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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绛唇】05

    或许是见到了兰芝终于行了事,此事令焦母十分得意。几日请安也没刁难兰芝,兰芝暗暗松了口气。

    但兰芝或许高兴的太早。

    不出两月,婆婆遍日日居高临下地询问起了自己月信月余,询问自己的情况。自然是问她是否怀孕,这也令兰芝十分头疼,但事实是,兰芝确实没有不适,也没有怀孕的迹象。

    或许是看兰芝没有怀上,焦母又时常差人去找怀孕的偏方,便回回都要亲自盯着兰芝喝完。无论看起来有多荒唐。

    其实对于此事,兰芝也很着急。虽说因为之前的事同焦仲卿有些隔阂,但谁家夫妻间没有些争吵,最后不也是好好过日子吗?

    她自我催眠,试图安慰自己。

    但这一切好像一厢情愿。兰芝始终没有怀上焦仲卿的孩子。这不仅对兰芝本身颇受打击。

    “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你的问题!为什么隔壁杨嫂子家的媳妇儿喝了就有了!怎么你还没有!”

    “我替你求了这么多神仙!你的肚子怎么还没有动静!”

    “我...我也不知道。”或许旁的事刘兰芝对这位婆婆颇不满意,但在孩子这件事情上,她却总是亏欠了她一般,任由其对自己大发脾气。

    不知不觉,两年过去了。

    不知不觉,回到了上一折的情景。

    两年里,兰芝似乎习惯了一种莫名的自我反省,面对自己婆婆的逾矩,她也总是因为生不出孩子而对婆婆忍气吞声。

    后来,焦母开始每日催促刘兰芝在鸡鸣时分就入织机,夜夜不得歇。即使遍体鳞伤,却也不敢有怨言。

    一开始刘兰芝也略有抱怨,但似乎最后却在被一种负罪感慢慢麻痹,开始慢慢接受这一切,变得软弱,变得顺从。她知晓,焦母,是为了让她主动提出和离,才故意刁难她的。但她自知理亏,又不愿离开,只能日夜唧唧复唧唧。

    一切的风平浪静之后,兰芝意外听到自己的闺中好友秦罗敷将嫁与赵王一事。

    她卑微地请求外出一日,焦母网开一面,同意了请求。

    浣花溪畔,桑叶沃弱,兰芝在溪畔见到那个熟悉的背影。

    青丝为笼系,桂枝为笼钩。头上倭堕髻,耳中明月珠。缃绮为下裙,紫绮为上襦。

    正如曾经初见时那样。

    看到刘兰芝,秦罗敷很是高兴,热切地招呼她:“你来啦。”笑容依旧,桃面笑春风。

    兰芝跟着秦罗敷回家,看她着新衣,尽态极妍,似乎是出嫁的喜悦。

    但兰芝看得出来,她在强颜欢笑。

    一时,兰芝都明白了。

    她们四目相对,坐在床榻上,半晌无语。

    兰芝还是最先给了罗敷一个拥抱,在这个度过她们满是青春的地方。

    罗敷也知道兰芝看出了她的隐藏,无助的哭泣起来。只有在这挚友面前,她才可以表达出自己的情感。

    她爱王仁,她们是青梅竹马的缘分,即使贫穷无依无靠,但依旧可以一笑过春风,即使纵化大浪,亦能不喜不惧。或许兰芝对爱情的憧憬,很大一部分就来自罗敷,这也是为什么当听闻罗敷将要嫁给赵王时,兰芝下意识会不相信。

    所有人都在祝福她高升,却没有人在乎她是否愿意,所有人都看着她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却没人在乎她的处境。

    她不愿意,即使未来的荣华富贵,她不愿嫁与赵王。但似乎,所有人都默认了她的选择,而她的一举一动也被所有人误解成嫁人的喜事,慢慢地,连她自己也开始疑惑,她为何要日日着新衣,要日日在他人面前装喜色。

    曾经一道的姐妹也都嫁人,少有联系,如今唯一联系的只有兰芝,也不过偶尔的寥寥数语。

    “罗敷,我知你不愿,无论如何,我都支持你。”兰芝说道,她安抚着罗敷。

    “我曾以为我可以平淡地和他相守,没想到被那刘良竟直接到我婆家献礼迎娶。”

    兰芝听后一怔,他知兄长同赵王关系不错,或许他可以帮忙,但兰芝在非必要情况下却也不能贸然请母家帮衬。于是她又问道:“那...他呢?王仁怎么说?”

    “他?他没有说什么,但这几日却也避着我。”罗敷说道。

    兰芝颔首,原来彼此相爱的两个人,也可以因为世事变迁走到不愿面对的地步。

    “那你打算怎么办?”兰芝谨慎地问道,怕影响罗敷的情绪。

    “兰芝,我不嫁,我这一生没做过什么决定,唯一让我骄傲的,就是我认清了他,选择了他。”

    “他甚至不愿向你提起此事!他哪里值得你死心塌地!”兰芝不解,她旁观着,看出那王仁的愚懦。

    “不只为他。”罗敷摇了摇头,她拉紧手中的帕子,“也是为了我自己,那赵王哪里是个好相与的,未来更是深陷泥淖,步步惊心。”

    “我支持你,不管怎样,我都支持你。”兰芝答道,她期待着她能成功。

    翌日,兰芝仍在织机上辛劳,她心不在焉,被婆婆无数次地指摘,她全然充耳不闻。

    她还是求了兄长,让其帮忙。兄长也是一口答应,但这又让兰芝有了感想。

    她曾以为她深受兄长压制,期待能靠嫁人逃离,却发现,自己对兄长的厌恶却没有想象中的强烈,她恨他,却又敬他。她期待他的关心,却又害怕这一天的到来,因为兰芝不知道用怎样的面目去面对兄长。

    直到夜晚,流霜带来消息:罗敷投潭而死,不见尸首。

    罗敷,恭喜你,重获新生,接下来,该我了。兰芝想到。

    她让兄长跟随赵王,并派人接应,令罗敷假死逃生。而王仁,也在安排下自刎假死,离开邯郸之地。

    许是从罗敷的事里看到自己。兰芝逐渐有些许改变。她不再一种自我愧疚的阴霾里活着。

    她曾因为怀不上孩子而自我操控自己,自觉对不起卿郎,故对焦母的一系列指摘想的理所当然。

    但面对罗敷,她才懂,近朱者赤。她作为旁观者,看得清罗敷的近况,而自己深陷囹圄,却又不知何解。

    还好,她遇到了罗敷。那日,罗敷看到她手上冻疮。晚秋未入冬的时令,按理会有冻疮的发生,但兰芝从前指段葱白,双手纤细,本不是会有冻疮的发生。

    做多家务的罗敷察觉到,兰芝的双手是做多了活儿导致的。

    “你不要告诉我,你这手是不小心造成的。”罗敷举着她的手问道,她势要兰芝说出那个她怀疑的真相。

    兰芝一脸尴尬,她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焦母的作为,邻间有所传闻,窒息的压迫,让家里的儿女对她都害怕不已,控制欲也让她的一双儿女懦弱,难有建树。两年里,兰芝平日里护着溥儿,也让她受些学习,不容易之下才让她对大千世界充满想象。

    罗敷看着面前的兰芝,她虽然有所准备,但当兰芝亲自承认后,她还是不能相信,这样一个大家闺秀,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子,竟在嫁人之后,被迫做出这些。

    “兰芝,莫要说我,你也不可当局者迷。”罗敷说道,她拿出珍藏的冻疮膏,亲涂在兰芝手边,“你就是你,怀孕之事并非你之责,这非人待遇,又凭什么弥补?”

    兰芝沉默,她看向窗外一棵梧桐已只剩仓枝,等待来年开春的抽芽。

    她家也有一棵梧桐,是她幼时亲自种下的,而如今也是时候回去看看了。

    这日,兰芝如往常一般鸡鸣起身,简单洗漱后,她令流霜适时叫醒卿郎。

    “啪。”又是如往常一般的一掌掴,但今日兰芝却比不再像往日的默不作声,她哭诉着自己的遭遇,声音不大,差不多正好让寝阁中人听到。

    机杼声仍旧,虽说兰芝几年里也熟悉了这操作,但今日,她还是故意露出了些笨拙,故意弄了些伤。

    焦母见状,却不依不饶:“怎么回事?连这的做不好?你不怕神明继续责罚,再生不出孩子吗?”她惯会用这一套让兰芝不可辩驳。

    “好了好了,先到这里,你先去侍奉仲卿。别让他看出来!不然我饶不了你!”

    走到寝阁,兰芝见焦仲卿已经醒来,心中暗喜。她没有讲话,只不断哭泣。

    “卿郎,我对不起你,但我真的无计可施,还请你同母亲求求情啊!”兰芝在赌焦仲卿的举动。

    时间一瞬一瞬流过,最终,焦仲卿还是起身前往母亲的房中。

    寝阁内只剩兰芝同流霜二人,她很庆幸成功了,但她却也在犹豫,犹豫着,之后何如。

    寝阁内只听到不时的捶床声,焦母的声音不时传入,令刘兰芝心惊。若她没有猜错,此刻焦母势必想赶她出去。

    最后兰芝看着焦仲卿回到寝阁,一脸颓唐。他跪下对着刘兰芝道:“兰芝,我不愿赶你走,但今日无奈,母亲逼迫,是我之责。”他拍了拍兰芝的手,继续道“你且先回家,我先回府衙,不久后定迎你回来,求你暂且忍耐,好吗?”

    兰芝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看被挟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两端,选择哪一步都不愿意,所以他想维持那岌岌可危的平衡。

    “往昔初阳岁,我嫁与你,这几年你看得清楚,我又何时举止自专由?”兰芝问道。她自认不算完美出挑的媳妇儿,却算不上什么穷凶极恶之辈。

    “兰芝,我懂,我都懂...”

    “我既已如此,事事循她,却仍被驱使,又有何再回来的颜面。流霜!”

    流霜将整理好的箱奁交到兰芝手上。绣腰裙,葳蕤自生光;红罗帐,四角垂香囊。箱帘里物品各异,都用绿碧青丝绳,装载其中。

    “卿郎,我人贱物也鄙,或许这些不足迎后人,但希望可以留待作遗施给你,从此我们的缘分也当如兰因絮果。”

    “兰芝,不会的,母亲只是仍未消气,她会留下你的...”其实话到最后,焦仲卿已经语气减弱,他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他应当知道,他母亲并非没有想过这主意。但他为了息事,却也未当回事。

    “卿郎啊,你若不在快些走,今日赶到府衙就又要迟了。”兰芝扯开话题,她心中纵使有万般不忍,但内心的决定坚毅,不可更改。

    焦仲卿还是没说一句话,离去了,兰芝望着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刚刚一出,又何尝不是在试探,哪怕再做挽留,兰芝也多一分留下的念头,但他没有,仍然选择逃避。

    其实兰芝故意让流霜将箱帘拿出告诉他,就是为了让焦仲卿将自己的分量加重些,让他知道自己的委屈和他母亲的无礼的对比。

    流霜见焦仲卿离去,又放回箱帘,上前安慰兰芝:“小姐,咱们马上就可以回去了,你不高兴吗?”

    兰芝推开流霜的手,自顾自抹了抹泪,道:“欢喜是欢喜的。但流霜,若是一个男人在婆媳之间处处选择不作为,你觉得,这样的家,还能牢靠吗?”

    流霜没有也无法应答,阁中又是熟悉到令人可怖的寂静。

    阳光渐暖,兰芝露出久违的笑容,笑容里有欢喜,却也有苦涩,或许直到今日,她才看清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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