姐、迎春姐妹以及薛姨妈等也都聚在一处打听议论。忽然听了赖大等人来请众人进宫谢恩,略微宽心,但还是一头雾水。贾母叫赖大进来,细问到底是为了什么事要进宫谢恩,赖大回禀道:“奴才们先是在宫外的朝房中等候,里头的信息一概不知。后来夏太监出来道喜,说咱们家的大姑奶奶被封为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后来老爷也出来吩咐奴才回来告诉家里。现在老爷又到东宫里去了。请太太们急速去谢恩。”“凤藻宫”是贾元春受封后所居住的宫殿名,“尚书”本来指部级大臣官阶,此处是表示元妃的妃嫔身份等级,应属于女官之类。无论是后妃、女官、宫女都属于后宫系列,皇上都有权宠幸。贾母等人听了这才放下心来,立刻喜形于色,都回房按品位妆扮起来。贾母率领邢、王二夫人和尤氏,一共四乘大轿,鱼贯入朝。贾赦、贾珍也换上朝服,带领贾蔷、贾蓉,侍奉贾母前往。

    宁、荣两府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人无不欢天喜地,唯独宝玉置若罔闻。原来近日水月庵的小尼姑智能私自进城来找秦钟,不想被他父亲秦邦业知道,将智能训斥了一顿逐出家门,还把秦钟打了一顿,自己也气得老病复发了,挺过三五天,便呜呼哀哉了。秦钟本来就胆怯懦弱,又带病挨了父亲一顿笞杖,现在见老父亲被自己给气死了,痛悔不已,病情加重,还增加其他病症。因此,宝玉心中惆怅不已。虽然有姐姐元春晋封的大喜事也难解他心里的愁闷。以至于贾母等人如何进宫谢恩,如何回家欢喜,亲友如何来庆贺,宁、荣两府如何热闹,众人如何得意,一概不闻不问,毫不上心,众人见他这个样子,都嘲笑他越来越痴呆了。

    好在贾琏与黛玉回来了,先派人回来报信:“林家老爷已葬入祖茔了,诸事都已处理停当。琏二爷和林姑娘已经乘船返回,明日就可到家了。”宝玉听了,才略有喜色。回来报信的人还说,贾雨村也同船进京等候封官补缺。原来贾雨村在金陵略施巧计审结了薛蟠人命案,深得薛蟠在京做官的舅舅王子腾的欢心,出于感恩,王子腾几次向朝廷奏本举荐,才使贾雨村得以被召进京来面见皇上,候补京城里的官缺。贾雨村与贾琏是同宗弟兄,与黛玉又有师徒情谊,所以在林如海葬礼上见面后,即与贾琏约定同路作伴来京。贾琏这次回京,若按往常行走进度本该下月初到家,因得到元春晋封的喜信,随昼夜兼程往家里赶。宝玉又细问了回来报信的人黛玉的情况,得知一切还好就放心了,并不在意其他人。

    宝玉好容易熬到第二天中午刚过,忽听门口有人报:“琏二爷和林姑娘进府了。”宝玉飞步蹿出门外,眼光只寻找黛玉的身影。二人见面,悲喜交集,大哭一场,彼此又说些安慰的话。宝玉擦干眼泪,细看黛玉,发现黛玉不但不见憔悴,反而越发出落得超凡脱俗了。黛玉还带了许多书籍回来,忙着指派婆子、媳妇打扫卧室,安放带回来的器具和书籍,又将带回的一些纸笔等物品分送给宝钗、迎春、宝玉等人。宝玉将北静王赠给自己的蕶苓香串珍重地取出来转送给黛玉。没想到黛玉瞥了一眼不屑地说:“什么臭男人拿过的东西,我不要。”反手掷还给宝玉。宝玉只得尴尬地收了回来。

    贾琏回家见过众人,回到自己房中,凤姐此时事情繁忙,无片刻空闲,见贾琏远路回来,只得抽空回来见见。见房内没有他人便笑道:“国舅老爷大喜!国舅老爷一路风尘辛苦!小的昨天听打头快马回来报信说今日大驾归府,简单预备了一杯水酒给国舅老爷洗尘,不知可否赏光?”贾琏笑道:“岂敢!岂敢!多谢,多谢!”平儿与众丫环进屋参见完毕,端上茶来。贾琏随即问起自己走后家中的事情,又感谢凤姐的辛苦。凤姐道:“我哪里管得了这些事!见识短,嘴又笨,心又直,人家给个棒槌,我就拿着当作针了。脸面又矮,架不住人家两句好话。况且又没经过什么大事,胆子还小,太太稍有点不舒服,就吓得睡不着觉了。我极力推辞过几回,太太不许,还说我只图清闲,不肯学习,哪知道我手里捏着把汗呢!一句话不敢多说,一步路不敢妄行。你是知道的,咱们家所有这些管家奶奶,哪一个是好缠的?错一点儿他们就取笑打趣,偏一点儿他们就指桑骂槐地抱怨,‘坐山观虎斗’,‘借刀杀人’,‘引风吹火’,‘袖手旁观’,‘推倒了油瓶儿不扶’,都是全能的本事,况且我又年轻,压不住茬子,怨不得他们不把我放在眼里。更可笑的是那边府里蓉儿媳妇死了,珍大哥在太太跟前跪着再三求情,定要请我帮他几天忙。我极力推辞,太太却送人情答应了,我只得从命。结果被我闹了个人仰马翻,太不成体统了。至今珍大哥还抱怨后悔呢。你明儿见了他,好歹给他赔个罪解释解释,就说我年轻,没见过世面,谁让大爷选错了人呢。”

    说着,只听外屋间有人说话,凤姐便问:“是谁?”平儿进来道:“姨太太打发香菱妹子来问我一句话,我已经告诉她了,打发她回去了。”贾琏笑道:“是她啊!我刚才去见姨妈,和一个年轻的小媳妇刚好走了个对脸儿,模样儿长得好端庄。我想咱们家没这个人哪,问了姨妈,才知道就是因为她打官司的那小丫头,叫什么香菱的,竟然给薛蟠那大傻子作了屋里人。开了脸,出落得越来越标致了。那薛大傻子真玷辱了她!” 屋里人是指同居丫头;开脸是女子嫁人时,去除面部的汗毛,剪齐额发和鬓角的仪式。凤姐把嘴一撇道:“唉!去苏杭走了一趟回来,也该见点世面了,还是这么肚饱眼馋的。你要爱她,没什么大不了,我拿平儿把她换来好不好?那薛老大也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这一年来,他因为没把香菱弄到手,和姑妈争吵了多少回。姑妈看香菱的模样儿好还是其次,她为人做事也与别的女孩子不同,温柔安静,主子身边的姑娘一般还真跟不上她,所以才不嫌费事摆酒请客的,堂堂正正让她给薛老大做了屋里人。谁知过了没半月,也习以为常了,跟见了其他人一样了。”话未说完,二门口的小厮来传报:“老爷在大书房里等着二爷呢。”贾琏听了,急忙整理好衣服出去。

    凤姐问平儿:“刚才姑妈有什么事,急匆匆地打发香菱来?”平儿道:“哪来的香菱!是我借她撒个谎。奶奶,旺儿嫂子办事越来越不注意了,怎么连个心眼儿也没了!”说着,走到凤姐身边悄悄说道:“那个给人办事的利银早不送来,晚不送来,偏偏赶这会儿二爷在家她送来了。幸亏我在堂屋里碰见了,不然她走进屋来禀报奶奶,给二爷知道了,咱们二爷那脾气,油锅里的钱还要捞出来花呢,知道奶奶有了私房钱,他还不壮着胆子花么?所以我赶紧接过来,被我说了两句撵走了,谁知奶奶听见了,我急忙说是香菱来了!”凤姐听了欣慰地笑道:“我说呢,姑妈知道你二爷回来了,怎么平白无故地打发个屋里人来。原来是你倒的鬼!”

    正说着,贾琏已回来进屋了,凤姐命摆上酒菜来,夫妻对饮。凤姐虽然善饮,却不敢任兴。正喝着,贾琏的赵奶妈走进来。贾琏、凤姐忙让她上炕坐下喝酒,赵奶妈执意不肯上炕。平儿等人只好在炕沿摆上一个茶几,地上放了一个脚踏凳,让赵奶妈在脚踏凳上坐着吃,贾琏从桌上夹了两盘肉菜放在几上让她自己吃。凤姐道:“妈妈嚼不动那个,没准硌了她的牙。”问平儿道:“早晨我说那一碗火腿炖肘子很烂,正好给妈妈吃,赶快叫他们热了拿来。”又道:“妈妈,你尝一尝你儿子带来的惠泉酒。”赵奶妈道:“我喝呢。奶奶喝一盅怕什么,只要不喝得太多就行了。我这会儿跑来倒不是为了这顿酒饭,有一件正经事,奶奶无论如何记在心里,关照我些吧!”又看着贾琏埋怨道:“我们这爷只是嘴里说的好,到时候就忘了我们。幸亏我从小儿奶了你这么大。我也老了,我那两个儿子你就另眼看待他们些,别人也不敢对他俩怎么样的。我曾经求过你几次,你答应得挺好,可到如今还没办。如今又从天上掉下这样一件大喜事来,哪能用不着人?所以这次来和奶奶说,指望着我们爷只怕我得饿死了呢!”凤姐笑道:“妈妈,你的两个奶哥哥都交给我。你从小儿奶大的儿子,他那脾气你还有什么不知道的?拿着皮肉反倒往那些不相干的外人身上贴。”又对贾琏说:“奶哥哥哪一个不比外人强?你关照关照他们,谁敢说个‘不’字?别白便宜了外人。”说完朝着赵奶妈撇撇嘴:“我这话也说错了,我们看着是‘外人’,人家却看着是‘内人’一样呢!”说着,满屋里人都笑了。赵奶妈也笑个不停,又念佛道:“阿弥陀佛!屋子里可是跑出青天大老爷来了。要说‘内人’‘外人’这些混帐事,我们爷是没有的,不过是面矮心善,架不住人家死磨硬泡求他。”凤姐笑道:“可不是呢,有‘内人’的他才心慈手软呢!他在咱们娘儿们跟前才是刚硬呢!”赵奶妈道:“奶奶说的太尽兴了,我也开心了,再喝一杯好酒。有我们奶奶给我做主,我就没什么可愁的了。”

    贾琏此时不好意思,只是讪笑道:“你们别胡说了,快盛饭来吃,还要到珍大爷那边去商量事呢。”凤姐道:“可别误了正事,刚才老爷叫你去说什么了?”贾琏道:“就为省亲的事。”凤姐忙问道:“省亲的事准了?”贾琏笑道:“虽不十分准,也有八九分了。”凤姐笑道:“可是当今皇上的恩典呢!历来听书听戏,这事儿古时候儿也没有的。”赵奶妈接口道:“可是呢,我也老糊涂了!我听见府里上上下下吵吵了这些日子,什么省亲不省亲,我也不明白,不关心。如今又说起省亲,这到底是怎么档子事儿呢?”贾琏道:“如今圣上体贴万众的心情,世上至大莫如‘孝’字,父母与儿女的情分都是一个道理,不分贵贱。圣上认为宫女日夜侍奉太上皇、皇太后,尚且不能稍尽孝意,何况宫里嫔妃才人等都是入宫多年,离别父母,哪有不思念的道理?而且父母在家,也思念女儿,却不能见上一面,倘若因思念成疾,也是有违天和的大事。所以启奏太上皇、皇太后,每月逢二、六日,准许后妃们的亲属入宫请安问候。太上皇、皇太后听了大喜,称赞皇上至孝至仁,体天格物,因此二位老圣人又下谕旨,说后妃亲属入宫难免受限于礼仪,而且母女在宫里短暂相见还是不能尽兴。竟降恩大开方便之门,特降谕:后宫贵戚除二、六日可以入宫请安问候外,凡是自家住宅的房屋院落多的,可以据此防卫的,不妨启请内廷派銮舆将其送回自家住宅,这样可尽享天伦之乐。这个圣旨一下,谁不踊跃感恩戴德!现在周贵妃的父亲已在家里开始动工,修盖省亲用的别院呢。还有吴贵妃的父亲吴天佑家,也到城外踏看地方去了。这省亲的事情是不是有八九分了?”

    赵奶妈道:“阿弥陀佛!原来如此。这样说来,咱们家也要预备迎接大姑奶奶了?”贾琏道:“这还用说?要不这会儿忙什么?”凤姐笑道:“果然如此,我可是见个大世面了。可恨我小几岁年纪,若早生二三十年,这些老人家也不会看不起我没见过世面了。说起当年太祖皇帝效仿舜帝巡游的故事,比一部书还热闹,我偏偏没赶上。”赵奶妈道:“唉哟!那可是千载难逢的!那时候我刚记事儿。咱们贾府正在姑苏扬州一带监造海船,修建堤坝,只为准备接一次圣驾,把银子花得像淌海水似的!说起来……”凤姐忙接口道:“我们王府里也预备过一次。那时我爷爷专管各国进贡朝贺的事,凡有外国人来,都是我们家接待。粤、闽、滇、浙所有的洋船货物都是我们家的。”赵奶妈道:“那时谁不知道?如今还有个俗语呢,说:‘东海少了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这话说的就是奶奶府上了。如今还有江南的甄家,唉哟!好气派!唯独他们家接驾四次。要不是我们亲眼看见,告诉谁也不信的。别说银子成粪土,凡是是世上有的贵重东西,没有不堆积如山的,‘罪过可惜’四个字竟然都顾不得了!”“罪过可惜”即说奢侈浪费是罪过的意思。凤姐道:“我也常听我们太爷说是这样的。哪有不信的?只纳闷他家怎么就这样富贵呢?”赵奶妈道:“告诉奶奶一句话:那也不过是拿着皇帝家的银子往皇帝身上使罢了!谁家有那些钱凑那个表面热闹去?”

    正说着,王夫人又打发人来看凤姐吃完饭了没有。凤姐知道王夫人这是有事等她,赶忙吃完了饭,漱口刚要走,二门口小厮来禀报:“东府的蓉、蔷二位哥来了。”贾琏才漱了口,平儿正捧着盆给他净手,见二人进屋来了,便问:“有什么事儿?”凤姐也止住脚步,只听贾蓉先回答说:“我父亲打发我来告诉叔叔:老爷们已经商议好了,从东边一带,挨着东府里的花园起,往西北丈量了方圆三里半大的地方,可以建造省亲别院了。已经传人画图样去了,明天就能拿到。叔叔才回家,未免劳顿,不用过我们那边去了,有话明日一早再请过去面议。”贾琏笑道:“多谢大爷体谅,就从命不过去了。这个主意才正经是省事,建造起来也容易。若选择到别的地方去建造,那更费事,也不成样子。你回去说这样很好,若老爷们还要改动,请大爷设法劝阻,千万不要再另找别的地方。明日一早,我给大爷请安去,再详细商量商量。”贾蓉忙回应几个“是”。

    贾蔷又近前禀报说:“还商定到姑苏去聘请戏曲教师,选买些女孩子,再置办些乐器、行头等东西,大爷派侄儿带领赖管家的两个儿子,还有单聘仁、卜固修两个门客相公,一同前去,所以叫我来见叔叔。”贾琏听了,打量打量贾蔷,笑道:“你在行么?这个事虽不太大,里头却有猫腻的。”贾蔷笑道:“只好学着办了。”

    贾蓉怕贾琏不同意,趁贾琏不注意,悄悄地拉了拉凤姐的衣裳襟,凤姐会意,也悄悄地摆手佯作不知。笑着对贾琏道:“你也太操心了!难道大爷还不比咱们会用人?偏你又怕他不在行了。都谁是在行的?孩子们这么大了,‘没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跑’。大爷派他去,也不过是个坐镇指挥的,难道还真的叫他讲价做买卖去啊。要我说,叫他去很好。”贾琏道:“这倒是。不是我不同意,而是想替他筹划筹划。”便问贾蓉:“这项采买动用哪的银子?”贾蔷道:“刚才也商议过这事。赖爷爷说不用从京里带银子去。江南甄家还收存着我们五万银子。明日写一封书信和汇票给我们带去,先支三万两,剩余二万两先存着,等置办彩灯花烛和各色帘帐时再使用。”贾琏点头道:“这个主意好。”

    凤姐忙向贾蔷道:“既然这么着,我有两个稳妥的人,你就带着一起去办。这可便宜了你。”贾蔷忙陪笑道:“正要和婶娘要两个人呢,这可巧了。那两人是谁呀?”凤姐便问赵奶妈。此时赵奶妈在一旁都已经听呆了,平儿笑着推了推她才回过神来,忙回答说:“一个叫赵天梁,一个叫赵天栋。”凤姐嘱咐贾蔷道:“可别忘了,我干我的事儿去了。”说着便出去了。

    贾蓉忙跟出来,悄悄向凤姐道:“你老人家需要什么开个帐单给小侄,小侄按着单子给婶婶置办回来。”凤姐笑着啐道:“别放你娘的屁!你拿东西还我的人情吗?我很不稀罕你那鬼鬼祟祟的样子!”说着,笑着走了。

    贾蔷在屋里也问贾琏:“叔叔要什么东西,顺便买回来孝敬。”贾琏笑道:“你别太得意。才学着办事,倒先学会了这一套。真要缺什么,自然会写信告诉你。”说完,让他二人回去了。

    接着来报告事情的不下三四起,贾琏也累了,便传告二门守门人,一概不许再传报,都等待明日处理。凤姐到三更时分才回来安歇。

    次日早晨,贾琏起来去见过贾赦、贾政,便往宁国府走去,会同管事的老家人和几位世交门下、清客相公们审查两府土地,修改完善省亲殿宇图案,一面斟酌办理此事的各项人选。不久后,各行工匠、民夫都召集齐全,用金银铜锡铸造的工艺品以及土木砖瓦等建筑物资不停搬运过来。先令工匠、民夫拆除宁府会芳园的墙垣楼阁,直接连通荣府东大院。荣府东边一带所有仆人居住的群房全部拆除。当天宁、荣二府之间虽有一条小巷隔断不通,也属于私地,并非官道,所以可以相互联通。会芳园本来是从北墙角下引来了一股活水,现在也无法再引。假山石、树木虽不够用,但贾赦住的是荣府的旧园,里面的竹树、山石以及亭榭、栏杆等东西都可挪移到前园来。这样以来,两处园子又非常近便,凑成一体,省却了许多财力,大概算计起来,所需添加的东西有限。这都全亏了一个姓胡名公号山子野的老匠人筹划得当。

    贾政不习惯于管理这种家庭俗事,全部建造事宜任凭贾赦、贾珍、贾琏、赖大、赖升、林之孝、吴新登、詹光、程日兴等几人安排决定。堆山凿池,起楼建阁,种竹栽花,营造景点,都又山子野指挥调度。散朝回来闲暇时,不过到各处工地去看望看望,最要紧的事务才和贾赦等人商议商议。贾赦也不愿意出头,平常只在家里高枕无忧,有事情,贾珍等人或亲自去禀报、请示,或写个简要的报告,派人去禀报,自己有事情再传唤贾琏、赖大等人来领命。贾蓉单管打造金银器皿。贾蔷已起身前往姑苏去了。贾珍、赖大等负责每天清点工匠人数,登记造册,监理工程进度等事。整个建造过程喧嚣热闹。

    近期家中有这样的大事,贾政也无暇过问宝玉读书的事,宝玉心中自然畅快。无奈秦钟的病一天比一天重,也着实让宝玉担心,开心不起来。这天一早起来,刚梳洗完,想要跟贾母说去看望秦钟,忽见茗烟在二门影壁前探头探脑。宝玉忙出来问他:“你做什么?”茗烟道:“秦大爷不行了!”宝玉吓了一跳,忙问:“我昨天看见他还明明白白的,怎么今天就不行了呢?”茗烟道:“我也不知道,刚才是他家的老头子特意来告诉我的。”宝玉听完,转身去告诉贾母。贾母吩咐宝玉:“派个妥当的人跟你去,到那里尽一尽同窗之情就回来,不许耽搁太长时间。”宝玉忙进自己屋更衣。都收拾完了到外边一看,车还没准备好,急得满大厅团团转。一会儿车到了,急忙上了车,李贵、茗烟等跟随。来到秦家门口,悄无一人,宝玉预感不祥,立刻同几个人匆匆闯进了秦家的内室,吓得秦钟的两个远房婶娘、嫂子和几个姐妹都慌忙躲藏。

    此时秦钟已经昏迷两三次,床席都更换多时了。之所以要更换床席,是不希望死者死在原来的床席上。宝玉一见,不禁失声痛哭起来。李贵忙劝道:“不可以哭泣,秦哥是体弱引起的病症,怕炕上硬,躺着不舒服,所以暂时换上来松软些的床席。哥儿这一哭,不利于他的病情恢复了。”宝玉听了,将信将疑地忍住哭泣,慢慢靠近跟前端详。见秦钟面如白蜡,闭目呼吸,头颅在枕头上辗转。宝玉见状忙叫道:“鲸哥!宝玉来了。”连叫了两三声,秦钟也不理睬。宝玉又大叫一声:“宝玉来了。”

    秦钟此时魂魄早已离身,只剩下一口余气在胸,正看见许多鬼判官持牌提索来捉他。秦钟魂魄哪里肯轻易就范随他们抓去?既惦记着家中无人管理家务,又惦记着智能至今尚无下落,因此百般哀求鬼判官暂时放过自己。无奈这些鬼判官都不肯徇私,叱咤秦钟道:“亏你还是读过书的人,没听俗语说的:‘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我们阴间上下都是铁面无私的,不像阳间瞻前顾后,顾忌这顾忌那的。”正闹着,那秦钟的魂魄忽听见“宝玉来了”四个字,便忙又央求道:“列位神差慈悲慈悲,让我回去和一个好朋友说一句话,就回来。”众鬼道:“又是什么好朋友?”秦钟道:“不瞒列位,就是荣国公的孙子,小名儿叫宝玉的。”那判官一听,吓得慌张起来,忙喝骂那些小鬼道:“我开始说过你们放他回去走走吧,你们就是不听我的话。如今闹得请出个命运旺盛的人来了。怎么办好?”众鬼见判官都吓成这样,一个个也都慌了手脚,抱怨道:“那不是你老人家起先跟 ‘雷霆火炮’似的,原来是见不得‘宝玉’二字。要我们说,他在阳间,我们在阴间,怕他什么。”那判官一想也是,急忙吆喝众鬼把秦钟带走。

    欲知后事如,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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