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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鬼喑啼风雨晦(十七)

    未时一刻,该来的人差不多来齐,霁云轩内阁廊下早已设好座位跟茶案,左右各两列,男宾这一列以贺青身份最尊,坐在最前,女宾这一列则是那庆国公家的周小姐坐在头座,离着萧云淮也最近。

    集会尚未开始,已见宾客如云,人头攒动,满皇城的王孙贵胄都聚到一块儿交头接耳,言谈甚欢。

    无人在意女宾这边除却看似已是末席的尾座之外在柱子后还有个位子,便是如鸢让春桃特地给她布置的最不起眼的位子,也尚未落座。

    今日入府的最后一位却是那姗姗来迟的谏议院大夫程知舟的嫡女程思琴,紫玉正领着她往霁云轩来,

    如鸢一直等到最后,也并不意外,那个身影到底是没来。

    她叹息着把最后一颗梅子送入嘴里,拍了拍手上的残渣,起身对着春桃道:“走吧,咱们就跟着这个程家小姐的后面一起进去。”

    春桃不懂,为何她非得跟着程家小姐一块儿进去,如鸢笑着在她额上弹了一记,她跟在程家小姐后头进去,那一众的贵女公子哥们便没人注意得到她了,春桃这才恍悟。

    眼见紫玉领着人渐渐靠近,如鸢量了量那程家小姐,方才就听春桃说她是谏议大夫程家的女儿,也是元安有名的才女。

    瞧着是个生得眉清目秀、柔柔弱弱又娇小的一个人,年纪不大,果然一身浓厚的书香气。

    程思琴见如鸢一身穿着不同于紫玉跟春桃两个丫头,虽不认识,却以为她也是哪家的小姐,便立马带着丫鬟柔和又周到地行了个礼。

    如鸢并未多说其他,笑着回礼后,朝她眨眨眼做个先请的手势,程思琴又再客气端庄地点点头,面色微红,略显出一点谨小慎微,这才转身进了园子。

    这最后的贵客总算是到了,萧云淮先一眼瞧见躲在后头的如鸢,嘴边不自觉扯了扯。

    他起身出了廊阁在阶前迎接,“久闻程姑娘才名远扬,现下到了,咱们这诗会也可开始了,请。”

    萧云淮扬眉一笑,极是温和,手上做着请的手势,先看了看程思琴,又跟着看向她后面。

    程思琴没想到萧云淮竟亲自起身来迎她,当即微微有些眩然,立马郑重回礼:“思琴见过淮王殿下,今日本是早些时候就出发了,只是来的路上遇上一点小事,惊了马匹,故而耽误了些时候,望殿下见谅。”

    她郑重地解释,两靥微红,不太敢抬头正视萧云淮。

    “无妨,先入座吧。”

    萧云淮犹自淡笑,扫向如鸢时,如鸢立马做了个嘘声的手势,他便笑着点点头。

    本已入座多时的人瞧见程思琴姗姗来迟,少不了议论几句。

    女宾旁还有那么些识得她的,互相沟通着几句不屑调笑,程思琴顿时赧然,本要速速入到最末座,未曾想如鸢却先她一步抢先坐下,笑着请她到一旁中间些的位子入座。

    程思琴微诧,怎还会有人同她争个末座,反倒把好点的位子给她,她朝如鸢微微感激地颔首,跟着坐下。

    随后雅会开始,先由女宾这一边的各位世家小姐各自调出自己精通的香料方子,待配好后做成香丸或香块,置于香炉中细焚,由各位公子小姐品鉴之后就香作诗。

    萧云淮简单释了几句,抬手让紫玉跟春桃领了一众侍女将调香的器物一应备给各位小姐。趁此间隙,这些上门应邀来的世家小姐跟公子们都赶紧趁机会偷偷相看,各自皆端着矜持的架子,又都微微探着些身子窃窃私语。

    如鸢边吃着樱桃果脯,边正好听着身旁一位世家小姐同着另一人低声问道:“听闻今日禁军统领贺青大统领也来了,对面的哪一个是啊?”

    一听二人提到贺青,如鸢立马探着身子竖起耳朵,饶有兴致,程思琴察觉到她并不那么端庄的动作,稍显讶异地微微侧过头,如鸢只冲她眨眼一笑,程思琴竟羞赧得一瞬红了脸,赫然转过身把头埋了下去,眼睫扑闪间,心底慌乱,不知这是哪家的小姐。

    被问的另个小姐跟着答道:“就最前面淮王殿下身边的那个,那便是贺大统领。”说着便悄悄指了指前面。

    两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交头接耳,手里都拿着精致的团扇微微遮面。

    “果然是一表人才,风度翩翩,竟不似寻常武夫子那般粗鄙庸俗。”方才起问的女子隔着摇扇凝眸看了几眼,称赞之言脱口而出,一旁的人立马拉住她:“你可低声些吧你,那可是当朝禁军统领,年纪轻轻就掌管六万禁军,正一品的大将军,怎会是寻常武夫子那般粗鄙俗陋!”

    如鸢险些笑出声,这些世家小姐们说闲话可真是有趣,没想到在她们眼里,还以为掌管六万禁军的大统领贺青或许是个庸俗粗鄙的武夫子之辈。

    察觉到萧云淮的视线又扫了过来,她赶紧乖觉地捂嘴噤声,又瞧见同坐在前头的元赫跟赵庭芝也笑着看了过来,赶紧冲他们浅浅招了招手。

    几人都笑了笑,她今日看着倒比前几日开朗明媚了许多,这样最好。

    而这边还在交谈的两个女子里,起问的那个又道:“那今日他怎么来了?素闻这贺大统领是咱们天枢第一高手,但没听说他文采也好啊,莫不然......莫不然也是借此机会来相看一场的?”

    说到这儿,女子微微红了脸。

    另外那个却是不屑地扫了她一眼,“什么相看!你竟是连贺统领今日为何在此都不知道,贺统领可是出了名的武痴,他听闻淮王殿下最近结交了一名江湖高手,那高手就住在王府中,便一直想前来一会。刚好听闻殿下此次举办雅集,便借机上门参加,其实就是为了跟殿下身边那个江湖朋友交手讨教。”

    如鸢微愣,有些疑惑,她原以为贺青也是来吟诗作赋的,不过是顺便切磋武艺,不曾想是专门上门来讨教,可这江湖朋友是......?

    论起江湖身份,如鸢首先想到的是楚逸之,可萧云淮分明说过,他三人是历来的好友,贺青因他与楚逸之早相识多年,不该是他才对。

    她一瞬又想到了另一人。

    想必是因自己曾同萧云淮他们说过,昆玦几次救她,身手颇高,贺青又是武痴,这才寻上了门来,怪不得那日说起要办雅集时,萧云淮还专门问起昆玦的意见,说公子小姐们那边有吟诗作赋的诗会,武家子弟这边则有演武切磋,问他可愿参加。

    只是今日那人却是不会来了。

    想到贺青今日专程而来却要扑空,如鸢迅速敛却眼底黯然,她的确本也抱着那么一丝期望。

    “这些事你怎么知道的?还知道的这么清楚?”

    发问的女子当即很是疑惑,如鸢立马竖起耳朵又听,另一大家小姐便又道:“此前王府还在下邀帖时,这件事满元安城都传遍了,就你不知!而且方才贺统领来时为谢殿下成全,还专程带了礼上门,我今日来得早,便都瞧见了,谁叫你不赶早的!”

    女子悻悻:“哎......这哪能怪我啊,我家前些日受了邀帖后也是早就做了准备,今日也算走得早了,毕竟是淮王殿下的雅集,场面当真是大,我来时王府门前的马车都堵到长乐街去了。”

    身旁的女子也点点头:“说得也是,还好我到得早,不然也如这程家小姐一样了,这个时候才来,叫咱们啊,白白等了她许久。”

    二人面露讥讽,心照不宣地笑了笑,虽是小声,却也并未遮掩,都把目光投向左手边算是最末座的程思琴。

    纵未回首看到那两女子鄙夷的目光,程思琴瞬间红透了脸,捏着袖子又把头埋低了些,仿佛这样旁人便会当她不存在。

    而即便是这样,座次再往里些的一女子也窃窃笑出了声,附和道:“来晚了倒是不打紧,就是不知待会儿制香品香的这些雅事她会不会做?一个从五品的小门小户,只怕平日里根本不学这些东西......”

    女子摇扇掩面,一旁几人且都笑了,程思琴脸上挂不住,红一阵白一阵,眼底敛藏不住地划过几许黯然,只因刚好被说中。

    如鸢不想这些名门贵女们竟如此嚼舌根,还以为大家出身,都应惯知礼数才对,她先是递与程思琴一枚樱桃果脯,程思琴抬起头来红着眼怔了怔,如鸢朝她温颜含笑,一直伸着手。

    程思琴黛眉微蹙,在确信如鸢并不是来笑话她的后,才小心翼翼伸手接过她手里的果脯,却发现这果脯是别人桌案上都没有的东西,又无任感激,微微赧然地笑着咬了一口。

    如鸢眨眨眼,却是这般娇柔害羞的一个人儿,跟着便回过目光对着方才那几人满含杀气地瞪了一眼。

    几个世家小姐瞥瞥如鸢,本也不认识她,只是被她这记凶悍的眼神瞪得有些怕,便都讪讪地把头转了过去,心底还思忖着这是哪家的小姐这般泼皮凶悍。

    而程思琴愣怔地看着如鸢的举动,别说与眼前几人不同,便是与元安城里旁的高门大户的女子都不同。

    少顷,紫玉跟春桃领着一众侍女替前头的贵家小姐们都添好了制香焚香的用物,走到程思琴这位置时,紫玉才惊喜地发现如鸢竟独自悄悄坐在最末,欢喜着也要给她制香的东西让她弄着玩便是。

    如鸢却摆手,她哪儿会做这些劳什子,她今日是来凑热闹的,不如多给她两碟果子,紫玉连连笑着答应了。

    随后调香开始,女宾这边的世家小姐们纷纷都放了手里的扇子跟丝绢,跟着姿态优雅又很有章法地开始制香,身边的婢女和嬷嬷们也都上前来在一旁帮忙,一时间吸引去了对面众位公子诸般眼神。

    如鸢也探过头好奇地想瞧一瞧程思琴做香,不想方才搭话的那两人又开了口,一个问道:“赵妹妹你今日做的什么香?”

    另个女子抬起头来笑看一眼,答:“我做《寻香谱》里的禅悦,顾姐姐你呢?”

    顾姓女子接话:“我自也是香谱里的,做一味闻思。”

    今日制香,不过是以王府给出的这些香料斟酌使用,迅速制出成品,那些需要蒸煮一类的工序繁杂的香方自不能用,是故所能制作的方子有限。

    二人又转过头去问了那个座次靠里些的,做的虽不是香谱里的方子,却是自己带了提前制好的蒸煮过的所需香料,自己添了心思,准备万全。

    说话间,几人都转首瞧了过来,哂谑的目光看向程思琴,仿佛是提醒。

    如鸢清晰地瞧见,本就慎微的程思琴埋首更低,分明变了脸色。

    正如几人所说,以程家的门户,程思琴素日所学的确不曾接触到品香插花这类高门显贵才会教习把玩的东西。

    这回程家得了淮王的邀帖,报的是素闻程思琴的才名,可把程大人跟夫人给高兴坏了,程夫人赶紧找人紧赶慢赶地教习了程思琴几日,更是教她把本朝香事大成的《寻香谱》翻得透透得,免得自家小女在雅集上露怯,做不出东西。

    程思琴本意便是做禅悦、闻思这一类的方子,这些方子简易稳当不会出错,做来虽不出众,但不会丢了家门的颜面,毕竟这些东西她才学了几日,也只来得及记下这些,本以为够用了,可眼下身旁几人分明是在提醒她不要做出跟她们一样的东西。

    如鸢也敏锐地察觉到这层意思,眼看程思琴额前已经起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她本还有两个方子也是学熟了的,可转眼间,眼瞧着又有人做了,她只能手里紧张地用银筷夹了点檀香木在研钵里,接下来的一步却不知如何是好。

    旁的人都瞧见她夹着块香料却是不动了,便知是没了法子,几人一边泰然自若地挑着香料,一边互相交流了眼神,都窃窃地笑了。

    如鸢又再眼风如刀地扫了那几人一眼,想着是萧云淮请到府上来贵客,回过头来看向程思琴,顿了顿柔声道:“姑娘若信得过我的话,我有个香料方子或可一试。”

    程思琴惊异,眼里又惊又喜,却又蹙眉:“姑娘你不做香吗?”

    如鸢爽朗含笑:“我做什么香,我就是来玩儿的,你若信我,咱们便一起做。”

    程思琴听到她是来玩的,愈发惊异,看着如鸢那方案几上确实是除了果脯糕点,什么制香的东西都没有,当即便感激地点点头:“多谢姑娘搭救!”

    如鸢眉眼温和,她其实比眼前人更不懂这些制香品香的雅事,不过是从前在泽月时,日日替昆玦熏炉焚香,洞里燃的都是同一种香,嗅之宁神静心,脑清目明,十分的好闻,最妙之处便是用之过后极易附体,抬手一挥暗香盈袖,也是昆玦身上的香气。

    她从前问过他方子,可惜这厮小气得很,起初还不肯同她说,后来天长日久被她磨得烦了,便说过那么一回,配料却实在复杂,数种香料掺和在一起,配比又严苛,他只说了一遍,如鸢只能竭力记住一些,后来他便如何都不肯再说了。

    后来如鸢自己也试过调制那么几回,可惜都没做出来,她方才探首看程思琴做香,就是为了看正儿八经的调香究竟是个什么章程。

    眼下王府备给每个人的香料繁多,也算齐全,只有些譬如龙脑、迦南一类的珍品如鸢不大认识,她便自己一一闻了来,凭着记忆与昆玦洞中惯用的香味比对,很快就发觉,怪不得以前她在山中制不出他惯用的味道,原是有些原料分明珍贵,她从前见也没见过,但味道一闻却当即认了出来。

    好半晌,如鸢一边挑着香料,程思琴在一旁研磨,又听她的吩咐加些什么东西,二人配合得极好,进度飞快,逐渐有了样子,那几个原本笑话程思琴的脸色很不好看,恨恨地瞪了如鸢几眼,却暂时奈何不得,只得自己赶紧调香。

    廊下一片窸窸窣窣的研磨声,未多时,很多人都配好了方子,各自开始制作成品。

    如鸢端着程思琴已经配好的香料闻了闻,虽相差还有段距离,不过同昆玦所用香味已经契合了七八分了,心中大喜,当即又于瓷碟中滴了几滴玫瑰油,又烧化了些许软香加入其中,搅匀之后,同程思琴笑笑,跟着搓制出三颗香丸。

    她只没瞧见,自己同程思琴制香半晌,萧云淮一直在往她这边看。

    这还是萧云淮头一回见如鸢煞有介事的样子,凝眸处,英朗的眉间不觉堆起笑意,元赫跟赵庭芝不明所以,萧云淮微微挑眉示意,三人生笑,贺青见状也跟着看了过去。

    一旁的庆国公独女周绮玥一边制着香,也正好瞧见萧云淮几人的投去的目光,她也顺着几人视线微微侧过头去看向位置最末,正见程思琴专心致志地做着香,再回首,萧云淮且还对其笑着。

    一瞬,周绮玥调香的手上顿了顿,脸上忽涌现出一股若有所思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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