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想到墨斋就会提到字画,而现在提到字画赵元妙就想起彦周。他是张梓青特意找回来给赵世鉴画画的画师,长得很是俊朗。  赵元妙关心的不在字画,墨斋没了,但是算上温家送的与后来张梓青为赵世鉴寻的,赵元妙身上的罪孽被洗刷殆尽。她脸皮渐厚,小时候的愧疚虽不至于荡然无存,但也所剩无几。

    彦周那张脸最得赵元妙喜欢。鼻梁高挺,眼眸如星,随便一根发带将青丝一束,便俊美非凡,多少玉章男儿都不及他一分。他说话做事谦逊有礼,君子美如冠玉,大抵如此。但过于白皙的肤色隐隐显出一丝病态,赵元妙很关心他,问他吃什么药。彦周则客气而疏离地说道:“不劳费心。”说罢,就去作画了。

    想到这儿,赵元妙不禁叹了口气。

    看着她这幅样子,张梓青就知道她又想起了彦周。清了清嗓子,张梓青开口道:“阿爹阿娘去温家,没个两三个月可回不来。”

    “才两三个月啊?要是住个一年半载才好呢。”

    “要是阿爹阿娘真住个一年半载,你是开心,我可要累坏了。这府里上下都要我来管,出去喝酒的时候都没有。”

    “喝酒?又是和田瑞章?”赵元妙正色道。

    张梓青知道她不喜欢田瑞章,赶紧扯开话题:“这不是说一年半载吗?怎么又说到瑞章了?阿爹阿娘一走,以后可没人管着你去找彦周了。”

    “阿爹阿娘在的时候,我就常常找他。他们根本就懒得搭理我,我还不知道吗?”赵元妙嘟囔道,话里话外皆是不满。

    张梓青拍了拍赵元妙的肩膀以示安慰。赵元妙无声地笑了笑。

    “好啦,哥,我可就不陪着你了,今天还没有见他呢。我去他那儿看看。”

    张梓青看着赵元妙离开的背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赵元妙喜欢彦周,除了他阿爹阿娘,府里上下没有谁看不出来。彦周不喜欢赵元妙,除了赵元妙本人,府里上下也没人看不出来。

    “孽缘啊。”好在他知道赵元妙是个什么事都不上心的人,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喜欢那个,也是常有的事,而彦周又是个有分寸的人,再加上年下的事情,就更不必担心他们会有何出格之举了。张梓青放心地去看赵苏洛了。

    赵苏洛却不在房里,她正在彦周的画房。画房外围都是竹子,很是清幽。

    彦周看着赵苏洛送来的墨锭,拿到手里细看了一下,又放到桌子上,嘴角上扬,拱手施礼:“多谢赵小姐了。”

    “谢什么。这是大娘给我的。我又不喜欢写字画画,实在是不配用。彦周,你不必对我这么客气的。”赵苏洛不在意地说道。

    二人话还没说几句。赵元妙端了一盘点心就进来了,“好是热闹啊!”她径直走到赵苏洛和彦周中间,隔开了二人。“你吃不吃?”她把盘子递向彦周。

    彦周摆手拒绝。赵苏洛倒是自己绕过来,拿了个,边啃边找椅子坐下。静静地看赵元妙要整什么幺蛾子。

    赵元妙看到桌子上放的墨锭,拿到手上,细细把玩。“苏洛,这不是我阿娘给你的吗?你就这样送人?”

    赵苏洛面无表情,“你的不也是送给他了吗?呵,我忘了,你还把哥哥的要来了给他。”

    赵元妙想到彦周把那两块墨锭都还给了张梓青,看样子赵苏洛还不知道这件事。她冷笑道:“那又怎样?那是我阿娘给我和我哥哥的,我哥哥愿意给我,你管不着!”

    这种嚣张跋扈的态度,让彦周忍不住微微皱起眉头。

    “那这个墨锭还是大娘给我一个人的呢!我想给谁,就给谁!”赵苏洛被她的话里有话激怒了,说着就来夺赵元妙手里的东西,赵元妙一个转身让她扑了个空。

    彦周眼看情况快不可控制了,赶紧开口劝道:“二位,我这可不是打架的地方。”

    赵苏洛看向彦周,她不想让他为难,又想起母亲一直嘱咐自己的话,暗自叹了口气。也不去理会赵元妙,和彦周简单道过别,就离开了。

    赵元妙目送着赵苏洛的离开,得意地笑了。她放下墨锭,就不管不顾地拿起来一块点心开始吃,又将盘子递给彦周,抬了抬盘子,让他拿着吃。

    彦周看也没看赵元妙一眼,背过身去,“你来做什么?”

    “没什么事,就是顺路来看看你。那赵苏洛来做什么?”赵元妙走到彦周眼前,反问道。

    彦周不好再转过身去驳赵元妙的面子。

    赵元妙直视他的眼睛,那双漂亮到让人陷进去的眼睛,“你觉得赵苏洛怎么样?”鬼使神差,她问出了这句话。

    彦周也同样看向了她,反问道:“你觉得她怎么样?”

    她垂下眼帘,咬了口点心,过了一会儿,赵元妙才道:“她很不错啊。人长得不错,性子又温顺,我阿娘最喜欢她了。”她想了想,又道:“不过,我这个人比起她来还是略胜一筹的。”眼看彦周不信的样子,赵元妙就搬出自己的婶母来佐证自己的话,“我婶母也就是赵苏洛的亲娘,亲口告诉我的,她的女儿不如我,比不上我!你不信我的话,还不信她母亲的话?”她不由地加重了语气。

    彦周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只觉得好笑,“我只信我眼睛看到的,赵小姐的品行都在某些人之上。”说完,故意看向她。

    赵元妙揣着明白装糊涂:“苏洛确实是很不错,毕竟也是我们赵府的小姐。我们家教出的人都不会错的,来这里也有些时候了,你也一定看出来了吧。”

    彦周听她这么讲,想到了张梓青和赵苏洛,都是端庄稳重的人。他又想到眼前说话这人,这人……他不肯应和她的话了。

    赵元妙是个怎样的人?他想了想。初见时只觉得是个很活泼的女孩儿,话虽多了点,但也不失可爱,后来才发现实在是聒噪到人头痛,也不知道吃了什么,脸皮也挺厚的……

    “你在想什么?”

    思绪被她打断,他从回忆里抽离,有些冷淡地回应:“没什么。”

    彦周见她无事,就不想和她过多掺和。又简短地说了几句,他就去作画了。

    赵元妙无趣离开。

    天色渐晚,她吃过晚饭,在院中闲走消食。

    她的婶母──赵二夫人端着一碟点心悠悠地来了。

    “妙儿,这是林记新出的糕点,还是刚做出来的,你快趁热吃!”说着,就把碟子递给赵元妙。

    赵元妙接过还冒着热气的糕点,不解问道:“怎么现在还是热的?”

    “让人特意做的。其实午后就买了的,但是一直找不到姑娘的人,凉了的哪有热的好吃?后来看到你回来,又让林记现做的。”

    “林叔找的我,我本想早点回来的,”说到林众宣,赵元妙就气不打一处来。她又看了看那糕点,拿了一个吃了起来,甜糯香软,很是不错,“无需这样费心,明天吃也是一样。”她看着赵二夫人,好奇她要做什么。

    赵二夫人道:“这夹沙山药粉蒸糕本来就不好弄,又是林记的,哪有那么好买?”

    赵元妙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知道是为了赵苏洛而来。她放下点心,看向赵二夫人,故作姿态,“婶母,您都不管管洛儿吗?她一天到晚都去找彦周,那是恨不得住在他那儿,这传出去对名声可不好。”

    赵二夫人想到赵元妙的行径,嘴角抽了抽,“洛儿是个有分寸的人,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赵元妙看着她一副护短的样子,又加上在林众宣那里受的气和早上彦周的冷遇,心里更加生气,但是不好发作。“婶母还不知道吧,洛儿把我阿娘送的东西给了彦周,那可是我阿娘特意给她的。”

    赵二夫人拍了拍搭在自己胳膊上赵元妙的手,“他们两个是不会怎么样的。洛儿虽比不上你,但也是赵家养出的女儿,她断不会看上彦周。再说那彦周,不过就是一个卖画为生的草民,哪里配得上洛儿!”

    赵元妙没想到枪口会对向彦周。她赶紧出口维护道:“彦周这个人很不错的,长得好看,待人也谦和。而且,”她顿了顿,“婶母不知道他一幅画能赚多少吧。他可是和惠烨学的画!”

    “他能赚多少,我不知道,就算他日进斗金,我也不在乎!嫁人就要门当户对的才是正理!”

    赵元妙气笑了,“婶母不必担心,彦周那样的人还未必看得上洛儿!”

    赵二夫人压低了声音,凑到赵元妙的耳边,“傻姑娘啊,你才多大?见过几个人?我是怕他看见咱们赵府这样好,起了歹心!”

    赵元妙想:赵府好?不过是赵府有些银子罢了!但是这话又不好对她讲。赵元妙也明白,和她是说不通这些东西的,勉强笑笑,没有再说话。

    赵二夫人知道了赵苏洛和彦周的事,也没有心情再坐。又敷衍了几句,就去找赵苏洛。

    赵元妙见那碟子夹沙山药粉蒸糕实在不错,于是让挽翠给张梓青端过去。

    过了好一会儿,挽翠才回来。

    赵元妙见糕点分毫未动,心下便知道哥哥这又是喝酒去了。

    “又是田瑞章?”

    挽翠答道:“正是。”

    赵元妙又拿了块糕吃,味道并不比之前吃过的好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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