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仇

    送走知命老道,安顿完初兄弟,齐威虎靠在忠义堂下的虎皮宝座上思忖威虎寨往后该如何在虔来山中立足。

    寨子里二当家和手底下人交代在安南山那桩丢人事已经在这山里传开,要不豹子山那帮人也不会胆子大到在家门口欺负他们,弱肉强食,姓初的小子说的不错。

    齐威虎起身不自觉来回踱步。

    既然与豹子山的梁子已经结下,他们想必也已经猜出自己被抢那晚是遭了谁的黑手,与其胆战心惊的担忧他们寻仇,不如先下手……

    “砰!”

    忠义堂大门被人从外面踢开,伍二与姜九拖着一个浑身是血的汉子闯了进来。

    “大当家的出事了!”

    姜九带着哭腔大喊,齐威虎闻声心口一跳,赶忙小跑过来,搭手与他们将楚六搬到塌上,问,“这是怎么回事?”

    伍二转身将跟着他们过来的喽啰们轰出去关上堂门,姜九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摇头说,“不清楚,我与伍二哥送初兄弟回到住处后就去院里看兄弟们练拳了,可还没待够半个时辰,就忽然听见山寨外面有人喊救命,我俩立即出去查看,便只瞧见楚六哥这幅模样倒在地上。”

    楚六在塌上呓语,人瞅着晕乎乎的,但似乎还有些意识,他浑身是血,看不出伤在何处,齐威虎问,“差人去喊小运气了吗?”

    伍二答,“喊了,这会儿应该快到了。”

    齐威虎点了点头,又想起问,“郑四呢?他俩不是一起出去的么?”

    姜九的眼泪更凶了,“听楚六哥方才迷迷糊糊说,四哥…四哥他……好像死了…呜呜呜……”

    “死了?!”

    齐威虎悬着的心终于砸了下来,他皱着眉低语,“我大意了……”

    砰砰砰。

    堂外有人慌张拍门,“大当家的,小运气来了!”

    伍二开门迎进一位挎着木箱,大约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年个头不高、年岁不大,看见山寨土匪头儿们也不怯场,一进门就直奔散着血腥味那处,“去烧些热水来。”

    “嗯好!”

    姜九排行老末,跑腿这类差事做的得心应手,他应了声转身就出门喊人烧水,伍二走近问他,“还需要什么?”

    小运气蹲在塌边将楚六的眼皮翻开仔细查看,“我要酒,越烈越好。”

    齐威虎说,“坏了,寨子里压箱底那几坛子老窖给初兄弟庆功那日都喝光了,小运气,还有什么东西能顶替了烈酒吗?”

    小运气头也不抬,“盐也行。”

    齐威虎回忆了片刻,说,“先前有盐商曾用一包盐来向我买路,咱们伙房里好像还有些,伍二,你快去多多取些来。”

    “是!”

    需要的东西还没送来,小运气先使自己随身带来的弯刀将黏在楚六身上的衣裳割开,揭了血迹最多的那几片布料后,他依次在楚六身上伤处查验,纳闷道,“他身上的伤不足以流出这么多血,衣服上这些血是谁溅在他身上的么?”

    齐威虎皱眉不语,小运气又用力将楚六浑身的衣物扒了下来,确定他身上没有大量失血的地方后打开自己脚边的木箱,从中取出一根顶端裹着棉花的木杵,将其插在楚六后脑发间细细擦拭。

    不多时,伍二将盐巴送到小运气手里,姜九也带着几个端着冒气木盆的喽啰进来。

    小运气将盐巴洒进盆里搅开,指使他俩用帕子沾了水给楚六擦洗身上血污,自己则将一包银针展开搁在箱上,他挑了三根粗细合适的,分别在楚六头顶正中、发际正中上一寸、 前发际正中直上半寸施针。

    血水一盆一盆被端出去倒了,姜九为楚六擦完身子后拧干沥水的帕子正准备擦擦自己脑门上的汗时,忽然看见躺在塌上的哥哥绞着眉毛、挤着眼睛缓缓抬手想去揉他痛痒的后脑,惊喜道,“呀!楚六哥醒了!”

    小运气一手将乱动的楚六按住,一手麻利的取下插在他脑袋上的银针。

    伍二擦干手接替小运气控制住楚六,小运气这才得空开始简单给他包扎,“身上的伤口不深,他这体格裹缠这些都是多余,只是现下天气热,怕生炎症,哥哥们待会儿劝他多包一会儿,怎么着都需用完这副药才行。”

    小运气给楚六包扎完又收拾好自己的药箱,起身道,“我方才在山里摘的草药还在路边撒着呢,得快快回去取了。”

    齐威虎忙说,“今日多谢小运气了,伍二,去送送他。”

    “是!”

    走出忠义堂,伍二腿长步子迈的大,小运气得小跑着才能跟上他,“伍二哥,我方才听大当家说给谁庆功,寨子里是又来新人了吗?”

    “嗯,是有一个新人,改天带你看看。”

    小运气追赶不急,可仍亮着眼睛吭哧吭哧高兴问,“你原先都不让我多与威虎寨里的人打交道呢,这人是你认得还是我认得呀?”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伍二在山寨门口站住,伸手揉了揉小运气的脑袋道,“这几日先不要在山里采药了,要是听见寨子附近有什么声音也不要跑出来凑热闹。”

    小运气多的也不问,只乖乖点头,“知道了,我一定藏得好好的。”

    “行了,去吧。”

    看小运气转身走了,伍二立即疾步跑回忠义堂,刚到门口,果真听见楚六披着衣袍在塌上扭动挣扎,似是非要扯了身上裹缠的纱布去报仇。

    见姜九与大当家的都按不住他,伍二大步跨进去,呵道,“乱发什么疯!你与郑四到底遇上什么事了?”

    正儿八经揍过自己的人来了,楚六总算冷静下来,他红着眼睛抑住哭声,悔恨说,“我领了大当家的命与郑四哥寻偏僻小路送知命老道下山,都怪我懒了一下想省些力气回来练拳,于是和郑四商议了就从常走的那条路上过,却不想刚走到半道儿就遇上了豹子山的埋伏,赖豹一见我们就跳出来挥刀乱砍,事发突然,我与郑四来不及反应,刚躲过迎面一刀,下一瞬就见知命老道被他们乱刀砍死,我看他们人多势众对我俩不利,可郑四见状发起狠一定要与围着我们的豹子山众人拼死要活,我们双方争斗许久还是双拳难敌四手,郑四握刀的右手打的没劲了,刚垂下来就被身后一人用刀砍飞,他的血溅了我一身,我赶忙跑去护着他谁知自己这后脑勺又不知叫哪个杂种猛锤了一下,当即便不省人事了。”

    “不知道在地上晕了多久,我醒来时就瞧见老道死了,郑四也被他们分了好几块,周围再没有人,我只得爬起来往回跑,直到看见山寨大门才头昏脑涨的软着瘫倒,大当家的,咱们与豹子山的仇已经不是原先的小打小闹了,他们不讲道义在先,今日竟又要了咱们兄弟的命,求您给我一队兄弟,我誓要提了那赖豹的狗头与我郑四哥祭酒!”

    姜九恨恨说,“豹子山这几年闷声发财,悄悄召集了不少并肩子(兄弟),二当家之前折了那么多人,眼下咱们哪还有用的趁手的兄弟跟他们去打。”

    楚六喊道,“打不过就不打了么!郑四哥的仇就不报了么!就这么低着头任由豹子山那帮狗娘养的骑在我们威虎寨的脖子上撒尿么!”

    姜九:“这仇当然要报,只是再不能让兄弟们白白去送死……”

    楚六:“你就是怂了……”

    齐威虎吼道,“够了!”

    楚六心里不忿,偏过头咬牙切齿,这时他又听大当家说,“去请初兄弟过来。”

    “是!”姜九问,“大当家的,那知命老道是初兄弟点名让平安送出去的,如今出了这事,咱们用不用先瞒着他?”

    齐威虎:“不,就实话与他说,那知命是遭了豹子山赖豹的毒手。”

    “这是为何!?”

    姜九颔首就要去传话,身旁的伍二突然开口询问,他有些惊讶,问,“以往大当家的说话,伍二哥从来不问为什么?今日是怎么了?”

    见齐威虎也疑惑看他,伍二和缓了语气,答,“咱们办事不利,与初兄弟食言,要是让他知道知命已死,还不知他会不会与咱们威虎寨结怨。”

    齐威虎:“从见到初兄弟第一日我便发现,他虽然看着文质彬彬,一副白面书生做派,可身上的脾气秉性或许比楚六还要暴躁些,要是他知道豹子山土匪杀了他想送出去的人,必定不会将这口气咽下。”

    姜九想明白了,问,“大当家的是想借他给咱们威虎寨出头?”

    齐威虎点头,楚六却不服,“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小娃娃,大当家的凭着什么这般看得起他。”

    “凭他能眼也不眨的砍了牛三的脑袋,也凭他敢独身一人在土匪窝里与你摔杯子对骂。”齐威虎回想起那个仅凭一句碎语就能分析出朝廷剿匪心思与虔来山前景的少年,又说,“我其实也不知为何,总是觉得那小子不简单,这回权当试试他的本事,再考虑要不要留他,你们意下如何呢?”

    伍二顿了一下,低头道,“全凭大当家的做主。”

    楚六也退让一步,说,“那就听大当家的。”

    姜九:“小的知道如何与初兄弟传话了,这就去请他来。”

    知命被害的消息传到后山窑洞里,初兄弟先是一怔而后果然如齐威虎猜测的那般勃然大怒。

    姜九小跑着跟在怒火冲天的初兄弟身后,偷偷拍着胸脯安慰自己,与初小哥添油加醋知命老道的死法实在是无奈之举,知命卜算再不准怎么说也都是个修道的,应当不会怪罪他。

    初小哥穿过聚在门口等大当家命令的小喽啰们,一脚踹开忠义堂的大门闯进去后,径直走去扼住靠在塌上的楚六的脖颈,恨声质问,“这点小事都干不了,要你何用!”

    齐威虎晓得初小哥虽然细胳膊细腿,可手劲着实不小,他眼看楚六被他掐的吐舌头瞪眼睛,赶忙让伍二上前将他二人分开。

    楚六被掐的脖子脸通红,咳咳直咳嗽,嘴上也不忘激他,“那豹子山的赖豹逢人便砍,我兄弟郑四都被他杀了,更何况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头!就你能的厉害!不说将本事使到外面去,只知道在我身上撒气!”

    “你甭说这些话刺激我!我原本就打算去豹子山寻仇!”初小哥被伍二拉开后随即朝齐威虎颔首抱拳,“大当家的,我虽说与知命老道只有几面之缘,可在牢中三日,我确实受了他的关照,本以为托您送他离开,他便能在这世上多享几日福,却不想他此番遭人暗算,我的好心竟将他送进了鬼门关,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恳请大当家的给我一队人手,我定能折了赖豹的脑袋与您下酒!”

    一点就着的性子倒像是个涉世不深的娃娃,如此轻易就让他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齐威虎心中暗喜,面上却犹豫不决,“初兄弟,倒不是我小气心狠不愿给你我报仇,实在是咱们威虎寨人单势弱,而那豹子山又向来心狠手辣、杀人如麻,我忧心你此番寻仇不成,反丢了自己的性命啊!”

    初小哥不抬头,抱拳只说,“我心意已决,还望大当家的成全!”

    “那…这样吧……”齐威虎佯装被逼无奈,“我也不指派了,初兄弟自己去堂外挑些合适的兄弟与趁手的兵器,省的到头来你埋怨我藏私。”

    忠义堂门自初小哥踹开后就没合上,门外威虎寨众人看着这个小鸡仔似的小哥不动弹也不开口追随,明摆着信不过他。

    就在此时,有一大汉默默从初小哥身后走出来,说,“我愿随你同去。”

    初小哥扭头才发现这人竟是伍二。

    见伍二哥要去,姜九也举手上前,“我也要去为郑四哥报仇!”

    “带我一个!就算是死!我也要和赖狗头同归于尽!”

    初小哥上下打量着胳膊腿都裹着纱布的楚六,嗤笑一声,“要不你还是好生歇着?”

    被嘲讽的楚六猛地从塌上窜起来,胡乱扯开身上的纱布,“你个臭小子瞧不起谁呢,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将你打趴下!”

    “省些力气待会儿使吧。”初小哥对齐威虎说,“大当家的,我要的人够了,今夜我便去夜探豹子山!”

    齐威虎不知再说什么,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去吧。”

    初小哥朝他抱了抱拳后转身就走,伍二与姜九相视一眼也紧跟他出去,倒是楚六拿起兄弟们替自己捡回来的大刀,追上去问,“哎哎,你怎么都不找件兵器带上啊?”

    齐威虎远远听见初小哥朝他吼了一句——

    “带你的路!少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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