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香楼

    洗风用寻人诀追踪了千里在服下玄隐珠之前的行踪,她从北海出来以后,就直奔北冥之地。在北冥呆了不过半日就离开了,然后就一路往西南方向飞,直到行至女香国边界某处,其行踪突然消失。

    林穴率先开口:“千里公主这一路北上,又南下,虽然过程有些曲折,但她没有在任何地方多做停留,似乎……似乎……”

    见林穴欲言又止,蓝渊抱手淡淡道:“有目标。”

    “对,我就是想说这个,千里公主似乎是奔着什么目标过去的,蓝渊,你可真是太懂我了!”林穴笑嘻嘻地拍拍蓝渊的肩膀,后者扭过头去,神情冷漠。

    白水撇撇嘴:“那个千里古灵精怪的,谁知道她在想什么,或许她就是想逗她老爹玩,才一会儿北上一会儿南下。现在倒好,她整她老爹就算了,还连带着咱们月老府一起整,要老子说,大师兄,你跟她解除了婚约,简直是你有史以来做过最明智的决定。”

    蜜合才刚回昆仑山,白水的说话风格就回复了以前的味道,若是刚与之相识之人,听了必然是相当无语,甚至会生气,但若是相处久了,反而觉得别有一番风味,譬如现下姻缘阁里的众人。

    卿尘对白水视若无睹。

    洗风收起手中折扇,缓缓道:“白水,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千里公主,至于大师兄与千里公主的婚约问题,是大师兄个人问题。”他看一眼拂熙:“这种事,咱们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拂熙微微一怔,不明白洗风师兄这一眼是何意。

    卿尘看了洗风一眼,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正欲开口,被白水截了胡:“那二师兄依你看,现在咱们应该这么做?”

    洗风道:“既然千里公主行到女香国边界消失,那咱们就以她最后消失的地方为中心,扩散开来寻找,小师妹,你觉得呢?”

    洗风这么一问,大家才发现拂熙自从回到姻缘阁,就没开口说过话,几位师兄猜测她可能心情不太好,毕竟被君上那样开玩笑,唤作是任何一个女子,都会不开心的,大家心中不免对拂熙产生几分同情,奈何这一屋子单身男子,也不知道如何哄女孩子。是以,师兄们都瞪大眼睛盯着拂熙,想用眼神转达自己的关心之意。

    “千里公主竟然去了女香……”拂熙口中嘟囔,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几位师兄以为她心情不好,眼睛睁得越发大了,其中以林穴为甚。

    卿尘环顾几位师兄,微微蹙眉,开口道:“不用想了,我知道她在哪里。”

    众人齐齐看向他。

    “呱唧”一下,林穴的眼泪被瞪出来了。

    “出息。”蓝渊正眼不看他,鄙夷道。

    林穴吸了吸鼻头,好家伙,本想用眼神安慰小师妹,先把自己给感动了,也是一大功德。

    卿尘大手一挥,红尘境中出现了千里的背影,她所站之处,正是女香国边境,但卿尘没有在此处做过多停留,他将画卷往右一拉,女香广袤国土在其手中移动,最后,定格在一处高大城门外。

    凤京城东门,几名相貌非凡的年轻人,浩浩荡荡进了城。

    几日前刚下过一场大雪,凤京城内,飞檐载雪,银树婆娑。

    那几名年轻人,身上自带明媚春光,他们从城门下经过之时,仿佛冬春相撞,格外耀眼夺目。

    天寒地冻,进出城的行人极少,守卫城门的侍卫闲来无事,望着他们的背影道:“王一,你说要是男子也可以参加咱们的花魁选举,那几位,”他努努嘴:“是不是都能榜上有名?”

    叫王一的侍卫瘪瘪嘴:“你还别说,张二,我守城门都有五年了,确实第一次见这么英俊的男子,”他莫名其妙咽了口口水:“你瞧那个矮小些的,皮肤吹弹可破的样子,要说是女扮男装,我都信!”

    张二笑得恶俗:“可惜了,当今圣上不好那口,否则说不定还真有这男花魁选举。”

    王一突然压低了声音:“那可说不好,圣上也纳了不少妃子,却一直无所出,就连皇后位置也一直空着,我看哪,这事儿说不准……”

    两人对望一眼,露出猥琐的笑容。

    不远处,城门守卫说的悄悄话落入四位年轻人耳中,被说成女扮男装的拂熙忍不住开口道:“白水师兄,你说,我的仙术这么失败了吗?他们一眼就能看出我是女扮男装?”

    白水上下打量了拂熙一眼:“凑合吧!跟我自然是没得比!”

    拂熙:“……”不知道蜜合是怎么忍受住他的。

    白水见拂熙不回他,摸着腰间大刀,一个人自言自语道:“咱们这么贸贸然下来,靠不靠谱的啊?这女香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大师兄你怎么就能确定那个刁蛮公主就在凤京呢?不仅如此,还要咱们去茶楼,茶楼想来人多口杂,就算千里公主是个蠢货,她要存心躲着她爹,还能往人多的地方钻?”白水又低头狠狠叹了口气:“十天时间可短的很,到时候找不到她,回去君上还不知道要怎么处置咱们呢!老子怎么想怎么不对劲,要不,还是听洗风师兄的,还是分开找,我就不信,咱们四个,分别负责女香的东西南北四方,还不能将她挖出来!”

    白水自言自语的时候,语气抑扬顿挫的,似乎下一瞬就要抽出大刀跟人拼命了一般。

    迎面走来的路人偷瞄着这位长相刚毅俊朗的小伙子,末了,纷纷摇头,那神情好像在说,生得是不错,可惜脑子不好,可惜!可惜哪!

    然后,那些人不动声色的远离白水两步。

    一旁,洗风轻摇折扇,温声道:“大师兄与千里自幼玩在一起,对于千里公主的了解自然比我们多,既然他说要去哪里,咱们跟着就好,有目的好过无头苍蝇一样好,白水,你说,对不对?”

    白水:“……”这人怎么说什么都好像很有道理?

    两人这样说着,却没有注意到拂熙渐渐脱离了队伍。

    行在队尾的拂熙越走越慢,什么都想驻足来看一看,瞧一瞧。

    这里的一切似乎都很熟悉,却又都有点陌生。

    拂熙掐指一算,自己离开凤京已经有十余年时间。

    他们路过东市,曾经拂熙喜欢逛的铺子早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些稀奇古怪的铺子,什么东南西北海海水铺子,月亮光光铺子,抓住星星尾巴铺,地心熔浆铺,月下仙人边角料红线铺子……

    如今女香的商人,为了赚钱,还真是什么都敢卖!再看看那些商铺里络绎不绝的人流,好家伙,果然不管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只要有人敢卖,就有人敢买。

    拂熙一边走一边看,到底还是瞧见了几张熟悉面孔,譬如那位从前在东市卖货的挑货郎,现下正站在一家蜜饯铺子门口,调~教新收的小伙计,再譬如曾经路边摊卖面的老夫妻,现在正双双坐在自家面馆廊下,看着小孙子玩雪,拂熙一个激灵,老人家身体好,这般坐在外面,也不觉得冻!

    有风吹落一条挂在屋檐上的彩带,小孩儿兴奋地拾起那条彩带,挂在脖子上,乐呵呵笑个不停。

    拂熙看着那条彩带,再抬头看那些挂在屋檐下的彩带和彩色灯笼,想来,女香的百花争妍大会刚刚过去。

    拂熙正看得开心,一道绛红色身影挡住了自己的视线,那道身影二话不说,一记栗子就要上拂熙的头。

    拂熙身影一闪,完美避开。

    卿尘的手指僵在眼前,他向来脸皮厚,也不觉得尴尬,咧着个嘴笑道:“小师妹在看什么这么出神?”言语中竟有一丝讨好之意。

    “关你什么事!哼!”拂熙扭过头去,风一般往前走,几步追上前面二人。

    自从碧霄殿出来后,拂熙和卿尘便没有说过一句话,要算起来,碧霄殿之事,本是君上的错,但不知为何,拂熙就是很生气,不是气君上,而是对卿尘很生气,是气他顺着君上的笑话拿自己开玩笑?还是气他不是为了自己退婚?拂熙自己也搞不清楚,她在脑中给自己摆摆手,赶苍蝇一样赶走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

    “拂熙,还要多久到那座茶楼?”白水回头问道。

    拂熙伸手指了指:“前面右转就到了。”

    玉香楼,凤京最大的茶楼。

    在这里,没有四季,只有旺季。

    玉香楼上下共有三层,第一层是普通茶客吃饭喝茶的地方,茶馆中央搭建了一个戏台,第二层是包厢,第三层是给些达官贵人宴会所用,平日里不对外开放。

    既然要打探消息,自然是人多的地方为妙,是以,几位神仙样貌的公子哥儿选择了坐在一楼,还是一头扎进了人最多的一块儿——戏台最前方。

    戏台上空无一人,只有一张空空如也的桌子。

    玉香楼的戏台,是凤京城奇景之一,这里的戏台不唱戏、只说书。

    拂熙看向戏台,这戏台的布置似乎比十多年前还要简陋,乍看上去,似乎与凤京第一茶楼的地位不太符合。

    小二趁着大家看菜单的功夫,就开始套上了热乎:“四位公子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接下来到叶来风先生上场了。”

    “夜来风?什么夜来风?夜来香我就听过。”白水问道。

    拂熙险些一口水喷了出来,忙解释道:“叶来风先生是凤京城一位很出名的说书先生,以前他都是在潇湘馆里说书的啊,怎么如今来玉香楼了?”

    长着一对八字眼的小二看一眼拂熙,小公子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怎么对这些陈年往事如此清楚?他面上笑呵呵道:“叶先生在潇湘馆说书已是十多年前的事儿了,公子竟然连这个都知道,好生厉害啊!”

    拂熙讪讪一笑:“不过是小时候曾随家父来过一次凤京,还在潇湘馆听过一次叶先生说书呢,他的那段《火云山十大草莽英雄》,听完后让人热血沸腾,我回家后还时常模仿呢!”

    小二眼前一亮:“公子好记性!不过他现在已经不说《火山云十大草莽英雄》了。”

    拂熙惊讶道:“这是为何?我记得那个故事很是精彩啊!为何不说了?”

    小二倏地叹了口气:“我小时候没钱吃饭,时常在潇湘馆外面蹲守着,潇湘馆掌柜的是个好人,经常给我吃的,还领我坐在角落听叶先生说书,哎,那掌柜的也是个胆大的,竟然敢在店里窝藏山匪,后来被官府一锅端了,当时叶先生也被抓进去了,后来被证明了清白才被放了出来。”

    “潇湘馆的山匪?”拂熙若有所思,思忖道:“小二哥说的可是十多年前,在花魁选举的花车巡游上捣乱的那群黑衣人?”

    那小二哥一拍手掌:“正是!小公子真乃神人,您那时候不会也在城里吧,那天可真够乱的哟,那群山匪胆大包天,竟然一箭射伤了当时正在花车上表演的丞相之女!”

    “射伤?”拂熙左右看一眼,招手让那小二靠近,小声道:“那位花车表演的丞相女儿最后是不是没了?”

    小二整个人似弹簧一样弹起来:“小公子这话可不能乱说,被有心人听到可是大罪呢,那位现在已经是宫里的娘娘了。”

    拂熙心有诧异,她,不是,应该是她假扮的小姐不是在花车上当场毙命的吗?她一时之间,对自己死后发生的事情有些好奇,但当务之急是找到千里公主,她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等解决了这件事之后,就好好了解下当年的事情。

    那小二见拂熙没有反应,以为自己把小公子吓到了,忙开口道:“小公子放心,小的我嘴巴最严实了,我一向听人说话都是左耳进、右耳出,您刚才说了什么,我都已经不记得了。”

    洗风见状,轻轻摇了摇手中折扇:“我这小兄弟在家的时候就天天念叨着叶先生的《火云山十大草莽英雄》,现下听说听不到了,心有所失,有些失态了,你切莫介意。”

    那小二似乎第一次被人如此客气的对待,摆手摆的跟拨浪鼓一样,看着眼前腊月天扇扇子的翩翩公子,讪讪笑道:“没事儿,没事儿,公子真是太客气了。”

    洗风温声道:“小二哥还未说叶先生现在为何不说《火云山十大草莽英雄》了。”

    小二忙道:“这个嘛,其实小的也不知道,叶先生来了咱们玉香楼以后,以前在潇湘馆说的那些故事他再也没说过,现在说的都是些近些日子凤京城内的名人轶事,本来我们掌柜的还挺担心客人爱不爱听,后来发现,只要叶先生说书的时候,店里的客人就会爆满,掌柜的数钱数到手软,开心得不得了!”还有一句话他没说,连带着他的打赏钱都翻了好几倍。

    拂熙被洗风折扇的余风扇醒,不动声色地往那小二哥手中塞了一锭金子,多谢他为他们答疑解惑。

    那小二眼前又是一亮,连忙多谢后,就要去厨房为出手大方的公子们催菜,走到角落的时候,他用牙齿咬了咬那锭金子,看着金子上淡淡的咬痕,去厨房催菜的脚步都变得有力了。

    不一会儿功夫,酥香的手撕全羊、皮薄肉嫩的凤京烤鸭、酱香色浓的酱香八宝豚肘子,甜而不腻的酒酿雪花酥,每一道菜都让人口水直流。

    除了那盆白面馒头。

    拂熙没说话,默默将那盆馒头推到卿尘面前,趁着小二没走,见适才的基础打得差不多了,她开口问道:“小二哥,你每天都在这玉香楼,见的人多,不知是否见过一位姑娘,二八年纪,大概这么高,眼睛大大,鼻梁高高,瓜子脸,对了,这里,”她指了指自己的右眼下方:“这里有一颗泪痣。”

    临出月老府的时候,洗风给大家看了千里公主的画像,拂熙根据印象,描述了一番。

    小二挠了挠头:“小公子,说实话,虽然见的人多,但很多都是不入脑子的,见了一面就忘了,”他嘿嘿一笑:“除非是像您四位这般容貌出众的,不然哪,小的我还真想不起来,再说了,小的我还未婚配,也没有心上人,平日里见到姑娘我看多一眼就眼红,小公子您认识的姑娘,必定也是生得仙女下凡一般,小的若是见了,肯定会有印象,您说的这位姑娘,小的还真是没什么印象,要不这样,等下我再去帮您问问其他人,说不定他们见过。”

    拂熙:“……”这小二的嘴,做小二可惜了。

    洗风抬眸看了眼站在他左边的小二,莞尔一笑:“如此,便多谢小二哥了,你先去忙吧,我们有什么需要再叫你过啦。”

    卿尘见那小二走远了,咽下嚼了几十下的馒头,瞥了拂熙一眼,没好气道:“你适才这样问没什么用,若是她变换了面孔,那小二又没有火眼金睛,他能看出什么?”

    “我见那小二机灵,心想着万一恰巧千里公主没有改变容貌,以公主的美貌,说不定他有印象呢!”拂熙往碗里舀了几勺酱汁,拿起个馒头蘸着酱咬了一大口:“大师兄不想尽快找到公主吗?怎么说也是和你有过婚约的女子,你不担心她的安危吗?”

    卿尘面色微微一怔,随即似笑非笑道:“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的安危吧,小心噎死你!”

    拂熙瞪他一眼,后悔自己刚刚多口问了店小二,瞧着卿尘那不咸不淡的模样,还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那小二果然没说谎,才一会儿工夫,玉香楼就已经客满,有几个上不了桌的,就只能挤在一旁的木凳子上,掌柜的似乎是见气氛烘托的差不多了,对着戏台后面使了个眼色。

    片刻,只听到一声惊堂木响起,茶楼里“嗡”一下,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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