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精

    拂熙和白水紧随其后,进屋后,白水已是迫不及待,越过卿尘和洗风,一把扯开纱帘。

    拂熙探头看过去,床上躺着一个女子,洗风师兄没有对她施法,她似乎正在酣睡。拂熙想起适才景公公说,这姑娘醒来以后,很有可能会成为女香皇后,未来的一国之母近在眼前,怎么也得多看几眼吧,心里这般想着,拂熙也就真的多看了几眼,嚯,看来这位皇帝是一位颇注重内在之人!

    白水看到那女子额间白色胎记,随即推搡了榻上女子几下:“喂!千里,醒来咯,都是自己人,不用装了。”

    榻上之人没有半分反应。

    身后,洗风淡淡道:“别叫了,她醒不来。”

    白水一头雾水:“醒不来,什么意思?”

    洗风:“千里公主她,中了梦魇之毒。”

    此言一出,拂熙和白水皆是一愣,就连一直神色悠然的卿尘都微微一僵。

    拂熙本对世间奇毒无甚了解,她之所以听过梦魇之毒的名字,还要归功于有次姻缘阁晨会,他们师兄妹几人,忙里抽闲,也不知是谁开了个话头,几人就开始聊起了世间最毒的几种毒,而这梦魇之毒,就位列其中。

    话说,在北冥极寒深渊中,生长着一种花,此花名为梦魇,一株三干,茎黑花紫,瓣如莲花,乍看上去神秘美艳。

    世人喜发梦,但罕有人知,每日他们苏醒后,夜间所做的噩梦会集结为一股怨气,飘向这个世界的最北端——北冥深渊,在那个无日无月无星无雨的深渊之中,梦魇花以人们的噩梦为养料,逐渐生长壮大,最后幻化为精。

    成了精的梦魇花依旧游荡于深渊之中,成日以食噩梦为生,直到吃到那个让她感受到无穷贪婪与欲望的梦,她便会动身寻找那梦境的主人,助他达成自己梦境中的愿望。

    中了梦魇之毒的人,会陷入沉睡之中,梦魇会一点点攻破他们的意志,然后将其一生幻化为梦,梦魇精在其梦中作祟,将中毒之人所有的美好回忆都幻化成噩梦,中毒之人将会在梦境之中感受到绝望与无助,直到最后,永远都不会醒来。

    然而,天下万物,相生相克,梦魇之毒,又怎会无解?

    想要解开梦魇花之毒,首先得有人入梦捉到梦魇精,让其现出原形,将梦魇花花瓣揉成粉末,倒入极阳之水中,由下毒之人亲手喂给中毒之人喝下,方可解毒。

    这若是遇上一般的凡人,就算是知道如何解毒,也无人有能力入梦捉到梦魇精,更别提在短时间内寻到极阳之水了,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眼前之人永远闭上了眼睛。

    “嗐!这个梦魇精,这次碰上我们几个,算他三生有幸了!”白水大有一种磨刀霍霍向猪羊的架势,似乎好不容易能找个妖精打上一架,手痒得厉害,他抽出大刀,刀柄不不小心碰到正坐在床尾的男人。

    白水回头一看,那男人已是被洗风施了法,似个假人一般坐在那里,但他眉心微皱,面上透露出的担忧却没有因为被施了法而消失。

    白水唤了张凳子到那人身边,似乎是觉得那人有些碍事,将他移到那张凳子上坐下,一边移还一边嘟囔道:“这人谁啊?”

    拂熙有些哭笑不得:“白水师兄,听说你前世是武将。”

    白水一扬眉,满脸写着骄傲。

    “常年在边关打仗,没有见过皇上?”

    “你怎么知晓?”白水憨笑一下,露出的小虎牙在小麦色的皮肤下显得更白:“小师妹,偷偷打听你三师兄的光荣事迹了?”

    拂熙生无可恋地指着那人的衣袍:“如此亮黄的龙袍你都认不出来?”

    白水这才摸着下巴细细端详了一下那人:“嗯,确实是龙袍。”

    洗风走到拂熙身后,单独传音给她:“白水他,分辨不出黄色。”

    哈?分辨不出黄色?这种怪病拂熙听过,以前相爷府有个丫鬟,就是分不清红绿色,经常在修剪园子的时候被骂,原来,神仙也会得这种怪病?

    “千里这丫头混得还不错嘛!才来宫里几日,皇上都对她如此关心。”

    拂熙心道,连白水师兄都看出皇上关心千里公主了,那其他的妃子,可能眼睛都能喷火了吧!

    她正在思索着,白水走到卿尘身边。

    卿尘自从听说千里中了梦魇之毒就,就没怎么开过口,就只是站在床榻边盯着千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水摸着下巴,思忖道:“这个千里公主,才来几天,就搞出这么大的对家,这是有多大的仇恨哪,才能招惹到梦魇来对付她?”

    拂熙微微皱了皱眉:“其实吧,这件事可能也不能全怪她,话本子里说得好,一入宫门深似海,适才景公公说她醒来以后可能会成为皇后,试想,一个刚入宫的女子,就如此得皇帝宠爱,其他的妃子,谁能看她顺眼?”

    白水瞥一眼正坐在床榻边,神情望着千里的皇帝:“你是说,她是被这家伙的其他女人所害?”

    拂熙点头:“后宫之中,这个可能性最大。”

    白水一副不相信的模样:“怎么可能,你瞧瞧她那模样,哪点值得被别的女子嫉妒?至少得长成小刺猬那个模样吧!”白水似乎想到了什么,拳头捂着嘴嘿嘿一笑。

    拂熙没空调侃白水发春的模样:“这就对了,白水师兄,你适才都看出皇上关心她了,你想想,你若是皇上的妃子,看着这样一个相貌平平的女子,得到皇上的恩宠,你能受得了这个气吗?”

    白水别过脸去:“你别问我,老子又不是女人,这种事,我想不了。”

    拂熙不与白水纠结,她也来到卿尘身边,床上女子倏地皱起眉心,面上浮起一丝痛苦之色,她的面上和脖颈微微沁出汗珠,拂熙见状,唤出一张帕子,俯下身子想要为其擦汗。

    甫一凑近,拂熙便面色大惊:“你们快来看!”

    众人忙凑上前来。

    “这是什么?这也是胎记吗?”

    拂熙一手轻捏着千里的耳垂,将其往前翻了翻,一手指着千里耳朵后的位置,就在她手指的位置,有个朱红色的红点,若只是一个红点,拂熙倒也不会在意,此刻,以那红点为中心,一道道乌紫的细小静脉正在慢慢延伸出去,犹如蛇吐信子一般,又似细小蛛丝,会在千里身上结成一张密不透风的蜘蛛网。

    “梦魇攻破千里的意志力了。”洗风沉声道。

    “好戏开始了。”卿尘点漆的眸子里透出一道光。

    拂熙忍不住看他一眼,这人从知晓千里公主中了梦魇毒以后,就似木头一样站在床边,似乎一直在等待着什么,莫非,他就是在等梦魇攻破千里的意志?

    白水义愤填膺:“老子现在就去千里的梦境里将那梦魇精碎尸万段!”

    “不行,你不能去。”卿尘果断拒绝了白水:“你将梦魇碎尸万段了,她还怎么现原形救千里。”

    这话倒是说得有理,白水下手没有轻重,说不定让梦魇精灰飞烟灭都有可能。

    几人顿时陷入沉思,千里耳后的“蛛丝”却没有停止,虽然移动缓慢,但确是肉眼可见的在前进,若是流到四肢百骸,便是真的无可救药,她也就成了真正的睡美人了。

    少顷,卿尘复又开口,这次,是命令的口吻:“不能再等了,当务之急只能兵分几路了,我和拂熙去梦境里捉梦魇,白水你去琼浆山,找到琼浆山山神尚山和清河,告诉他们千里中了梦魇之毒,他们自然知道如何做。”他看向洗风:“千里吃了玄隐丹,咱们看不了她过去的行踪,自然也不能知晓谁是下毒之人,洗风你心思细腻,你去女香宫里打探下这几日与千里有关的事情,看看能不能查出谁是凶手。”

    白水虽然不知大师兄为何要他去琼浆山,但仙命关天,时间紧迫,他也没问太多。

    卿尘又交代了几句后,几人便开始分头行事了。

    ……

    眼前是一片碧蓝,天空与海的距离很近,白云浮浮冉冉,仿佛下一瞬就要与海面来个亲密接触。

    碧海蓝天之间,无帆无船无风,水面一平如镜,一点白色漂浮在海面。远看,白点犹如一朵飘落水面的栀子花,及近,拂熙才看清,那一点栀子白竟是个小女孩儿,女孩儿身上的白裙裙摆四散开来,她仰躺于海面,闭着双眼,嘴角弯弯,十分惬意享受的模样。

    拂熙和卿尘站在不远处的上空,拂熙指了指那小女孩:“她,是小时候的千里公主?”

    卿尘抱着双手,睥睨着下方,微微点了点头:“从小就长了一副欠揍的模样。”

    欠揍?拂熙定睛一看,哪里欠揍?明明就很可爱啊!适才在外面看不到千里的真面目,但若小时候生得这般可爱,长大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

    话本子里说得好,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这男人啊,说话都是反着说的,卿尘这样说,分明就是在夸千里。

    不知何故,拂熙心底酸水“咕噜噜”直冒。

    梦境之中,他们这种“外来人”是不会被梦中之人看到的,但是他们却可以看到梦里发生的所有事情,是以,他们二人只需要在千里的梦中守株待兔,就可以等到要对千里动手的梦魇精。

    “大师兄,咱们真的什么都不用做吗?”拂熙看着身旁之人优哉游哉的表情,心道这人刚才在外面还着急得很,怎么进来梦境之后又恢复了老样子。

    卿尘抱着胸,睥睨着下方的那一点白:“你叫一声,看看她答不答应?”

    “啊?”

    “梦境里的人根本就看不到我们,除了等,还能做什么,既来之,则安之,只要我们在这里,梦魇精就伤害不了她。”

    “既然她都看不到我们,为什么我们还要隐身?”

    “哐当”一声,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栗子飞了过来,拂熙下意识闭眼,那人却在碰到拂熙额头之前收了力。

    “为何不躲?”

    拂熙徒然睁眼:“我躲你就不敲了。”

    卿尘似笑非笑:“自然会敲。”

    拂熙努嘴:“那不就得了。”

    “光长灵力,不长脑子。”卿尘言归正传:“我们是‘外来人’,那梦魇精也是‘外来人’,是以,隐身不是为了防梦境之中的人,而是为了防止梦魇精看到我们,毕竟在梦中,我们的仙力会被降低,我也探不到他藏在哪里。”

    连大师兄都探不过那梦魇精藏在何处,拂熙不觉心头一紧,看来,这个梦魇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思及此,她下意识摸了摸寒冰剑。

    “紧张了?”身旁之人幸灾乐祸。

    “没有!”

    “没有干嘛摸剑?”

    “我的剑,我想摸就摸。”

    “狡辩。”

    “我没有。”

    “不用怕,有我。”卿尘低声道。

    “嗯?”拂熙抬眸,我幻听了吗?

    拂熙不得不承认,这人虽然嘴贱,但是声音却是好听的,尤其是不骂她的时候,听起来总让人头脑一股发热。

    拂熙只道这梦里不透气,鼓着腮帮子呼呼给自己扇风。

    下方,栀子花千里躺在水面,约莫一刻钟过去了,仍然是一动不动。

    这守株待兔之法,也不知何时是个头,拂熙正思索着能不能做些什么,下方的水面倏地泛起一圈圈涟漪,在涟漪的正中心,两条青绿色的须须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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