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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初识风流面(五)

    打浔阳镇往东走,七十里开外便是凤阳城,凤阳城乃凤麟州府,其繁华程度自不是浔阳镇一方小镇可比。

    凤阳城内街如阡陌,房如菜畦,城东有一楚宅,府上楚家四兄弟,正是今日月满楼里仗义出头的楚南寻一行人。

    此番四兄弟本是受了其父楚舜钦的吩咐,来浔阳镇上办事,刚到浔阳镇半日,便在月满楼落脚,不想竟遇上了这档子事儿。

    四兄弟里,最年长的男子便是老大楚啸天,老二则是楚南寻,两个年幼些的一个是老三楚越,和最幼的老四楚观仪,四兄弟最大的不过二十弱冠,最小的才十三,四人皆是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大好年纪。

    月满楼云字号的房间,窗明几净,微风和煦拂进房内,没了楼下那样的喧嚣吵闹,正适宜休息。

    楚啸天正襟危坐在书案后,浑身携一股浩然之气,成熟稳重,不似方才在楼下之时那般温和。

    而眼下,楚南寻也端端地低了头,正跪在他面前。

    “说吧,哪儿错了?”

    楚啸天凝眉看他,一脸肃色。

    楚南寻自然知道他责问的是哪桩事,但他自认今日之事他问心无愧,只道:“我不该险些殃及到大哥跟楚越、观仪,让你们也差点涉入险境。”

    楚啸天俊眉紧蹙,狠狠瞥过他一眼,“你还是不知自己错哪儿!”

    “我是在怪你不该殃及到我们吗?!你我兄弟四人,骨肉血亲,本就为一体,你若出手,我们自当也同你一道护卫心中道义,绝无退缩,难道你不知道?!”

    “我......”

    楚南寻略略地低下头,目涌羞色,面带惭愧。

    他不是不知道,但正因如此,所以后来知道了那黑衣男人不仅是天残派的人,还是玄武堂堂主后,他才把自己摘了出去,只管叫绝无情冲他来。

    “我气你,不是气你路见不平行侠仗义,这些本没有错,可不自量力那就错了!”

    楚啸天恼极,语气中却又暗含无奈,他怎不知,自家二弟从来一片赤子之心,心思纯粹,又万般倔强。

    楚南寻也皱紧了眉头,不是不明白,可又还是不懂,他是不自量力了,可他还是那些话,若今日自己不站出来,那明日又会有谁替自己挺身而出?今日绝无情没看中玄青衣公子那一桌,也有可能会看上他们这一桌,这帮人就是想欺人。

    楚啸天心底也知,自己二弟也不是那等没脑子的人。

    今日绝无情一行来,起初又有谁知他们是天残派的人?正因如此,楚南寻必定也在心中想过,月满楼地处浔阳镇繁华要道,又逢入夜不久,街上人来人往,江湖人来闹事,实在太过明目张胆,随时都可知会衙门,自然这些人便再掀不起什么风雨。

    是以,他才安敢在看出自己身手不如绝无情的情况下,犹替那公子出头。

    只是谁知,后来又是那样......

    而正因如此,楚啸天气的也不是这些,他是气,楚南寻明明可以再等一等。

    他眸光隐忍,仍对楚南寻横眉冷对,语气却不似方才凌厉。

    “你我兄弟四人虽出身武家,自幼便受父亲教导一身武艺,四兄弟中又属你的天赋最好,大家都看重你,平素你年少轻狂,自恃武艺精湛常行侠仗义,一般的小毛贼也的确不是你对手,匡扶正义本没有错,这些便也罢了。”

    “但今日呢?今日你可曾好好看过?”

    “今日那一行人来,不说那绝无情,其余个个瞧上去都是好手,单那六个人,就够你我兄弟四人打一阵了。若待绝无情出手,若那公子真的毫无身手,届时你我又待如何应对?”

    一声质问,终于见楚南寻目色低沉,眼眶倏地微红,楚啸天隐忍地看了他一眼,犹又咬牙续道:“天残派何等人物?今日那其余六人都绝非底层弟子,他们手里沾过的血比你我吃过的饭都多,其阴狠毒辣动则屠戮满门的做派,就不是你我逞一时之快能摆平得了的!”

    他语气中已带着十分的恼怒,想起方才之事实在惊心动魄,可叹自己这个二弟却实在年少轻狂不自知。

    “你素来有一颗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心,这是好的没错!可你有足够的本事吗?”

    “你尚未摸清对方底细就冲动出手,明明是敌众我寡的情况,你不以智取偏偏要以身犯险!这是行侠仗义?这是不过脑子,不看情况,这是蠢而不自知!”

    虽是不忍,但楚啸天犹然狠狠吐出这几句,他这个二弟本该是家里天资最是聪颖的,但他今日行的事却还是不够周全。

    须知为人处世,在某些情况下譬如今日这般,倘若顾不了周全,动则轻毁己身,重则连旁人一同倾覆。

    “我知你心中大义,也知你今日所言都对。但凡事行动前需得多思多虑,非是瞻前顾后,而是得把后果想清楚想明白。譬如你今日那般,可曾想过如若因你一时冲动而导致天残派大开杀戒怎么办?若咱们真同绝无情打了开,旁人又怎会不受连累?”

    一句接一句,楚啸天不停地厉声追问楚南寻,便是将方才之事所涉十二万分险境与细枝末节皆一一说与他听,每一句却如刀似剑直戳在楚南寻心坎上。

    听罢,楚南寻终是红着眼眶,塌了身形。

    方才在楼下,在那玄青衣公子出声前的那一瞬,绝无情一掌直直朝他袭来时,他的大哥本欲用自己的躯体替他直生生挡下的。

    眼观他此般模样,楚啸天也低着眉头轻轻一叹。

    自幼时一同长大到现在,他还从未对眼前人这般严厉过,瞧着他倏忽红掉的眼眶,便知他大抵也真知自己错了。

    他微缓了语气又道:“我并非不要你出手,而是不想你如此莽撞地出手。原本事情还未明了,我本想着先静观其变,毕竟我们连来人底细都还不知,大可先见机行事再作打算,纵然知晓黑衣男人就是绝无情,咱们也可再想计谋,可你呢?你却偏偏直接就往上冲!”

    “古之所谓豪杰者,必有过人之节,人情有所不能忍者,匹夫见辱,拔剑而起,挺身而斗,此不足为勇也!天下有大勇者,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今日那公子便是如此!”

    最后一句蓦地语气加重,楚南寻惊觉着抬起头来望向他,眼底复杂地回想当时的情景,一想到昆玦当时的风姿,便愈显得讽刺。

    倏地,面色苍白又惭愧。

    “你没有足够强大,凭什么保护别人?你此举,便好似不通水性之人非要跳河救人,极可能的结果便是连自己也搭上!如此,又意义何在?”

    楚啸天的声音里分明划过几许无奈,而跪在地上的楚南寻既终于明了他的话,也明了他身为大哥的隐忍与无奈。

    不觉间眼睫湿润,说到底,楚啸天并非不愿他行侠仗义,而是不愿他冲动鲁莽,白白丢了性命。

    他喉间不由得蠕咽道:“大哥对不起,是南寻错了......”

    楚啸天也不忍见他这样,他这个二弟虽总凭热血行事,却也不是不听他这个大哥的劝,更非不明事理之人。

    向来都是他说什么,他便改。

    他轻声地叹:“智与勇兼具方能成事,若尚未看清局势便横冲直撞,便只能是有勇无谋,只能做个匹夫,算不得义士。不过......你今日说的话也是对的,他人受难,自己有剑却不站出来,若明日自己受难,又当如何?”

    说到这里,楚南寻愈发羞愧,从始至终,楚啸天身为大哥都没有否定过他心中的道义。

    “但站出来的方式有很多种,不能直取的便曲线救之,不能硬碰的便以柔克刚,文通三略,武解六韬,智勇双全,寸铁在手,方乃万夫不当之勇。”

    “你要明白,这世间的善恶是非,并非是路见不平就要立马以身弑血才算侠义的绝对。”

    似榔头一棒敲下,教人醍醐灌顶。

    楚南寻一刹微怔着抬起头,他迎着楚啸天沉着内敛却暗自藏锋的目光,沉声的一句当真是敲在了他的心上。

    仔细想想大哥楚啸天说的话,他平素从来年少轻狂,自视是行侠仗义,可每每抱打不平得罪人时总是大哥出面摆平,跟人打架犯下错时,楚越和观仪也总在爹娘面前说好话替他开脱,兄弟四人虽性格各异但却都是侠义行善的好儿郎。

    平日里所遇,不过是些地痞流氓,今日所遇,却是真真正正的门派杀手,当时听见那黑衣男人道出天残派的名号时,他明明也因为害怕而颤抖。

    倘若今日当真因为自己一时冲动惹怒了绝无情,血洗整个月满楼,那他便真的是无可挽回的罪人了。

    想到这里,楚南寻羞愧难当,恨不能寻个地缝钻进去。

    今日大哥骂他蠢是对的,他还从来没有对他说过这般的重话。

    半晌沉默,他眼中蓄了泪又咽了泪,如此反复浮沉后方才稳住情绪,对着楚啸天郑重拜首:“今日之事南寻真的知错了,请大哥责罚,绝无怨言!”

    楚啸天神情肃穆,并不言语,楚南寻几番蓄泪又咽泪皆落入他眼底,他一直缄默不言原谅,便是期望楚南寻能真的明白今日有多凶险,能真的有所成长。

    “南寻真的知错了,不敢求大哥原谅,只求大哥责罚,让我记下这个教训!”

    楚南寻红着眼斩钉截铁地再说了一次,抬首认真看向楚啸天,眼中的执拗终是消散干净,只是心底最深的那层执拗却是在明白楚啸天这许多肺腑之言后化成了另一种东西融在骨子里。

    “我知平日都是大哥护着我,楚越跟观仪也总替我说话。大哥跟父亲都看重我,我自也敬重大哥!今日之事,都是南寻的错!错在不知天高地厚,行事冲动,连对方是何人都未弄清,便只知用武力强出头;还错在不顾他人性命、手足兄长,太过年少轻狂!南寻深知今日差点铸成大错,愿领受大哥任何责罚!”

    “还有呢?”

    纵然话至此,楚啸天的语气却犹然凌厉,神情甚至更为肃穆,紧紧蹙眉看着他。

    “还有?”

    楚南寻霎那一愣,微微疑惑。

    “还有你不该枉顾自己的性命,无论何事,何以不惜自己性命?!他人的命是命,你的命也是命!”

    楚啸天厉声一句吐出,目色极锋锐地逼视,叫楚南寻倏忽愣怔,顿了片刻,随即润了眼眶,俯身磕在地上。

    “南寻明白了。”

    少顷,楚啸天不语,楚南寻也不曾起身。

    楚啸天皱紧的眉头终于渐渐舒展,半累半叹地摇摇头,“罢了,你起来吧。”

    楚南寻抬起头,虽不曾掉落眼泪,眼底却一片殷红,顿了顿才笑道:“谢大哥开恩!”

    楚啸天见他几乎要一把鼻涕一把泪了,不知他花了多大劲才忍住眼泪珠子不掉出来,一时失笑,又沉声道:“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你且长些记性才好。”

    楚南寻又再点点头,楚啸天便让他一起坐到榻上说话。

    楚啸天与他倒了一杯茶,语调一转,“方才观仪说的话倒是提醒了我,我观今日那公子气度不凡,衣着打扮又皆是上乘,比起江湖人士,他倒更似大家出身,若是在凤阳城有这等人物,咱们早该识他才是。方才在楼下听这镇子上人所言,似乎那公子也不是镇上的人。”

    楚南寻也疑声:“莫非是元安来的贵子?”

    楚啸天不置可否,凭昆玦的打扮气度,若说从京畿元安来的倒真有可能。

    “总之,咱们这几日在镇子上多留意便是。”

    楚南寻点点头,忽地又抿嘴笑道:“想必大哥也是仰慕他的吧?”

    楚啸天扫了扫他,也如老三楚越那般,一掌拍在他额头上。

    “我是看你看那公子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恨不得粘在人家身上,楚越跟观仪也是......再说了这有什么,那样的人,我自然也心向往之。”

    他大方地承认,楚南寻笑着微微颔首,身为大哥,楚啸天最知他们的心思。

    “你是我们几个里最有武学慧根的人,倘他是哪家的公子,待咱们回去后回了父亲母亲,或可去到门上求上一求,教授于你和楚越、观仪。你此前不是一直觉得我楚家剑法或可再添几招,更上层楼吗?”

    闻言,楚南寻却是愣了一下。

    楚啸天所言,便是还在家中时,有一日他独在园中练剑,练到最后一招却觉意犹未尽,也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自家凌霄剑法还可再添几招,将那股意犹未尽之意全然挥洒干净,便兀自停了手思忖起来。

    彼时这一幕恰好被走廊上路过的楚啸天瞧见,做大哥的以为自家兄弟有什么烦心事,便笑问了两句,他兄弟二人寻常都是这般练剑谈笑,楚南寻便将心中所思道出,倒是让楚啸天微微惊诧了一把。

    随后二人一番探讨,却也未能当下就想出些结果,毕竟要在一套招式完备剑意已成的剑法上再精进几招绝非易事,谈笑之间楚啸天也只道来日方长。

    眼下楚南寻何曾想到,这些时日过去,那时只是信口几句言谈,毕竟他也心知凌霄剑法其实已然精炼成形,那股意犹未尽之感大抵只是他自己挥洒得不够恣意罢了,却不曾这般随意提来的话却被大哥全然记在了心上。

    他心下温热地点点头,楚啸天瞥见他眼底的敬重和又再翻涌的愧疚,笑着又道:“上回听你所言后,我这些天便一直反复思忖,你对武学的进益和悟性的确高于我们三人,楚越跟观仪便罢了,纵然是我,亦觉凌霄剑法乃是祖上所创,自然已极为完善,然你却能于日益精进之中再生其他所悟,这是我们几人所不能及的......”

    “不过要精进一套剑法绝非易事,纵观当年太爷爷楚渊将军也是倾尽半生才成此凌霄剑法。”

    “而你要于剑法精髓之处再行添招,必不是一夕可成之功,以我的资质跟悟性却是帮不了你什么,而方才遇见了那位公子,我便心生一念。似他这样的人,你若能得他的指点,我想定能助你有所成,只要能让我楚家剑法更上层楼,总是好的。”

    “大哥说的是,都听大哥的。”

    楚南寻咧嘴笑了笑,纵然不为精进剑法,他也很想再见那玄青衣公子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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