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附身

    “九九,你醒啦?”拂熙吓得想要后退,奈何手臂被九九抓住动弹不得,想不到这姑娘看起来弱小,力道竟如此之大。

    倏忽间,九九双目突睁,恐怖的是,其眼内没有眼珠,只有一片混沌的眼白。

    “小心。”卿尘一道金光射出,直接打在九九抓住拂熙手臂的手指上。

    他这一下出手不轻,九九不仅没有因为疼痛而收手,反而抓的更紧了,她对着拂熙,张开嘴,一道黑气呼出。

    眼见着那黑气扑向拂熙,卿尘唤出一把银蒲扇,正欲拦住黑气,突然,拂熙怀里的铜镜飞出,镜面稳稳挡住黑气,黑气见状要跑,铜镜镜柄上生出一双小手,飞到空中追着黑气打。

    拂熙大喜,难怪二师兄说这铜镜会在危难时刻保护她。

    卿尘见状,没理会那团黑气,他将银蒲扇反转,用扇柄一一点向九九抓着拂熙的五指,顷刻,九九松了松指尖,卿尘借机将拂熙拉回到自己身边。

    “大师兄,你看到了吗?是二师兄的铜镜。”

    卿尘黑着脸,毫无感情地蹦出几个字:“看到了,我又没瞎。”

    那铜镜打起架来相当灵活,拂熙简直看呆了眼,她沉浸在被二师兄铜镜保护了的喜悦之中,根本没注意卿尘的表情。

    头顶,冰槐树开始剧烈晃动,冰槐花砸到众人身上,变成了一滩滩黑水,“砰”的一声巨响,眼前冰棺炸裂,九九她竟然站起来了。

    “鬼附身。”卿尘眉头一紧,挡在拂熙身前。

    白水也将刺猬精拽到墙角。

    九九向着卿尘逼近,她半垂着头,一身大红的新衣冒着黑气,她每走一步,身子里都有一个男人的低吼声发出,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却可以感受到他的愤怒。

    “大师兄,接住!”白水扬手抛出一物。

    卿尘接住,定睛一看,笑道:“白水,可以啊!终于靠谱了一次。”

    “不关我事,阎王送咱们的!”白水倒是谦虚。

    卿尘转头将手中之物分了一张给拂熙。

    拂熙接住那物,她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张纸,纸上画着些青面獠牙的厉鬼,还有些她看不懂的文字,她问道:“这是何物?”

    “这张是十殿阎王收鬼符,是地府专门用来收服怨气极深的鬼魂之用,你我一前一后,记住,只能贴在胸前和后背。”

    卿尘说话间,九九已近其身,他闪身上前,反手一个鬼符,上来就要给她贴上,想不到那鬼魂亦是狡猾,一个斜身出去,让卿尘手中鬼符落了空。

    那厢,拂熙见状,正欲趁其不备,将鬼符贴在九九背后,甫一上前,九九却突然转身,两只鱼目白的眼睛死死盯着拂熙,拂熙不怕人却怕鬼,她只是微微迟疑一瞬,九九已经抓住了她的左肩。

    拂熙只道这是送上来贴符的好时机,她不顾自己被抓住的肩膀,侧身右手前挥,想要将符贴在九九前胸,奈何,手到胸前却短了一截,拂熙不顾危险,旋身靠近九九,突然,一道红光射出,九九被卿尘用灵力打到角落。

    “你是想做独臂大侠吗?”卿尘看着拂熙厉声道。

    拂熙不解:“什么独臂大侠,适才是贴符的好时机啊!”

    卿尘凤眼微眯:“是吗?你看你的肩膀。”

    拂熙闻言,看向自己的左肩,那肩膀上是一只黑色的手指印,手指印所在的地方,她的衣服似被火烧穿了一般,下面露出焦黑的皮肉,她顿觉灼热刺骨之痛:“嘶!好疼……”

    “现在才知道疼吗?我再晚一步,你的左手就没了。”

    拂熙嘴硬:“没事儿,要是没了,大师兄你就用莲藕给我做个新的嘛!”

    “我看你脑子也是莲藕做的,全都是洞!”卿尘看到拂熙额头的汗,终是没有再骂下去,无奈道:“手还能抬起来吗?”

    拂熙微微用力,忍痛道:“动不了了……”

    卿尘见状,二话没说,将手掌落到拂熙肩膀上的伤口处,拂熙嘴硬,心中却着实害怕要做独臂大侠,故而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救人者先要学会自救,下次不要这么鲁莽了,仙体不是这么糟蹋的,知道吗?”卿尘一边帮拂熙疗伤,一边念叨道。

    “哦!知道了,多谢大师兄教诲。”拂熙努努嘴,这人严肃起来说的话还真是让人无法反驳,不过,这种无法反驳的感觉甚是熟悉啊!

    角落里,九九朝着正在疗伤的二人奔来。

    卿尘头都未偏:“白水。”

    白水会意:“大师兄看我的。”他转头看小刺猬:“你,现真身。”

    “啊?”小刺猬不解。

    “要你现就现,再多话,一巴掌拍死你。”

    白水佯装举手,小刺猬吓到抱头缩回真身。

    前方,九九已经逼近二人,就在其挥手的一瞬间,白水手中一个黑刺团飞出,竟一下扎进九九腹部,只听到一声闷哼,九九吃痛后退两步。

    白水朝着那扎在九九肚子上的刺团射出一道红光,九九连人带团被射飞到冰壁上。

    “看老子不扎死你!”白水拍拍手:“小刺猬,你可以下来了!”

    九九肚子上,小刺猬左右挣扎,终于拔出了自己的刺,她一下子滚到地上,现出人身,九九气愤至极,对着小刺猬就是一掌,小刺猬坐在地上连退几步:“生猛大哥,你不救我吗?好歹我也帮了你!”

    “吵死了!”白水上前拖着小刺猬的衣领,呼啦啦往后一拽,拖地几丈后,再顺着衣领那么一拽,将小刺猬拉到自己身边。

    “怎样?没受伤吧?”白水横眉道。

    “受伤倒是没……”小刺猬双手捂着屁股,双颊红如猴屁股:“感觉后面凉凉的,该不是裤子被你拖破了吧!”

    白水朝小刺猬身后瞟了一眼,呼啦一下转过头来,唤出一条毛毡:“快挡着!”

    那厢,拂熙手臂热一阵凉一阵,胀一阵缩一阵,少顷,地上有水滴声,拂熙低头看地,发现有一滴滴黑水从自己指尖滴落。

    “你再试试。”卿尘放下手,问道。

    拂熙大喜:“可以动了,大师兄!”

    卿尘睨了她一眼:“你下去,跟那个刺猬精一起躲角落里。”

    拂熙拒绝道:“不要,我可以的!”

    卿尘正欲直接将拂熙拎过去,背后有低呼声,下一瞬,有人拉着自己瞬移到一侧。

    他回首,原来是被刺扎了的九九转头朝他们这边过来,适才竟想要偷袭卿尘。

    “你看,我也救了你。”拂熙挑眉:“大师兄,你就让我上吧!”

    一旁,小刺猬突然叫道:“姐姐,接住!”

    拂熙伸手接住,原是一根细长的棍子,小刺猬叫道:“我相信你可以的!不争馒头争口气!”

    拂熙飞手一接:“多谢!”

    卿尘眼风一至,小刺猬瞬间闭嘴。

    白水抱手道:“你扔了什么给她?”

    小刺猬抱手笑道:“我的刺啊!坚韧无比,可要比你们天界许多神物好用。”

    拂熙接住那刺,随意舞了几下,不错不错,细细长长,很是顺手。

    “她眼睛看不到,大家屏住呼吸。”卿尘扔下这句话,飞身到九九前面。

    众人忙屏住呼吸。

    九九兀得停下步子,歪了歪头,似乎在感受着什么,卿尘凤眼一挑,又恢复了放浪形骸的模样:“适才给你点颜色就想开染坊,我数一二三,你再不出来,我就行请君令了。”

    那鬼魂闻言,发出一声怒吼,登时,九九周身黑雾愈浓,那黑雾带着飞沙走石的气势向四周扩散,只一会儿工夫,空地中心便看不到九九的身影,那团黑雾似铜墙铁壁一般将九九包围,而且,正在飞速朝四周扩散。

    “不识时务。”卿尘一道红光射向冰壁,冰壁瞬间多了一个窟窿,一个冰球飞到卿尘手中,他将冰球抛向空中,冰球在九九头顶变幻成一道透明的穹顶将其罩住,连带着九九身上发出的黑雾也笼罩在其中,整个冰窖瞬间安静了下来。

    众人一口气未呼出,须臾间,穹顶之下发出轰隆之声,似有千锤百拳在捶打冰面,冰面开始出现细小裂纹,冰穹顶仿佛随时都会炸裂开来。

    拂熙警惕地盯着那穹顶,忽然,眼前甲光金鳞迷眼,蓝波翻滚如海,玉须飞龙拔地而起,龙之咆哮震九天,头顶的冰槐花簌簌作响,整个冰窖开始颤颤巍巍,浓黑的汁水顺着冰窖滚落,那飞龙盘旋与穹顶外。少顷,穹顶内捶打声渐细。

    “拂熙,准备。”卿尘的声音响彻冰窖。

    “好。”拂熙手中之符早已准备就绪,她全身热血沸腾,想不到大师兄的真身竟然是龙!都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但似大师兄这般的,定是顶好看的那种!

    冰穹顶上,飞龙变回卿尘的模样,他一掌击在困住九九的冰面上,掌心鬼符红光四散,竟生生穿越了冰面,进入到内里黑雾之中,少顷,只听到一声低吼,穹顶里的浓雾渐散。

    “拂熙,贴!”

    拂熙站在卿尘的对面,学着卿尘的模样,一掌击在冰上,那鬼符散黄光,穿越冰面,只听到一声男人惨痛的长啸,眼前黑雾消散殆尽,冰穹顶里,被鬼符前后夹击的九九耷拉下了脑袋。

    卿尘在对面对拂熙抛了个赞赏的眼神,拂熙掂了掂手中长刺,得,敢情没你上场的机会。

    见九九被贴了鬼符,小刺猬精从白水身后探出脑袋:“你都不去帮忙吗?生猛大哥。”

    “你没看到双剑合璧吗?”他拍了拍自己的腰间大刀:“再说了,这种小角色还轮不到老子的宝刀!”

    小刺猬静静看着白水吹牛,然后默默竖起大拇指。

    见九九被鬼符困住,四人聚到一处。

    忽然,白水的身子里发出一个女人的声音:“放我出来吧,白水君,不要伤他!”

    刺猬精吓到连连后退:“生猛大哥,你也被女鬼附身了吗?”

    白水没有理会刺猬精,从怀中掏出一枝白色的槐花,花瓣在空中飞舞,幻化成了一个白衣仙子飘然落地。

    仙子向三人微微施礼后,目光落在了被灵符封印的九九身上。

    她缓缓走向九九,拂熙正欲上前阻拦,却被卿尘拉住了袖子。

    仙子停在困住九九的冰面前,颤声道:“槐序。”

    九九的手指尖动了动。

    仙子见状,转身道:“卿尘君,白水君,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今日,我来到这里,就是想亲自化解他心中的执念,放那些无辜的女子回家。”

    拂熙和刺猬精二脸蒙圈。

    “白水师兄,这是怎么回事?”拂熙忍不住问道。

    白水清了清嗓子,唤出一张桌子,醒木那么一拍,他开始缓缓道来。

    在一座僻静的山谷里,有一缕孤独的魂魄每日飘荡在山林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魂魄已经不记得自己飘了多久,生前家住何处,家里有什么亲人,甚至,他忘了自己姓甚名谁,只是依稀记得自己不小心从悬崖上摔了下来,身体在落地的一瞬,被撞了个稀巴烂,连带着魂魄也被撞得七零八落。

    十五年前,在一个槐花盛开的傍晚,魂魄如往常一样,睡在一棵老槐树的枝丫上,夕阳洒在白色的槐花上,整个山林笼罩在一片金色的静谧之中。

    一个小女孩的声音打破了山谷的宁静:“坐在树上的大哥哥,你好啊!”

    魂魄的身子一僵,半晌,他循着声音,转过头看向树下,一个穿着红衣的小姑娘正半歪着头望向他,用自己觉得有点陌生的声音问道:“你能看见我?”

    “看得见啊,我眼力好得很。”女孩天真道:“大哥哥,你别睡那么高,摔下来可疼了。”

    魂魄以手枕头,侧头望着小女孩,这个在他死后第一个能看见他的人。

    许是脖子抬得有些累了,小女孩走到一个树桩旁,卸下背上的竹篓,靠着树桩坐了下来,托着下巴也望着魂魄。

    “大哥哥,你怎么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娘亲说,有心事要说出来,放在肚子里久了会烂,对身子不好。”小姑娘一本正经道。

    魂魄失笑,无心之魂,何来心事?

    小女孩仰头,眨巴着大眼睛,发挥着自己锲而不舍的精神继续追问:“大哥哥,你是住在这山里吗?”

    魂魄慢悠悠点了点头。

    “太好啦,我和爹爹新搬来山下,你是我在这里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大哥哥你家住何处?我可以去你家找你玩吗?

    魂魄环视了一眼四周,半眯着眼道:“我家……就在这山里。”

    小女孩随着魂魄望了望四周,山中景色正好,她灵动的大眼睛闪烁着快乐的光芒:“大哥哥你住在山里,那可太好了,我以后上山来采药便可以经常找你玩耍了,我叫栖栖,你叫什么名字呀?”

    魂魄望着手中一串槐花,随口道:“槐序。”

    “槐序哥哥,太阳都快要下山了,你肯定饿了吧,我请你吃饼。”

    栖栖趴在竹篓沿子上,低头翻找着自己带上山的干粮,想要跟槐序一起分享。

    “栖栖……栖栖……”

    身后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是爹爹!”栖栖站起,转身招手道:“爹爹,我在这里!”

    “小丫头片子,怎么不跟着爹爹,走丢了你娘可要跟我拼命!”

    女孩嘿嘿一笑:“爹爹,你不是怕我丢了,是害怕娘亲责罚你吧!”

    爹爹一副被看穿了的模样,笑着拍了拍栖栖的脑袋:“鬼灵精,我刚才好像听到你在跟人说话?”

    “对啊对啊,是槐树上的大……”栖栖仰头指着槐树,却发现,树枝上空无一人。

    爹爹怔怔望了会儿树顶,拍了拍栖栖的脑袋:“傻孩子,你这自言自语的毛病啥时候才能改,走吧,你娘在家煮了好吃的等着咱们呢!”

    爹爹往前走了几步,弯下腰捡起一串槐花:“栖栖,这串花甚美,拿回家插在新买的花樽里可好?”

    “好!”栖栖接过那串槐花,牵着爹爹的手下了山。

    爹爹是个医痴,之所以搬来这片山下,是因为听说这山里生长了很多外面罕见的药草,不过,越是罕见之物,越是生长在隐秘或者危险的地方,所以一连好几个月,爹爹一味稀有药草都没有找到。

    栖栖自幼喜欢跟着爹爹采药,每次上山,她都会屁颠屁颠跟在后面。

    当然,除了采药,她还想再遇到那个躺在树顶的大哥哥。

    一日中午,太阳毒辣,栖栖的脸被晒得通红,爹爹担心栖栖热坏了,找了一个荫凉的山洞,将其安置在内,自己则出去继续找草药。

    山洞里凉快,光线却很昏暗,栖栖靠在墙壁上,晒着手中的小蒲扇,忽然,耳旁传来“嘶嘶”的响声,常年呆在山里的她,一下子就听出来是蛇吐信子的声音。

    她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警惕的四处张望,果然,在一个角落里,有一对红色的眼睛正直勾勾望着自己,那蛇似乎伺机已久,前半身站立前倾,栖栖不自觉往后挪了一步,突然,蛇朝着栖栖飞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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