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稚,我昨夜入睡时进入了一个怪异的梦境。”瑶光放下衣袖,看向还在揉脸的青稚说道。
“巧了,我也是。”想起昨夜的梦,青稚咬紧牙关,站起身,愤恨道:“我梦到乌鸦精那个叛徒了。”
瑶光见青稚仍然如此痛恨季伶,回想起季伶昨日为青稚他们做的事情,直觉季伶应是有苦衷,便劝解道:“你有跟季伶好好聊过吗?”
“你还在为那叛徒说话!我一起来,就见到那个乌鸦精在那扒我衣服。”想起自己被扒衣服的场景,青稚脸上红得直冒血,磕磕巴巴地说道:“况……况且像他一样的叛徒,我没杀了他就不错了!”
“或许季伶也有苦衷……”
“他能有什么苦衷,我亲眼看到妖魔是他引进万象林的,亲眼看到他埋葬沅儿妹妹饱受凌虐的尸体,亲眼看到他虐打手无寸铁的村民们。他不值得被原谅。”青稚越说越气愤。
他人恩怨之事,外人不可插手。解铃还须系铃人,心病还需心药医。系铃人不解,便无人可解。心上人不医,便无人可医。瑶光自知自己一外人不可插手太多,误会就留给他们自己解开吧。
瑶光不语,想出门寻找司幕答谢司幕救治青稚一事。结果一走出屋门,瑶光就遇到了季伶。只见季伶温柔地抚着手中一粗糙的陶笛,独自一人孤零零地在一旁站着,不禁让瑶光担忧他到底听到了多少。
像是感觉到了瑶光怜悯的眼神,季伶将陶笛藏回衣衫内,假装无事,毕恭毕敬地向瑶光俯身作揖:“大人,晚辈的师傅想见您。”
瑶光不解道:“你师傅?”难道是司幕口中所说的远方兄弟?
季伶保持着俯身的姿势说道:“是的,师傅他是这座府邸的看管者,所有入府者都需要见师傅。”
“那青稚他们已经见过,就差我了是吧。”
“是。”
瑶光想着进别人家总得见见别人家的老大,更可况对方还是司幕的熟人,确实该好好问候。
“那便有请兄台带路了。”瑶光向季伶点点头。
季伶起身做出“请”的姿势,走在瑶光前带路。
一路上,起初瑶光和季伶皆沉默不语,一个是心中有事,一个是思索昨夜的梦。
“大人,恕在下一问。”最后,还是季伶打破了沉默,他又说道:“请问当时,大人是怎么知道是晚辈的呢?“
还在沉醉在思绪中的瑶光还未反应过来,没听明白,便回问道:“刚刚的话,季伶兄台可否再问一次?”
季伶脚步停下片刻,低下头又继续边走边说道:“黑衣人,当时大人是不是一看到就知道是晚辈了?”
瑶光倒是不紧不慢的走着,说道:“吾乃神灵,已是临化神的境界,对于普通妖怪自是一眼看破。就算你有隐藏气息,你的乌鸦毛能瞒得过妖族魔族,自是瞒不过身为神族的我。”
“看出晚辈的真身,大人就敢把他们寄托于晚辈?”
“可能是因为第一天入城的那只乌鸦吧。”瑶光看着季伶单薄孤独的背影似是僵住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如果兄台你是想害我的话,就应该默默监视,等我稍微不注意就将我抓走。而不是我刚入城不久,就派一只乌鸦攻击我,要我知道这座城有问题。”
“并且我可以看出,你给妖魔们提供的肉全是牲畜肉,故意在上面施法,让妖魔瞧不出端倪。给普通妖魔肉沫,而给狍鸮大块肉食,怕是因为即使狍鸮尝出不是人肉,也无法说出,其他妖魔全当他们脾气暴躁,好掩饰你的计谋罢了。”
“大人这么说,倒是有些许道理。”
见气氛太严肃,瑶光便像是开玩笑般说道:“哈哈,其实我都是猜的。无论你当初是因何事,害到三生城民如此田地,但在下可见你并无害人之心,且机智过人。怕其他被你从小黑屋带走的人目前都被你安全放置在司府某处吧。”
忽然,季伶神色黯然,低落地说道:“不完全是。”
不等瑶光深究,他们已走到湖岸边。季伶在进入湖心亭的桥前停下,一改失落的神情,恭敬地说道:“到了,大人。师傅已在亭中等候多时。”
越过季伶,瑶光愈走进湖心亭愈感觉亭中仙气环绕,心中安宁祥和。尤其是亭中人,身形如竹,气质高洁,可见是一名谦谦君子。
里面坐的怕是一名修行不浅的仙君,可天上的仙君怎会在此地?瑶光在湖心亭前稍作犹豫,正欲走进亭中时,亭中人的声音传出:“外面便是不周山瑶光大人吧,在下季昀之。“
瑶光掀开幕帘的手停了下来,心想:难道自爆门户是现在人界的规矩吗?司幕公子是,面前这位仙君也是。
“昀之仙君好,在下乃不周山瑶光。”边说着,瑶光边俯身作揖,走进亭中。
季昀之朝瑶光的方向点了点头,目光亲和,像一池柔静的湖水:“瑶光大人请坐。”
走到季昀之面前坐下后,瑶光才看清这位昀之仙君的模様。昀之仙君额头有一莲花模样的红妆尤其亮眼,其貌如花,却不妖媚,反倒显得他更清新脱俗,仙人之姿。
“此番在下来司府,只是在路上碰巧与司幕公子遇到,是在下硬是要跟着司幕公子前来,如若在下有打扰到的地方,望仙君不要怪罪于司幕公子。”
季昀之想起司幕,心中蔑视,但仍不留痕迹地敷衍道:“司幕乃我府中人,回乡探亲实属常事,带多一个朋友也无妨。大人不必拘谨。”
眼看季昀之提到司幕时,态度一般,瑶光心想:果真是远方兄弟,不亲近呢。
季昀之取过身旁的壶水沏茶,并为瑶光及自己各倒下一杯,不紧不慢地说道:“六重紫不知何故受了重伤需要回魔族重地疗伤,三生花林尽毁,秦威无利可图已带领一举妖兵离开三生城。三生城以后再无妖孽作祟,城民们可以放心回去了。”
就在季昀之凑过身为自己倒茶时,瑶光嗅到阵阵莲花香,想必这茶是上等莲花茶。
“谢谢仙君,明日我立刻城民们安顿好。有劳仙君了。”说罢,瑶光拿起茶杯朝季昀之示意,微饮几口,其茶味道香甜无比又略带花香,使饮茶者心旷神怡。
季昀之见瑶光是懂茶之人,欣悦道:“哦~大人你竟如此信任我。”
“关于能力嘛,仙君若是能在六重紫眼皮底下施法将司府隐藏,想必道行定与六重紫不分伯仲。”说着,瑶光侧过头定目看向季昀之,继续说道:“关于人品嘛,如此忠于司府,守护这府邸数载,还帮季伶安顿城民,在下自是信得过仙君。”
“我人品好?”,季昀之笑不漏声,与瑶光对望:“瑶光大人,难道不好奇为何城中妖魔横行,百姓受难,在下却无所作为呢?”
瑶光不假思索道:“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仙君想必也有自己的原因。”
季昀之低头不语,哭笑不得地想道:这倒确实像是她会说出来的话。
“但昀之仙君,在下倒是有一事好奇。”
“大人请讲。”
“一入府,在下与同伴皆有入梦,梦境如真实发生一样,不是往事便是他人经历过之事。请问是为何?”,想起梦中那心中悸动感及手臂疼痛感,瑶光直觉这梦境必定不一般。
听到这,季昀之低咳几声,尴尬道:“因为每时每刻都需要施法维持司府,在下仙气多少有溢出存于空中。在他人昏睡时,被无意吸入仙气必定会受影响,可做回忆之梦,又或做他人回忆之梦。”
他人回忆之梦?
瑶光直觉有趣。所以说,可能梦中那些人,那些事,包括她附身的那朵并蒂莲与她并无关,却与其他人有关。
但,那又会是谁的回忆呢?
“在下以后必定会控制仙气,让各位睡得安稳。”说罢,季昀之拿起茶杯,为了掩饰尴尬将茶水一饮而尽。
瑶光看着季昀之红透的双耳,像是被逗笑了,拿起茶壶将其添上茶。
倒茶水时,似乎是感觉到远方有人在注视着她,可待她朝远方看去,却又没有丝毫人影。在瑶光一心二用之际,茶杯溢满,热茶烫在季昀之手上,流进其袖内。
“嘶。”
季昀之被烫伤,将手一缩,赶紧掀开衣袖,用帕巾擦拭。瑶光回过神看过去,这一看,瑶光却是看出了端倪:昀之仙君手上有一条伤痕,似是被利器划伤。一般仙体被这般利器划伤,无需数日便可恢复。倘若伤疤一直都留着的话,便极有可能是未化仙前形成的。
瑶光一言不发地抓住季昀之的手臂细看,姿势甚是不雅观体统。渐渐地,季昀之脸色通红,赶紧扒开瑶光的手,将衣袖放下。
季昀之脸红赤耳的斥道:“无礼!”
瑶光抽回手,故作无辜道:“抱歉仙君,在下只是一时着急,担心仙君你是否被烫伤。”
“你......” 季昀之看着一脸无辜的瑶光,半天憋不出一个字,红透了脸,甩袖离开。
瑶光看着季昀之看似落荒而逃的身影,陷入沉思,心想:难道,刚刚做的,是昀之仙君的梦?
又回忆起,刚刚身临其境般梦中心中悸动的感觉,瑶光边笑边摇头。
原来仙君真身是并蒂莲,且还有喜欢的人呀。
“对了,忘了跟大人你说一件事了。” 季昀之站在通往湖心亭桥的另一边,用仙术千里传音道:“刚刚看到大人时,发现大人右眼眼底有一丝彩色线状痕迹,怕是最近有人在你身上施以上古咒术—同命咒。”
“该咒,只有上古神兽族传承,以传世玉为载体。传世玉一分为二,放传承者精血入传世玉中。一块由被下咒者随身携带者,一块在下咒者手中。下咒者以命驱动咒术,一旦咒术被触发时,被下咒者如傀儡般,以保神兽族继承者的性命为重,无视生命代价。”
传音停了片刻,季昀之又接着说道:“但该咒只能触发一次,大人你目前已无咒在身。熬过这一咒,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声音在瑶光的脑海里渐行渐远,瑶光无心再听,看着湖里的水波出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