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们

    太白金星领着拂熙来到姻缘府外的时候,月老正站在院中相思树下徘徊,只见他老人家走走停停,以红丝团扇遮眼,伸长脖子眺望远方,似乎在等着什么人,待瞧见门外来人后,他蹭一下跳到门口,红通通的脸上写着大大的“兴奋”二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撞见什么千年难遇的上等红线呢!

    太白领着拂熙拜见月老,简明扼要阐述来意,他本以为月老会满脸写着抗拒,但不知月老今日抽了什么风,见到拂熙后,那叫一个高兴,脸上褶子都要挤到一块儿了。

    与月老的兴奋相比,太白金星似乎就要郁闷多了,他明明将拂熙安排到自己门下了,这写好的仙折怎么到了君上手中就变了呢?他在碧霄殿上没有开口,一是怕惹怒君上,二来是因为他了解月老,按那小老儿的脾性,若是看到拂熙,定会拉着她去找君上,“退”了这个徒弟,到时候他就可以顺势做个好神仙收了拂熙。可眼下这般场景,着实跟想象中不一样啊!

    太白金星遂将月老拉到一边,面上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要说这如今天上就只剩下一个太阳,怎生也如此之热?太白兄,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月老小鸡仔扑翅膀一般扇着团扇。

    太白思虑再三,终于忍不住传音道:“月老儿有所不知,我今日被人摆了一道。”

    月老小眼圆睁:“竟有这等事?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对太白兄你下手!”

    太白怒道:“不知是何人,暗中改了我对拂熙修仙府邸的安排,我本来是将她安在我门下的,可到了君上手中却变成了来你这姻缘府,这不是捉弄你我二人吗?这天上谁人不知,月老儿你最不喜凡间那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女子,故而你这姻缘府全部都是男子。”太白说到激动处,拉着月老往外走:“这样,要是你不想收下拂熙,切莫勉强,我现在就与你去找君上。”

    月老老脸一抽,团扇一拍,打掉了太白的手:“太白兄莫急,小老儿倒觉得,这事儿咱们若是开口去找了君上,那简直是在自寻麻烦。”

    太白皱眉道:“此话怎讲?”

    “太白兄你想啊,以你的灵力,这天上能动你仙折的仙人简直是掐指可数,而这其中能力最甚者……”月老小眼睛往外一瞟:“那必然是坐在碧霄殿中的那位啊!近来土地神、火神还有水神隔三差五就去君上那里参我姻缘府一本,君上一日三次唤我谈话。小老儿认为,君上肯定是为了这人间姻缘,借着醉意,略施小计,改变了拂熙的去向,我们为人臣子的,怎能拂了他的好意?太白兄,你说是不是?”

    太白似有所悟:“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适才在碧霄殿上,君上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哎,年纪大了,记不清了……”

    见太白上钩,月老瞬间来了劲头:“是吧!所以说,拂熙这丫头来我们月老府,那就是君上的良苦用心啊!太白兄如此醒目之人,难不成还要回去捅破这层窗户纸,让君上难堪吗?”

    太白心有不甘:“可是,可是……”

    “别可是了,太白兄,天儿也不早了,我瞧着你府上炊烟缭绕的,待我安顿好拂熙,就来找你喝上两杯!”月老一边说,一边将太白往外推。

    太白被推到姻缘府外,他还欲转身再说些什么,一回头,好家伙,姻缘府的大门已经关上了,他看着那门上红彤彤一对金童玉女,心道,君上今日没有召见月老啊,他是如何知道君上喝醉了?莫非是自己适才说漏了嘴?罢了罢了,这记性是越来越差了,赶明儿要去趟兜率宫,摸上老君几颗仙丹补补身子才是!

    拂熙站在相思树下,看着一高一矮两个皓发皤髯的老翁手忙脚乱地打着“哑语”,最后月老还直接将金星“扫地出门”。她本想上前关心几句,可又考虑到自己不久前才因为多管闲事丧了命,现下着实应该谨慎些,于是,拂熙咬牙一忍,干脆束手冷眼旁观。

    此刻,月老“送”走了太白,转身看着拂熙,笑得神秘:“拂熙啊,你在凡间还未有心上人吧?”

    拂熙忙道:“回月老,拂熙未曾有过心上人。”嚯,果然是管理人间姻缘的月老,眼神毒辣,说话一针见血!

    月老拈须,满意道:“甚好,甚好,来,跟小老儿走,今日就给你上第一课。”

    月老带着拂熙穿梭在姻缘府中,少顷,来到一座小阁楼,阁楼上金烁烁三个大字:藏书阁。

    藏书阁内,月老眯着他的小三角眼,指着藏书阁的书架道:“三日,小老儿给你三日时间,须记住藏书阁里所有的爱情故事。三日后,你的二师兄洗风会过来抽查。”

    月老府的藏书阁很小,拂熙扫了一眼,一共也就十个书架,还有几个书架是空荡荡的,她问道:“敢问月老,这里大概有多少个故事?”

    月老微微一笑道:“不多不少,一共五千二百个。”

    “五千二百个!!!”拂熙顿觉五雷轰顶:“若是三日之后,我记不住五千二百个故事会怎样?”

    “记不住?”月老转身望向外面:“那就要罚你去给前院那棵相思树浇水。”

    拂熙以为是个什么天大的惩罚,没想到只是给树浇水这种小事,她心里微微放松,轻轻呼出一口气,岂料,月老慢悠悠道:“那棵相思树啊,之前被你一位师兄失手打伤了,现下须以瑶池之水疗伤,每日浇水次数不能多也不能少,早中晚各浇五十桶水即可。”

    “那岂不是一天要浇一百五十桶水?”

    月老双手别在身后,施施然点头:“给相思树浇水,贵在诚意,不可用仙术,切记,那棵相思树乃人间所有相思树的根源所在,若是不小心浇多了,又或是浇少了,可能会影响到天下千千万万棵相思树。”

    拂熙不解:“若是影响了凡间相思树会怎样?”

    月老倒是颇有耐心,接着道:“凡间相思树承载着众多善男信女之心愿,他们会将心愿传给前院那棵相思树,你的师兄们根据相思树传达之意,可增加红线配对的准确性。”

    拂熙从前只知,但凡有月老庙的地方,庙前必有一棵相思树,供年轻男女抛丝悬愿,却从来不知,那些挂在树上的心中密语,竟真的会被神仙看到,早知如此,她定要准备好几麻袋心愿,逢树便抛,抛它个满满当当,诚心如此,还不能得个如意郎君?

    说起相思树,月老有些停不住话头,他继续道:“对了,你且记住,浇水的时候不要靠近相思树,站在小老儿指定的浇水坑浇下去即可。”

    “浇水不能靠近树,这又是为何?”

    “这是小老儿给你们定的规矩,对于那棵相思树,有‘三不得’。”

    “哪‘三不得’?”

    “树干靠不得,树顶上不得,树叶摘不得。”

    拂熙瞧着月老紧张的模样,只得连连点头,心道,这相思树还真是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月老见拂熙已被自己唬到一愣一愣,施施然走到书架旁,垫脚抽中一本书:“咱们姻缘府的人,牵红线并非只是依靠相思树,你的经验和判断也是重中之重。”月老轻咳一声,将那书递给拂熙:“小老儿瞧你应该还未有心上人,这实战经验自然是无处可谈,不过,也并非没得补救,俗话说得好,没吃过猪肉,见过猪跑也是好的,所以,年轻人,要多读书啊!”

    拂熙双手接过书:“可您适才不是说要给我上第一堂课吗?难道不是应该您来与我分析这些故事吗?”

    月老双手别在身后,故作高深道:“自学乃仙家修行基本素养,你如今进了我月老府,更是要牢记这条准则,好了,日落西山了,小老儿要去给宝贝相思树浇水了。”

    言毕,月老捶着他的老腰,踩着小碎步走出藏书阁,少顷,他唤出一朵祥云,驾云扬长而去。

    拂熙瞧着月老瘦弱短小的背影,越看越不对劲,按照月老这个速度,想必此刻已经出了月老府了,这哪里是去前院浇水的啊!

    对于月老究竟去了哪里,拂熙没有纠结太久,她一个猛子扎进书堆里。倒不是她不想给相思树浇水,以前在丞相府,人送她外号“草木杀手”,若是那相思树落到她的手里,还指不定会落得个什么更加悲惨的下场!

    时光如冬日的北风从耳畔呼呼刮过,整整三日,拂熙的头埋在书堆里就没抬起过。

    好吧,期间她也想过开小差,奈何这藏书阁邪乎得很,只要她稍有分心的苗头,书架上的书就会自动掉下,砸到她头晕眼花,要不是这里是天界,她真怀疑自己撞鬼了!

    第四日清晨,拂熙艰难地从一堆话本中爬了出来,她的纤纤细手刚攀过门槛,一不小心便搭在了一个人的鞋面之上。

    拂熙一抬眼,只觉清新的仙风夹杂着淡淡的香味儿,手边衣袂飘飘,一白衣男子堪堪定在其面前,低头对着拂熙温柔一笑。

    拂熙只觉得心头咯噔一下,嘴角止不住上扬。

    俊男美女初次相遇,画面简直不要太美好!

    不过,拂熙凭借她沾着鼻涕和泪水的长裙、蓬松的头发、红肿的双眼、浓黑的黑眼圈,生生将浪漫唯美的画面变成了阴森恐怖的鬼故事。

    白衣男子摇着手中折扇,面上却没有一丝惊讶,他浅浅一笑,蹲下身子:“拂熙小师妹,师父让我来听你说故事。”

    拂熙只觉得春风拂面而来,浑身上下都酥酥麻麻的,也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肥大的红头苍蝇,在她面前“嗡嗡嗡”乱转,硬生生将拂熙拉回现实:“你是……洗风二师兄?”

    洗风伸出手:“小师妹果然冰雪聪明,起来吧,地上凉,对身体不好。”

    人长得好看,还温柔体贴,仿佛话本里走出来的人物一般,拂熙本欲伸手,却不小心瞧到自己手上黑黢黢一块,忙又缩回手,笑道:“多谢洗风师兄,我自己能行。”

    拂熙一骨碌爬起身,却不小心踩到了裙边,一个踉跄向前,一头撞进洗风的怀里。

    拂熙手忙脚乱地将头从洗风的怀里拔·出来,忍不住问道:“洗风师兄,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洗风温言道:“有何事不明,小师妹尽管开口。”

    拂熙吱吱呜呜道:“洗风师兄,你……你可有佩戴……香囊?”

    “小师妹为何这么问?”

    “我刚才靠近你的时候,闻到一股香味儿,那味道似花非花,似草非草,似木非木……却是说不出来的好闻。”

    洗风轻摇手中折扇,温言道:“小师妹说的可是这股味道?”

    拂熙狠狠吸了一口:“对!就是这股味道!原来不是香囊,是这折扇的味道?”

    洗风笑道:“是扇骨之香。”

    “扇骨?”

    “这扇骨乃是由玉竹所化,玉竹生万年自化为扇骨,自带香味,经年不腐,扇出的风随一年四季、一日时辰而变。”

    “随季节、时辰变化的风?”拂熙第一次听说有这般神奇的扇子。

    洗风轻合折扇,双手递到拂熙面前:“小师妹如不介意,可以一试。”

    “我欢喜还来不及,怎会介意?”拂熙双手接过那把折扇,小心翼翼展开,轻轻一摇,本来吹到面上的习习凉风瞬间变成了轻柔的暖风,她忍不住闭上眼,这风还真是打心眼里让人舒服。

    拂熙也不贪心,扇了两下后,缓缓折好,又双手递给洗风:“洗风师兄,人间的文人雅士,扇面上多有字画,你这扇面,为何是两面皆为空白?”

    洗风莞尔:“扇子,不过是为了扇风而已,有题有名有画,反而喧宾夺主。”

    果然是仙人,一把折扇都如此与众不同。

    拂熙收了收心,将被折扇分散的注意力收回,笑道:“瞧瞧我这记性,洗风师兄,咱们快开始吧,要不然,我就要忘了那些故事了。”

    洗风道:“好,那我们边走边说吧,姻缘阁那边晨会快要开始了,月老让你背那些故事,不过是想让你了解不同的爱情故事,到时候给人牵红线的时候多几分判断罢了,所以,你不用详尽来说,我问你的故事,你只需要说出男女主人公性格、家世背景、何时何地相遇、因何相知相恋、最后结局如何即可。”

    洗风虽然说得简单,但拂熙作为一个背书困难户,心里还是紧张得很,说到第五百二十个的时候,两人已经站在姻缘阁外面了,拂熙深吸一口气,险些把自己再度送走。

    洗风停下步子,笑道:“姻缘阁到了,小师妹。”

    拂熙撇撇嘴:“可我才说到第五百二十个。”

    洗风道:“你已经是月老府所有弟子里说的最多的那个了。”

    “是吗?其他师兄都说了几个故事?”

    “你三师兄蓝渊最多,五千两百个。”

    “五千二百个都说出来,那蓝渊师兄应是最多的那个,师兄为何说我是最多的?”

    “按照数量上来说,蓝渊是最多的,但由于他不是靠嘴说出来,而是默写出来的,月老说一个都不算。”

    “一个都不算?”拂熙心道,月老也忒狠了:“那月老是如何惩罚他的?”

    “月老不知在何处寻得一只鹦鹉,让蓝渊教它说话,一个月之内,那只鹦鹉要与人对答如流方可算通过惩罚。”

    “那最后鹦鹉会说话了吗?”

    “鹦鹉是会说话了,不过每次都是三个字三个字往外蹦,但令月老没想到的是,蓝渊在那个月内可能用尽了自己一生的说话量,所以,之后他越发不肯说话了,最后月老也看开了,说只要红线牵的好,不会说话又如何?”

    拂熙点头,看来月老还是很开明的嘛,也是,主管人间姻缘的老人家,若是不开明,岂不是害了别人,也累了自己,她继续追问:“听说有位师兄打伤了前院的相思树,他说了几个?”

    洗风难得失笑:“那是你三师兄白水,他为人豪爽,能动手绝不动嘴,背书全靠武功招式来记,勉强说了二十个。”

    “二十,也忒少了些。”

    “你四师兄林穴最乖,说的最为完整,却也因此每个故事耗时最多,所以他只说出两百个故事。”

    “那你和大师兄呢?”

    “我比小师妹略差,说了五百一十九个,至于大师兄嘛……”洗风话未说完,突然,姻缘阁内传出一声巨响,二人皆是一惊,忙奔进姻缘阁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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