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脸

    “大师兄,你受伤啦!”拂熙愕然,大师兄如今是人身肉|体,就算是被那寒冰剑轻轻擦个边儿,也定是皮开肉绽。

    卿尘瞧都没瞧那伤口一眼:“没事儿,小伤,给你个机会,还不快去邀功?”

    拂熙皱眉:“邀功?你是自己撞上来的?”

    卿尘习惯性挑眉,最后,没忍住“嗞”了声。

    那声音虽小,却被拂熙听个正着:“快让我看看,伤得严不严重?”

    “别过来。”卿尘以红缨枪侧挡,转头大叫道:“将军”。

    江千尚闻言,果然调头,策马奔了过来,宛清扬紧随其后。

    因有银甲挡住视线,拂熙看不到大师兄的伤势,那顺着手臂滴下的红色却被看得清清楚楚,她还在分神,眼尾却有长影逼近,她反应极快,挥剑挡住那长剑之余,反手一个银树开花,寒冰剑似银蛇一般缠绕住想要刺她的长剑,对方立刻被死死锁住,动弹不得。

    江千尚看了眼卿尘,见其没有伤及要处,遂放下心来,转头专心对付拂熙。

    江千尚手中长剑被锁的严实,一时技痒的拂熙学着卿尘的模样挑挑眉,故意大声道:“将军果然十分在意你身边之人哪!”

    江千尚抿抿嘴,看向拂熙的眼光透着些许疑惑,他拽着那被拂熙锁住的长剑,本握住剑柄的大拇指微动,不知是按了何处,只见那剑倏地变了长度,剑头似猛兽一般,在缠绕中向前,两剑摩擦出的银花四溅,银蛇飞颤,长剑剑头直捣拂熙而去,眼见着就要伤到拂熙,拂熙一个侧身贴马,躲过了偷袭。

    其实,江千尚没想过要真伤了拂熙,他那剑的长度可以控制,方才突然那样一下,不过是铆足些气势,逼拂熙收剑。

    果然,拂熙收了那似银蛇一般的宝剑,斜睨了江千尚一眼:“你使阴招。”

    江千尚亦不否认:“兵不厌诈。”

    一直在旁的宛清扬抱着双手,竟有种看热闹的架势。

    “有本事的就收起剑,赤手过几招。”拂熙收起手中软剑,在战场上跟人叫打。

    她估摸着江千尚是沉稳之人,自然不会应战,哪知道对方竟也收了剑,还晃了晃手腕,竟真要赤拳上阵。

    卿尘见势不妙,两眼一翻,“轰隆”一声,从马上摔了下来,他捂着手臂上的伤口,面色透着死人白,可怜巴巴望着江千尚。

    拂熙顾不了许多,正准备翻身下马之时,猛见躺在地上之人在袖间对她眨了眨眼,然后,竟昏死过去。

    宛清扬鄙夷地瞥了眼卿尘,转头趁机对着远处大胡子扬声道:“想不到江陵男儿竟如此不堪一击,本将军认为,你们不如早些投降,也免得更多人受苦。”

    “昏死”过去的卿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宛清扬的眼中钉,远方,大胡子听了宛清扬的话,却犹如肉中扎刺,他拳头捏的脆响,奈何军令不可违,只能咬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江千尚策动马鞭,俯身一捞,犹如猴子捞月一般,竟将身长八尺的卿尘轻松捞上马,他回身看了宛清扬一眼后,策马回到自己的队伍中,然后,头也不回地下令撤兵。

    宛清扬看着江千尚的背影,一言不发。

    此时,天已大亮,两军将士大眼瞪小眼,脚都站麻了,谁也没想到,竟这样就收兵了……

    闵月军营中,拂熙跪在地上,目不转睛瞪着有些坑洼的地面,瞪到有些泪眼婆娑,才缓缓抬起头,拱手哽咽道:“将军……属下……属下知错。”

    宛清扬坐在上位,右脚踩在椅子上,胳膊肘搭在膝盖上,本是一身匪气看着拂熙,现下见其竟是要哭的模样,她忙起身去扶拂熙:“快起来吧,你今日立了大功,谈何有罪?”

    拂熙心喜,看来这她真的很恨大师兄夺了心爱之人啊!

    “我伤了那军师,江将军定是大怒,他会不会将这怒气算到你头上,你们之间岂不是就越走越远了?”宛清扬和江千尚的事情,在两军之间已是公开的秘密,故而拂熙说话也无避讳。

    宛清扬负手道:“我虽与阿尚是同门,但现下各为其主,再说,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你伤了那小白脸军师也属正常,怪只怪他技不如人,我看哪,是他得回炉重造。”

    啧啧,小白脸,回炉重造,你品,你细品……

    话说,她为何不骂江千尚呢?拂熙心道,哎,世上女子多如此,对待小三,往往恨之入骨,岂不知苍蝇不叮无缝蛋,那出了红墙的男人也不是个好蛋。

    拂熙决定再添一把柴火:“嗯!将军说得对!不过我看那将军对军师关心得紧。”

    宛清扬果然来了兴趣:“哦?如何看得出?”

    “将军你看哪,他本与你对战,那军师一受伤,他立刻丢下正在对战的你,跑了过来,还有还有,他将军师拉到马上的动作,甚是温柔,简直是怕伤了他一分一毫呢!啧啧啧!对于这种,末将只在话本子看过,想不到有生之年还真让我见到一回。”

    宛清扬听罢,眯眼望着一旁插满兵器的木头架子,微微眯了眯眼。

    拂熙也跟着瞟一眼那兵器架,呵!好长一杆红缨枪!想不到绝情信没起什么效果,大师兄倒是立了大功。

    拂熙一番捅灶底加柴火之后,觉着火候差不多了,肚子便咕噜咕噜想起来,如今自己是“人”,多少还是要迟些东西垫下肚子,宛清扬也饿了,刚好有士兵端来吃食,两人便呼呼吃了起来。

    茶足饭饱后,宛清扬突然道:“走,带你去个地方。”

    看到宛清扬拔腿就走的步子,拂熙有些惆怅,不会吧,刚吃完又要打?

    拂熙跟着宛清扬来到一个帐篷外,她便知道是要去哪里了,她第一次探营时,便无意间发现了这里:装满许愿纸的帐篷。

    两人走进帐篷,宛清扬径直走到案前坐下,拿了一沓纸放在拂熙面前,递了把剪刀给拂熙。

    宛清扬指了指桌上已经裁好的白纸:“帮我裁成这样大小的。”

    “将军,这些是?”拂熙环顾四周,明知故问。

    帐篷里,除了眼前通向门口的窄道儿,还有这书案和木椅,其余地方都堆满了大木箱子,有的已盖上箱盖,应是装满了的,有些还是敞开的,里面横七竖八躺着许愿条儿,拂熙皱皱眉,这哪是他俩历劫啊,这是月老府在历劫吧!

    “这些都是七夕没有挂上相思树的许愿纸,也不知道月老收到没有,反正闲来无事,我先囤着,来年七夕可以接着用。”

    拂熙嘴角一抽,说道:“许愿这个东西,讲究心诚则灵,将军您如此诚心,我想,月老一定能收到的。”

    拂熙见宛清扬专心写着许愿条,接着道:“将军,我有一事不明。”

    宛清扬没有抬头:“你说。”

    “这些都是写给对面那位的吧?”拂熙想着宛清扬此刻应该正在起头上,因此没有直呼其名。

    宛清扬点点头。

    “可他,他都对您那样了,您还写?要我说,一把火烧了最好!”

    宛清扬笑着摇摇头:“都是误会,阿尚和那小白脸军师没关系?”

    “没关系?你怎知晓?”拂熙努力回忆,确定二人在战场上没有说过话。

    宛清扬手中毛笔未停:“我和阿尚一起在山中多年,早有默契,有时候不用说话,面对面站着,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是传说中的读心术吗?”拂熙惊讶。

    宛清扬轻笑一声:“好了,不逗你了,世上哪有什么读心术。我和阿尚有我们自己的语言,不用说话,就可以相互明白的那种。”

    拂熙悻悻道:“那您又对那军师横眉冷对?”

    宛清扬轻哼一声:“阿尚对其无意,不代表那小白脸军师对阿尚没有想法,你看他那个病柳扶枝的样儿,一个男人,脸比面粉还白,我甚至都怀疑,他是不是故意晕倒的,就想与阿尚亲近,机心颇深,你今日做的好,砍他一剑算是轻的了,下次让我看到,画他个大花脸。”

    得亏不是在吃饭的时候听到这话,不然拂熙估计要喷出半碗饭来,想不到自诩英俊潇洒的大师兄在宛清扬眼里竟是这样的形象,拂熙忍不住笑出声来。

    宛清扬看了拂熙一眼,未觉不妥:“你也为自己砍了如此矫揉造作的人感到高兴吧!”

    拂熙忙道:“对对对,早知道将军您看他如此不顺眼,我该多抽他两剑。”

    拂熙嘴上这般说着,心里却在想,不知道大师兄伤口深不深,现在处理得如何了?

    或许是因为拂熙帮她砍了小白脸军师一剑,宛清扬对拂熙有一种莫名的信任,她笑了笑,眉眼中露出罕见的温柔:“你知道吗?我和阿尚本是要成亲的。”

    “成亲?”

    “想必你也知道我和阿尚都是棠棣堡的弟子,我在棠棣山的时候,曾对阿尚许诺,给过阿尚承诺,出山以后,我会娶他。”宛清扬自顾自说着:“那时候,我从棠棣山回到闵月,求娘亲让我去江陵求亲,她不愿意,我就搬到隔壁武行师傅家里,扬言要绝食,娘亲终究是心疼好,三日后,不仅应允了,还给我准备十车丰厚的聘礼,安排了媒人,让我去江陵提亲。我本不想如此麻烦,但寻思着阿尚的爹爹毕竟是丞相,便还是带上了那些个乱七八糟的,浩浩荡荡朝着江陵进发。彼时,两国关系尚可,奈何,阿尚爹爹似乎瞧不上我,还将我扫地出门。不过,这点儿小挫折怎会难倒我,我便打发了媒婆,自己一人租了江府旁边的宅院,跟他们做了邻居,泼皮式赖在江府旁边不走。”说到这里,宛清扬笑笑:“幸而我在山中的时候,娘亲生意做的不错,不然,这家底儿都被我败光了。”

    拂熙剪完了一沓纸,开始磨墨:“俗话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但江陵男子向来自大,他爹又是个丞相,想必不一定能明白您的心意吧!”

    “你说得对,他们江陵与我们闵月不同,男尊女卑,男主外,女主内,他爹本来觉得我上门求亲这事儿荒唐至极,后来,也许是阿尚帮我说了不少好话,也许是被我诚心所打动,他爹对我的态度渐渐有所好转,还主动找到我,说我如果愿意嫁到江陵来,成亲之后安心呆在江府打理后院之事,他便可考虑考虑。”

    拂熙鼻孔出了一口粗气:“哼!咱们闵月女子,能撑起一片天,哪能屈居于那只能见过一方天地的后院内,将军,您没答应吧?”拂熙对于闵月的“女尊男卑”算是掌握到了精髓。

    宛清扬没有说话。

    拂熙皱眉:“不会吧?将军您不会答应了吧?”

    “自然没有,我若答应了,回到江陵,我娘可能会拖四十米大刀来砍我,或许让我出家做尼姑,她就当没生过我这个女儿。”

    “哈哈!不愧是将军的娘!霸气!”

    “不过嘛,我想了个折中的法子,我跟那江丞相提议,让我在后院住着也可,不过,我每年只住几个月,其余时间,阿尚也要陪我回家住几个月,这样才显得公允。”

    “想必那江丞相脸都气绿了吧?”

    “那我倒没看出来,江丞相生得黑,面色变化不易分辨,不过,他说要考虑下。这‘考虑’二字既然说出了口,我想,只要我拖得时间够长,事情就会有商量的余地。”

    拂熙决定马屁拍到底:“想不到将军不仅武功高,会行军作战,这谈判场上也是一把好手。”

    宛清扬被夸得有些飘飘然,面上写着“那是,你也不看看本将军是谁。”几个大字,不过一瞬,眉眼间的得意之色便淡了下去,转而化为一丝惆怅,她接着道:“只不过,我这拖延战术还未执行完毕,圣上一道密旨将我召回闵月,接着,两军就开战了,我和阿尚……”

    “本来阿尚是不用上战场的,但他爹爹急着让他立军功,硬生生将他推到将军之位上。”

    “世上竟还有这样的爹,将自己儿子往战场上推,他就不怕有什么意外……”

    她叹了口气:“他爹虽为丞相,却是前朝皇帝封的,或许是新帝与他老子关系不好,江丞相虽是两朝元老,新帝看他却颇不顺眼,江丞相在朝堂之上不受待见,便想着让儿子在战场上立军功,新帝尚武,只要阿尚立了军功,他便又可以扬眉吐气了。”

    “这种为了自己扬眉吐气,赌上儿子性命的,也是少见,果然,能做到丞相位置的,多多少少都有‘过人之处’。”拂熙突然想到一点,这场战打下去,如若主将不换,那其中一个必定是战败而归的将军,投降之国加上败军之将,宛清扬和江千尚不仅这辈子都不能在一起,恐怕连见面都困难,君上,还是你会玩啊!

    “滴答”一声,一滴浓墨落到纸上,化开成一朵玄色墨花,拂熙盯着那墨花儿有些出神。

    宛清扬将纸卷起扔进了地上的竹篓里,手上沾了些墨汁儿却不在意:“这张纸废了,换过一张。”

    拂熙将新纸铺上,以纸镇压之,看着宛清扬专心写心愿的模样,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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