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挽枝所担心的正是傅怀舟所担心的,两人都想到了一块儿,那就别提陆北风了。

    陆总为数不多的情商在此刻爆发了,于是通报里受害者的名字只字未提,但是施暴者的名字倒是在广播里循环播放了十几遍,包括班主任的名字。

    一时间,走廊上回荡着一种大仇得报的欢呼声。

    看来那位兄弟平日里也是没少得罪人。

    那些曾在网站里看到自己图片而不敢去找本人要求删图的,心情在此刻舒畅的不行。简直是爽爆了。

    并非是她们真不敢去,家人老师的不信任与甩手掌柜的做法让她们也无所谓了。本着语言暴力的危害又不能使自己身上掉块肉的无所屌谓精神屏蔽所有外界带来的伤害。

    下午本来还有一节英语课的,铃声打响,众人桌子上或周正,或随意都摆放着一本英语书与英语笔记本。

    直至那扇隔绝着冷风的木门被轻轻的推开,众人紧张的抬眼望去,都不由得惊呼出声。

    李木子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班级里某些人管不住自己嘴什么都往外说的话陆北风也听到了。

    有的人心如乱麻气愤至极,也有人觉得无所谓是很寻常的一件事。

    可进门的人却并非是陆北风,是本该在办公室歇息的王贤,她的身体不大好,学校排课对她也尽量人性化些。

    有人疑惑的发出一声疑惑地鼻息“咦?”

    也有人慌慌张张的将桌子上的英语书扔回桌洞里,准备拿语文书和积累本出来,但是被王贤即使制止了。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她不语,位居高处,视线放平,在每一张脸上闪过。

    她说:“真是如花一般,闪闪发光的年纪。”

    众人闻此言纷纷抬眸看过去,也有人听此言转头看向自己的好朋友,盯了一瞬,然后笑了。

    “这节课本该由你们陆老师上的,但是有些话他不好说。所以就委托我来说了。”王贤长着一张温和的脸,给人的感觉就是温柔平易近人,虽然上课的时候不是。但是,慕挽枝一直都觉得,她是一个温柔而又有力量的老师,“陆老师和我说了,班里有女生偷偷的化妆。”

    “在许多的场合中,适当的妆容是出于对对方的礼貌。但是现在,各位还如此的年轻,生命如此旺盛。人的一生就像是四季,每个季节都有独属于这个季节的美。从春天走向冬天,该经历的日后总归是跑不掉的,何必急于此刻呢?你们这个年纪有你们这个年纪的美好,哪怕是素颜,在老师们的眼中也是闪闪发光的存在。”她语调轻柔,开着玩笑说:“还有,别以为有些姑娘偷偷化妆老师看不出来啊!老师们也不是瞎哈!化妆品要用尽量用好点的,不要用劣质的,伤身体!”

    “我希望你们精心画好的妆都是留给自己欣赏的,而非迎合他人。我认为这样是很浅薄的,你们得先吸引自己。化妆的动机不是为了别人,只是因为自己喜欢或者觉得好看。”

    “在家里涂涂水乳都可以,出去玩的时候涂一涂口红也可以,但是在学校可别做违反校纪的事情。还是那句话,每个阶段都有不同的风景,要珍惜。”

    王贤不知自己掏心窝子的话下面有多少人听了进去,只觉得,自己作为一个老师的责任要尽到。就算陆北风不请她说,她也总要提点一下的。

    如果有缘的话下个学期她依旧会想要与这些孩子重逢,哪怕是在不同的教室。尽管这个班很闹腾,不交作业不好好背书捣乱的大有人在。

    因为之前出的差错,本该在高二考试中走散的人阴差阳错的又呆在了一起。王贤觉得这是种难以言状的缘分,缘分促使你我相遇。

    慕挽枝自王贤说话时便直直的盯着她看,听完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只觉得心间一阵热流涌过,很温暖。

    *******

    王贤说完便退出了教室,陆北风紧随其后进了门。

    他走到讲台上,然后坐下,有些局促不安地摸着手指。但是神情却很平静,大家总觉得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既视感。

    “我想,大家是知道李木子的事情了。”陆北风眼神平静的望着台下坐着的孩子,一字一句地说,“有的时候,语言比刀剑更具有杀伤力,在无法与别人共情的时候就闭上嘴巴,别说话。压死骆驼的不是最后一根稻草,而是许多个。”有的时候,陆北风知道这些孩子本心不坏,但也依旧会惊叹这些孩子的冷漠与开玩笑的心态。

    偏生这些冷漠与玩笑对别人造成的伤害本人却一点也不知晓。

    “在校园内,遇到一切的不公一定要及时和家长,老师说,知道吗!遇到创伤,抑郁焦虑都可以找老师或者你最信任的人倾诉。”陆北风双手交叉垂眸看着台下的众人认真说道。

    和家长老师说吗?

    慕挽枝低垂着头把玩着橡皮,眼中有一丝低沉的神色悄无声息地滑过。

    台下的同学还未曾做反应,便听他又说:“你们要...保护好自己,在成长的路上。”

    成长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这群少年一路上得克服多少苦难,走过多少危机四伏的路途才能成长为一个成熟,稳重有担当的人,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在他的手下,有一个姑娘曾无数次的与死神擦肩而过,差点停留在前往未知的路上。

    在他说要保护好自己,在成长的路上时。慕挽枝的眼睛告诉她,想要尿尿。

    就像网上提问的那样,你觉得现在的学生最缺少什么。

    从来没有人教我家庭不和睦,感情受挫,遇到创伤,被人欺凌,抑郁焦虑寂寞孤独,压力大的时候该怎么半。我会解二次函数,知道勾股定理,但是却不知道医院流程怎么走,怎么买菜。

    而陆北风的这一番话着实是让慕挽枝和傅怀舟惊了又惊。

    他会时刻关注学生在校的情感,也许会有疏忽的时候。但是会立即将疏忽的地方填补上,以防造成更大的漏洞。

    班里多数人都低着头,往日做的缺德事而产生的愧疚感在此刻冲上最高峰。虽然不知道这感觉会持续多少天。但此刻,在冷漠的人也会被一颗赤忱的心所打动。

    “或许我与诸位的缘分还剩下短短的两三个星期都不到,但是,在此期间,只要你还在这个班。还是我的学生,我绝不允许再有此种情况发生。”他的语言犀利又直白,“也不要把在外面养成的坏习惯带到三班来。以后的老师怎么教我不管,但是你们得先成人!在成才!”

    下面鸦雀无声,谁都不敢说话,低着头沉默不发一言。

    慕挽枝直勾勾的盯着陆北风,眼眶干涩。

    陆北风这个小老头吧,做事磨磨蹭蹭的,她也曾经说过。他长相与《疯狂动物城》中的闪电颇为相似,慢慢接触以后,不成想性格也是。

    一个大男人,絮絮叨叨的,像个老妈子。物以稀为贵,还有这一颗细腻的心。

    虽然他的一些陈旧观念与现在的新观念相斥,并因此和学生不止一次的争吵。来到这个班级,不知不觉一个学期都要过去了。他气极的时候,会严厉的呵斥学生,上一秒还恨铁不成钢的说“随你们便吧,别学了!”下一秒又会拿起书,旁若无人地解释语法和写作技巧。

    会因为情商低闹出一些尴尬的事情,然后再笨拙的解决麻烦。

    可慕挽枝仍觉得,在成长的路上遇到这样的老师,已经算是称得上幸运的了。

    *********

    放学之前,陆北风曾在一个小课间找过慕挽枝一次。

    说是希望慕挽枝去看一看李木子,因为他觉得她和李木子玩的挺不错。其实不用陆北风说,慕挽枝也是准备去的。

    蜻蜓今日恰逢当值,要打扫教室,因此便不能和慕挽枝同行了。

    慕挽枝身边站在的是傅怀舟一行人,俊男靓女走在一起难免吸引些群众的目光。几人站在校门前,有人侧眸留恋好几次。

    “那就在此作别?”傅怀舟轻声道。

    “嗯,注意安全。”

    “你也是,”傅怀舟微微后退,转过身的那刻冲着她挥手,像是许诺那样,“明天见,慕挽枝。”

    慕挽枝抿着唇笑了笑也转过身去,朝着他相反的方向走去。

    此刻,太阳早已下山,冷风从他的身边来到她的身边,她微微瑟缩了一下。

    微微感叹着幸好现在高二晚自习没有高三下的晚,要不然她得冻死在回家的路上。

    七点五十,慕挽枝到达李木子加小区前的时候已经堪堪过了八点。

    她之前来李木子家玩过一次,不过上次是李木子领着她走,而且为了快速到她家两人走了地下室。

    慕挽枝跟着上一个刷脸进门的一个阿姨进了门,她捂着脸,一脸茫然地盯着面前地高楼,心想着完了,路痴了!

    25栋2511,在哪儿啊?!

    这小区占地面积不小,她找的颇幸苦。走走停停,一边看楼侧的数字一边磕磕绊绊的走。

    23栋,22栋,后面不就是25栋了么!慕挽枝后退着往后走,找到了25栋具体位置转身欲要大步跑过去。怎料,脚下步子刚迈出去,便听得耳边炸开了一声极其凄厉地惨叫!

    “呜呜呜汪汪!”

    慕挽枝被这声突如其来的狗叫吓了一跳,大脑当场死机,瞠目结舌地垂眸看了过去。

    一只纯白的小斗牛犬龇牙咧嘴地盯着她,喉咙口不时发出一两声呜咽,那眼神看起来不不像是狗的眼神,眼神幽怨的像人。正当慕挽枝怔愣之时,只听得一句略微低沉的女音似深谷传来那般,低沉中带着丝清脆,“真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吧。”

    “没事,是我不小心......”慕挽枝抬头,刚才恢复的差不多的脑子再一次死机过去,眼皮子急速跳动了几下,她动了动唇,“阿姨晚上好。”

    手里牵着绳子的中年妇女微微抬了抬眼皮,眼神中露出一丝明显的疑惑来,“你好,请问你是...?”

    “阿姨您好,我是李木子的朋友,我来看看她。”慕挽枝不卑不亢的对答着,并简要陈述了自己的来意。

    对面的女人在听完她的自我介绍之后,眼神瞬间柔和了一个度。但是依旧保持着一种应有的态度与距离,“我常听木子谈起你,”中年妇女带着她往前走,说道:“你来的话,她会很高兴的。”

    进入电梯的时候,慕挽枝靠在电梯角边,这一层的电梯是透明观景电梯。

    随着数字的不断上升,能见度也愈发的大了些。

    站得高,看得远,看的小。

    短短的一分钟多,李木子妈妈时不时的会找慕挽枝搭话,两人有来有往,且接话时速度很快,都不至于陷入一种上个话题结束然后便不知说什么的尴尬境地里。

    红色数字闪到了25,“叮咚———”一声脆响,电梯门徐徐打开。

    小狗首先挣脱了主人手中的缰绳,迈着小短腿小跑到2511门号前,前爪扑腾了两下门,然后微微往后在坐下。姑且算作是小狗在敲门吧,慕挽枝身后的妇人没有动,和小狗相隔一段不远的距离。双手环在一起,看着那扇门由一丝裂缝逐渐扩大开来。

    李木子每次听到门前细碎的抓挠声,开门的动作都不敢太大。

    笨蛋小狗有一次没有估测好离门的距离,她慌张之下心一急,大幅度的将门打开直接把笨蛋小狗创飞了。

    她慢慢地开,她知道逆子在门前乖巧地坐着等她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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