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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鬼喑啼风雨晦(十)

    酒宴散罢归家,元安依旧一片喧嚣。

    临别时,萧云淮问及赵庭芝还要在元安待上一段时日,便邀他明日又来王府做客,赵庭芝心里虽有些受宠若惊,却也还是从容应承下来。

    一行人打道回府,过了一个街口,昆玦却忽而停了脚步,凝望着不远处一座石桥,却道:“你陪我去走走。”

    如鸢认出,那是从前她跟萧云淮来过的飞仙桥,想着认识路,她便让萧云淮几人先回。

    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元赫眼底黯然。

    楚逸之叹息:“方才你该知晓的都知晓了,如今就是这么个情况,你我都无可奈何,若是真替她想,且随她去吧。”

    元赫闻言眉宇愈发深蹙,低头瞧着手里一双泥娃娃,那会儿在摊前,他后来又挑了个穿蓝衣的男娃娃,女娃娃依旧笑眼弯弯,而男娃娃像他。

    ......

    如鸢跟随昆玦到了石桥上,桥下河水悠悠,两岸灯火繁华,河面上一叶扁舟晃晃悠悠迎面行来。

    他神情有些恍惚,直勾勾地盯着那叶扁舟,凝眸半晌,如鸢不知那小舟有何特别之处,便是众多行舟中最寻常不过的一个,竟让他看得如此出神。

    小舟自石桥下穿过,昆玦的目光也随之而去,直至那扁舟驶离河道,往城门外的方向去,逐渐消失不见。

    他回转目光,身形微动,如鸢原以为他是还挂着方才琅华堂里的事,未必不是还生着她的气,正欲开口再同他多解释两句,可蓦然间,却见他忽然抬手指向不远处的河道旁,不觉地开口道:“那里原是有一座楼的。”

    如鸢愣了愣,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却分明是一处空地,几步石阶可下河道,岸上空旷并无房屋,灯火阑珊,只立着一棵偌大的梨树,一树梨花似雨,皎白如玉,于繁华喧闹的偌大元安城中兀自安静。

    那里原本是有一座楼的,如今却成了一树梨花。

    恍惚间,如鸢明白了什么,想来那里从前的确是有一座楼的,楼里......恐怕还有一个别样的人。

    昆玦若有所思,如鸢的神情也跟着恍惚。

    若是能回到三百多年前,她也想去那里看一看。

    不知那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你倒是看得......比我还认真。”

    不知何时昆玦已然回过首来,凝眸处疑惑地打量着她,如鸢眨了眨眼定了心神,浅浅笑道:“公子指的地方我自然认真地去看,那一树梨花照水,当真算得上一处美景。”

    昆玦默不作声,她自然不会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不过公子你怎知那里原本是有座楼的?”

    如鸢试探着问起,不知他是不是想起了些什么,不过从前的前尘往事他还是不要想起来的好,去岁七夕发生的事情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她这一问,昆玦才暗自惊异地停顿,在自疑中恍惚,他也不知自己怎就说出了口。

    半晌,他垂下眼眸,只道:“只是觉得,那里应是有一座楼的。”

    如鸢怔然,觉得?

    看样子他还没想起来。

    她微微松了口气,昆玦不愿再在此处流连,只一句:“罢了,走吧。”

    纵然眼前风景似曾相识,但他并不欲多想,眼下这样就很好。

    如鸢还在埋首回味他的话,走了没几步,也没注意他已经停了脚步。

    冷不丁一撞,叫如鸢往后微微一个趔趄,抬首才见他停了脚步又凝神望着前方不远处,神色似入定了一般。

    “怎么了公子?”

    如鸢揉了揉额头,不知他又看到了什么,神情与方才不同,似是恍惚,又似惊异愣然,然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前方灯火繁华,来往行人如流......

    市井百态喧哗一片,她却分辨不出他到底在瞧什么。

    昆玦怔怔地看着前方,万千的人流嘈杂来往穿梭,却偏偏一处灯火阑珊处,似有一道背影蹁跹,忽而驻足停留在一处卖花灯的小摊前。

    那身影侧着身子仰首望着头顶上的花灯,虽一袭薄纱遮面,就着花灯的光影却也可见其眉眼嫣然含笑,额外温婉。

    如鸢顿了顿,虽不知他在看什么,但他侧脸的神情是那般专注。

    也不过片刻,过往人潮涌上,那身影倏忽不见。

    “公子你怎么了?”

    她虽是疑问的语气,但又好像也并没那么好奇。

    昆玦回过神,“没什么,走吧。”

    如鸢仿佛窥见他眼底的落寞,她没有再问,转身随他离去时,只是仍回过头又往方才灯火阑珊处深深望了一眼。

    ......

    露华园,楚逸之刚泡好一壶茶,开口便道:“我看你也是看出小宫女与那赵家公子交情匪浅,故而尽管今日只是偶遇,却也邀了他入宴做客,是吧?不过这么看来,这赵庭芝的身份你倒是已经确认无虞了。”

    萧云淮轻轻颔首,二人坐在一块弈棋,凌秋还候在一旁。

    “那赵家公子不过是凤阳城数一数二的富户,商户出身,以经营客栈酒楼为主,家大业大,在凤阳跟元安都有产业,其八岁时父亲病故,由其母亲独自抚育长大,孤儿寡母支撑着整个赵家,为人形端表正,玲珑周到,是个难得的温谦君子。常年居于凤阳,在元安除了生意,并无别的什么牵涉,如鸢与之相交,倒是不错。”

    在今日之前,如鸢此前刚到时便同他们提及了凤阳的朋友,萧云淮不知她所说的凤阳朋友会不会是湛王的人,便早派凌秋去查了查,倒也没什么问题。

    “嚯!你查得倒实在仔细,连人家八岁时父亲病故,孤儿寡母支撑家业都查出来了,你是叫凌秋趴在人家房顶上掀了瓦查出来的吧?”

    楚逸之仰过头,查探情报这种事凌秋向来都是萧云淮身边的一把好手。

    凌秋瞪了瞪眼,两靥泛起一阵微红,毕竟他年纪轻轻,却被楚逸之说趴在人家房顶上,但又不好反驳,毕竟正被他说中。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院墙外倏忽一道人影至。

    几人抬首瞧去,果然是贺青的身影,萧云淮昨日便同他递了信,让他今夜前来,有要事商谈。

    贺青来时是隐蔽地走的侧门,一路轻车熟路地过来,却并未见到期望中的人影。

    差一步踏进露华园,他仍东张西望,迎过来后张口便道:“那妖物呢?今日好容易来一趟,我还想见识见识呢!”

    萧云淮迎他坐下,“妖物跟小宫女在一起,还在街上闲逛。”

    “啊?不在?”

    贺青着实有些失望,妖物都来元安好些天了,他却连面都还没见着,每日护卫宫防忙得头脚倒悬,因他身份的敏感,素日里也不能光明正大地跑到淮王府来,扫了扫,便朝身旁的凌秋投去羡慕的眼神。

    既是萧云淮身边的得力干将,第一时间便见过了妖物,素日又不必似他这般拘在宫中,潇洒自在。

    凌秋又再愣眼。

    “这般想见他,今日叫你来便是为着这桩事。”

    楚逸之接过话,开口便入正题。

    贺青顿时敛了眉梢,萧云淮道:“我们想探一探那人的身手。”

    贺青神色一凛,顿时会意:“意思是让我出手?”

    萧云淮点点头,“他如今既已来了元安,我们自然该赶在萧云澂之前试一试他的底细,此前我曾假借切磋之意探过小宫女的口风,她只道那妖物身手卓绝,轻易不肯出手,借此打消掉我的念头,想必妖物的身手她也是知道些什么。而今萧云澂离他只一步之遥,我们唯有知晓他到底有何能耐,方能应对。”

    贺青恍然,但又顿了顿:“是这个道理没错,不过当年那妖物可凭一己之力力退十万大军,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只怕是泼天的本事。我这天枢第一高手都不敢说能以一己之力退十万大军,眼下试探他,是否太过冒进?”

    贺青所言,也是萧云淮这段时间没有贸然出手的原因,只道:“此番试探只是为了摸一摸妖物的底,这些日我观他为人行事与常人一般无二,没有半点妖异的地方,想必他没有半点想显露自己身份的意思,应当不至于将自己一身滔天的本事用在一场小小的试探上。”

    “既如此,倒也行。”

    贺青微地颔首,神情肃敛:“那要怎么做?”

    楚逸之接过话:“此事我先前与玉郎已经商议过了,多寻几个身手好的,同他演武切磋切磋,不过他心思难测,此事需得做得顺其自然,不可刻意,免得惹他怀疑。”

    “你的意思是......”

    楚逸之又细道:“之前我替玉郎去七绝山查了查湛王身边的一个老道,从他那里得来了几页记载铸兵炼器的丘郎古文,我二人揣测萧云澂恐怕是想寻找能够挟制妖物的东西,不过这种上古的文字早已失传,如今急需找一个人来破解其中的意思,才能知道湛王凭着这些东西到底要做什么。”

    “丘郎古文?”

    贺青一脸迷惑,怎么话头转得这么快,但还是接道:“你说的可是那夹在苏夷跟极寒之地之间的丘郎小国?”

    楚逸之点点头,贺青却愈发疑惑:“那个国家只是个弹丸小国,与世无争,千百年来都是在苏夷跟极寒之地的夹缝中求生存,百年前因有一年极寒之地异常寒冷,猎物极度缺乏跟气候实在恶劣,便举国覆灭了,如今又有何人能解?这试探那妖物又有何关联?”

    他实在闹不懂二人什么意思,萧云淮同他释道:“百年前丘郎国的确是覆灭了,但当时有少许体格额外健壮的丘郎人抗住了极寒的气候,为求生存,越过冰川从燕阙关一路入了天枢,随后便在天枢扎了根。不过这些人都十分分散,百年过去,如今大概散落在天枢各处,倘若能找到其中一个,或许就能解出那几页丘郎古文。”

    贺青顿了顿,茫茫人海,要去寻一个丘郎人是何其的难,一旁的凌秋也是一脸茫然。

    楚逸之扫了扫二人,只道:“现如今,咱们眼皮子底下,就有这么一个人:谏议院大夫程知舟的正室原配便是丘郎后人。”

    “那你的意思是......程知舟的夫人可替我们解此丘郎古文?”

    贺青愈发糊涂,方才明明是说要试探大妖的身手,忽然又说到几页丘郎古文,跟着又说到了谏议大夫的夫人,这弯子绕得他是越来越糊涂了,楚逸之却点点头,他正是这个意思。

    “听闻她自幼便从其父那里传承了丘郎文化,既会说丘郎话也识得丘郎文字,对丘郎古文也颇有研究。”

    贺青终于听出点什么,却道:“话虽如此,可人家一个内院的夫人,平白无故,素无往来,你怎么把人家请到屋里来给你解古文?”

    楚逸之盈盈一笑,神情忽而玄虚,“堂而皇之地请一个内院的夫人自然是不行,但这位程大人跟这位正室夫人有一个嫡出的女儿,叫做程思琴,是元安城有名的才女。”

    “咱们择日在王府办一场雅会,既作诗雅兴,又借雅会的由头顺道演武切磋,自然要先请上贺大统领你,再把淮王殿下要跟天枢第一高手切磋武艺的消息放出去,随后多请几位武侯世家的子弟。”

    “如此大好的机会,那些高门大户的妇人们闻风自然会牢牢抓住,这一场雅会于咱们是切磋,于她们却是一个难得的上门相看京中子弟的机会,届时便邀那程思琴也过府雅集,如此便把两样事都一起办了,到时咱们在一边切磋演武,她们在一旁作诗尽兴,末了吃一场流水宴,一切皆是水到渠成。”

    “你是说咱们到时候就跟那大妖切磋,探探他的身手,同时也把那程姑娘邀到府上来做雅集,通过她来让程夫人替咱们解了那丘郎古文?”

    一番话罢,贺青终于明白了眼前二人欲行之事的来龙去脉,恍然大悟的同时,不禁喃喃称道:“这倒是个好法子!既探了那妖物的底细,又能借那程姑娘之手解得丘郎古文,一举两得,实在是妙!妙啊!”

    萧云淮点点头,以贺青的身手,到时定能将妖物的身手探个底细出来。

    不过尚未称叹片刻,贺青仔细思虑着又话锋一转:“不过那谏议大夫程知舟不过一个五品小官,与殿下素无往来,忽然请他家的女儿过王府雅集,不会叫人觉得奇怪吗?如此这般,只怕有心之人会看出端倪!”

    他意在防备湛王,毕竟萧云澂这个人向来心深似海,最是多疑,到时办雅集这样大的事,不可能不有所注意。

    楚逸之却徐徐笑着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去年开春时秦国公家的秋夫人为着自家世子徐弘昭,在跃鲤池边办了一场马球会,遍邀元安世家子弟和名门闺秀,当时咱们的殿下也去了,还跟着那程思琴对了两句诗,才子佳人可是出了好大的风头,如此前缘已在,事情便已成了一半,再有雅集本就是搏一个才名之事,程思琴素有才名在外,邀这程家才女前来也就不奇怪了。”

    “什么才子佳人出了好大的风头,你嘴上跑马胡说什么呢!不过是徐弘昭那小子不争气,对不上人姑娘的诗,便硬拉着我替他出头,总共就说了不到五句话,到你这儿怎么就成了好大的风头了?”

    萧云淮就知他要说这桩事,狠狠瞪他一眼,贺青顿时明白,连着凌秋一起二人暗自偷笑。

    贺青便罢,连凌秋都敢笑,萧云淮当即威严地扫了过来,凌秋慌忙做出肃敛恭敬的样子,只还是被抑制不住的嘴角出卖,到底被萧云淮狠瞪了一眼。

    “纵然如此,那你打算如何叫那程家姑娘替咱们解得那丘郎古文?”

    贺青又再发了问,他盘算事情从来小心翼翼,一步也不落下。

    楚逸之淡饮一口茶,不慌不忙地答他:“她母亲是丘郎人,她自然也应识得丘郎文的一二,不认识上古的古文不要紧,届时只道需她帮个小忙,把这几页丘郎文的复本交与她,这位姑娘冰雪聪明,找个由头拿着这几页丘郎文去问问她母亲,也不算什么难事。且......”

    他忽而停顿,话还没出口,萧云淮当即眼风如刀地扫了过来,他却还是笑着道:“且自上次马球会上吟诗作赋之后,那程家姑娘就对咱们殿下上了心,奈何她家身份低微,父亲不过是个五品小官,虽心中惦念却也不敢奢望能真的攀上淮王府这棵大树,如今咱们殿下找她帮这么一个小忙,她定然不会不帮。”

    萧云淮吃瘪,狠狠瞪他:“什么上心不上心的,你可不要嘴上跑马信口胡诌,毁了人家姑娘的清誉。”

    楚逸之连连点头:“是,淮王殿下教训的是。”

    听完计划,贺青原本还恍然地点点头,但仔细一想,紧跟着话锋一转:“诶不是,这些事情楚先生怎知道得这么清楚?你趴在人家姑娘床底下听来的?!”

    凌秋一个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

    萧云淮也失笑,看,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楚逸之吹眉瞪眼,一口噎过他:“什么趴在人家床底下听来的!我说你好歹也是掌管六万禁军的大统领,这点探听消息的本事都没有吗?皇城里这些高门大院的蜚短流长你去街上逛一圈,遇见哪个府里的丫鬟坐在哪个胭脂水粉摊前,或者哪个小厮在茶点铺子里闲聊,花点心思,总能探出来。”

    “看不出来,楚先生一介江湖名医,除却医术通天,打听消息倒是很有一套。”

    贺青学着他适才的话反过来揶揄他,趁楚逸之掐死他前又赶紧道:“既如此,那这场演武会......哦不,这场雅集什么时候办?”

    “这件事我跟逸之商量过了,如今惊蛰春祭在即,宫里宫外都有许多事要忙,便待春祭后过几日,我便给各个府里下邀帖,十五春分,正好办这场雅集。”

    萧云淮说罢,贺青点点头,郑重将这桩事放在了心上。

    只是兹事体大,萧云淮沉声肃敛,又额外多交待两句:“不过有些事我需得多嘱咐,那妖物毕竟是妖,动起手来不知其究竟如何,到时交手,咱们还是得小心为妙。”

    围坐的三人都点了点头,贺青身为天枢第一高手,心中更是有数:“左不过是切磋一番,过上几招,越是大庭广众,想必那妖物便越是不敢显露出自己的殊异,只怕他会比我们更加小心谨慎。”

    萧云淮饮着茶只望了眼窗外夜色迷离,微微颔首。

    “一切就看春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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