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回来啦!”李木子的声音偏粗,平常音说话时有些沙哑的感觉,她自称自己为公鸭。但是这声儿比往日偏高,颇悦耳。

    “妈妈你!”李木子声音同着视线停留在翻着鱼肚皮的天边,小狗欢脱地跑进屋中,又冲出来围着主人和女主人转了一圈,然后停在李木子脚边用脑袋拱她的脚腕处。

    约莫两三秒的样子,李木子方才从呆愣中挣脱而出,惊喜道:“枝枝!快进来!”

    小狗好像听懂了小主人的话,在女主人堪堪迈出步子的时候,他用头部轻轻撞了一下慕挽枝的脚裸处。

    迈着小短腿往前悠悠走两步,扭头,在抬起狗头看了慕挽枝一眼,自己便自顾自地往前走着。

    这眼神在催促,全然不像是一个狗的眼神。

    这时李木子过来,亲昵地挽着慕挽枝的胳膊往前走。

    李木子的妈妈在厨房忙着清洗蔬菜,一边洗一边对将慕挽枝往自己房间推的李木子喊:“给同学拿饮料吃的!”

    “知道啦妈妈!”最后一声妈妈伴着关门声留在了门外。

    李木子妈妈看女儿眉开眼笑的样子,心里头的担忧从高空落在了半空中,清洗蔬菜时嘴角不知觉地抿了起来。

    逆子跑到了自己的窝里,趴在窝里一动不动。

    “我都没想过你回来!”李木子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以一种不容拒绝的语气说道:“待会回家肯定很晚了,你在我们家吃吧!而且你家里也没什么人,回家了你还得自己做!”

    慕挽枝往那一坐,刚想要说不了的时候,恰时李木子妈妈轻轻推开了门。

    拿进来一盘清洗干净还带着晶莹水珠的车厘子进来,柔声劝说道:“饭差不多也快好了,就在这里吃吧。”

    李木子看着她,等待她做决定。

    慕挽枝感受到那道目光,站起来礼貌道谢,“谢谢阿姨。”

    “嗯,那你们先聊。”说完便关门出去了。

    “我妈烧的菜老好吃了,你一定要尝一尝。”李木子开心地说着。

    “嗯。”慕挽枝信步在李木子房间里走着,她的房间占地面积很大,260多平的房子,她一个人占了九十多平,那架钢琴摆在一张圆桌旁边,圆桌上摆着有些凌乱的零食与饮料。

    李木子顺着慕挽枝的视线看过去,注意到了被自己忽视掉的垃圾,当即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忘收了,有些乱,不好意思。”

    慕挽枝听后浅浅笑了两声,声音爽朗,“咱俩差不多。”

    大致看了一下,在李木子没预料到的时候,像是在问明天天气怎么样一样,“明天可回去看元旦表演啊,听说有美女跳舞。”

    李木子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楞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她在问要不要回学校。

    她看了慕挽枝一眼,在别开,笑了,“当然回啊,明天还有我的压轴表演呢。”

    是了,在学校组织的元旦晚会中有李木子的钢琴独奏。

    慕挽枝还是那种放松的姿态,好像李木子的回答已经在预想中扎根了一般。既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惊喜也没有多惊讶。

    李木子察觉到慕挽枝一直在盯着钢琴看,她自己也突然想到了慕挽枝好像在学小提琴,于是便问道:“你的小提琴学的怎么样了?”

    慕挽枝回过神来,啊了一声,叹了一口气道:“就那样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家里模仿光头强呢。”

    李木子被这句话逗乐了,安慰道:“刚开始都是这样的,熟能生巧嘛,我刚学那一段时间真的,没有一天是不想死的,谁懂!”

    她看着慕挽枝,想着,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在儿时开始学习乐器。慕挽枝在这种关头上学习一门从未接触过的乐器也着实让她惊讶和佩服。她不走艺术却在如此重要的时刻花费时间去专研一个东西,不免让她感到疑惑。

    她想问为什么。

    实际上,她也真的问了。

    这句话出口时,她有些慌张的解释,“我就随口一问。”

    慕挽枝看过来,好像压根没在意这句话,很认真的解释,“为了我爷爷。”

    李木子点点头,随后,又往钢琴的方向上努了努头,“试试?”

    “别了,小星星都弹得坑坑洼洼的。”慕挽枝笑着说。

    “你刚刚一直在看,我以为你想试一试。”李木子看着那家安静矗立着的钢琴,声音有种说不清的感觉,像是那种苦尽甘来的感觉,她笑:“我对他啊,又爱又恨,他算是我的恋人。”

    慕挽枝单手插兜抵着一个板凳站着,静静地听她说话,等到她说完,她道:“你问我在想什么,我在想你明天在台上弹琴的样子。”

    李木子心脏猛地一颤,瞬间从床上弹跳起来,慷慨道:“何必等到明天,今天我单独给你办一个音乐会。”

    “你没在撩我吧?”

    慕挽枝笑着看她:“那你心动了吗?”

    李木子笑而不语,她给慕挽枝把凳子搬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坐在独属于自己的凳子上,问她,“想听什么,我都弹给你听。”

    “那就苏打绿的《我好想你》吧。”

    有一段时间李木子曾经练过这首歌的谱子,琴键在她的手中,更像是融进了她的心里。脑海中的谱也许会记错,但是指尖的感觉不会出错。

    她与她的恋人熬至至此,双方都成了对方最熟悉的人。

    慕挽枝静静的看着她弹奏,一曲终了,她朝慕挽枝笑了笑,起坐离开了恋人的身边。

    “学几年了?”

    “五岁开始的,有十一年了。”李木子用手抚摸着钢琴盖,沉思了一下说道:“刚开始是我妈逼着我学的,那时真的太痛苦了。在别的小朋友都在外面玩的时候,只有我和钢琴老师大眼瞪小眼。我妈说那个时候我总是不情愿,去琴房的路上又哭又闹。她当时真的很想抽我。但是你看现在。”

    她眉眼绽开一弯月牙,“苦尽甘来了不是,从前坐在钢琴面前流着泪想半天也想不明白学琴的意义在哪里。那些年少时我所不知的问题在如今有了答案。幸好还有钢琴陪我,要不然我真的会自卑死。”

    慕挽枝听到最后一句话,垂下了眼睑。

    她说钢琴之于她,就像一颗曾不被人所看好的种子,被抛弃在幽暗的角落,而她十一年如一日的坚持使得他在幽暗的角落里偷偷开出了花。她们陪伴彼此的时间是那么的久,一人一琴在互相折磨着,然后度过了一段漫长岁月。

    她声音很平静,“其实,我已经想通了。”

    慕挽枝听到这句话,眼中有一丝波动,抬起眼来看她,比她更要平静。没有催促,安静的等待她接下来的自述。

    李木子扒着窗子,说道:“我想通了,虽然我不是特别特别的漂亮,甚至成绩也不是顶尖的。但是我也不是那么糟糕啊,我会弹钢琴,会唱英文歌,英语成绩也好。还有爱我的父母为我担心的朋友。我觉得自己很有趣,有些小善良,会勇敢追求,坚持自己喜欢的东西。我不是传统上的大美女,但是认真看,我还是有些小漂亮的嘛!我昨天晚上才发现我原来这么好。”

    她面对着远处的郊区,这话不知是说给慕挽枝听,亦或是自己听,或许也是在说给悬在黑幕上的月亮听,也有可能是说给路过的狂风听,然后让狂风带到不知名的远方。

    慕挽枝一脸欣慰地听完她的自述,语调揶揄,“你现在才发现啊?”

    “那是不是太晚了?”李木子没回头。

    “不晚,任何时候爱自己都不晚。”慕挽枝笑道:“但是我很高兴,你提前注意到了这一点。”

    李木子扭头看她,两人相对无言。

    其实,从她昨天到家见到她妈和逆子的时候,她本来没想哭的,本来只是想当个玩笑话说一说,结果她妈轻声问她今天在学校学习累不累的时候,她没绷住,直接破防了。

    不记得那时自己说了什么,只记得眼泪糊了自己一脸。

    只记得她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责备说:“谁惹你了,哭什么?有事说事?”

    她妈说这话意图是想要止住她的哭声,没成想,她听了这话反倒哭的更厉害了。

    她和妈妈断断续续的交谈中崩溃了很多次,有好几次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有说学业,有学校发生的事情和为自己出头的同学。

    没错,她知道了唐司他们为什么会打人,那完全是替自己出头。曾经偶然一次,闲来无事她也逛过学校论坛,自然看过那几张图片。

    她的逃避和懦弱差点让同学遭了殃。

    她独自承受着一切诋毁与谩骂,曾无数次的想要和不确定的朋友们说,却把最值得信任的人排在了不确定的外面。

    那日,她抱着逆子哭,泪水沾湿了逆子的毛。

    她妈虽然一边听一边骂她没骨气,不坚强,遇到什么事情就只知道掉眼泪。然而今天一个招呼都没打,放弃了去自己小公司开会,转而去了自己的学校去找老师。

    她知道事情已经得到了很好的解决,其中有傅怀舟他们,也有慕挽枝等人的帮助。但是,在客厅里听到指纹锁解锁的声音,看到拎着车厘子和一大包小包菜的妈妈时,她又忍不住掉了珍珠。

    她妈也算是个小忙人,尤其是最近公司在竞争什么指标,整个人忙的团团转。平日少有在家吃饭的时候,多数时候都是直接将钱打过来让她自己出去买。

    她妈又把她骂了一遍。

    她妈妈虽然无数次的告诉她在学校不要惹事,但是也告诉过她,不惹事但也不要怕事。出什么事还有他们,她又想哭,但是幸好憋住了,不然又得挨一顿骂。

    她有爱自己的父母,有关心自己的朋友,有自己热爱的东西,这便够了。

    所以,她想,为了那些脏东西掉眼泪真的很蠢,她要爱自己,爱山川河流,爱每日东升西落的太阳,胜过爱别人。

    *******

    时间游走在两人深一句浅一句的高谈阔论中,直至李母站在门前礼貌性地敲了两下门后,她们才猛然回过神来觉察到时间已经很晚了。

    饭桌上,李母招呼着慕挽枝夹菜,让慕挽枝不要那么拘谨,把她当作不存在大胆吃自己的饭。

    慕挽枝汗颜,咬着筷子小鸡啄米般地点着头。

    李母虽说没来个满汉全席,但是桌上的菜也不可小觑,粗略估计也有七八有余。色泽鲜艳,飘香四溢。如李木子所说那般,李母做饭也是真的很好吃。

    但是慕挽枝的碗里倒显得有些空荡了,李母一瞧,便知她到底是有些拘谨放不开。

    离座去厨房另拿两个碗来,给两个小姑娘分别乘了一碗玉米排骨汤。

    李木子咬着筷子说排骨汤有些小油,她妈一脸爱吃不吃不吃拉倒的看了她一眼。把她乘有排骨汤的碗和自己换了,又重新给她乘了一碗。

    慕挽枝微笑着看李木子的妈妈再看看李木子,嘴角挂着得体的微笑,心里间却抑制不住的发酸。

    饭桌上,李木子时不时的就会往慕挽枝碗里夹菜,那劲头,恨不得将桌上的菜全塞进慕挽枝的碗里。

    逆子神色倦懒地窝在自己的窝里抬着眼皮子看电视,狗盆里的狗粮满当当的,生活颇为惬意啊。

    “吃点水果,解腻。”李母饭后端上来一盘精致的水果盘,图示摆的极为讲究,一丝不苟的,到让人不忍吃了。

    慕挽枝没有饭后吃水果的习惯,伸手拿了一个小番茄后道了声谢。

    高中生的时间是很宝贵的,饭后李母也并没有强留多长时间。

    李母在厨房整理餐具,李木子噔噔蹬跑到阳台上换了鞋,头也不抬地说:“妈妈,我下去送一送枝枝!”

    “嗯,注意安全。”一声不咸不淡地叮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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