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

    鹿绫指着被衙役领走的那群女人道:“段大人你看,她们不比男人力气差,且自愿来的,领了工钱干活,天经地义。”

    段敏学额头冒着细汗,“可是……可是,还是不妥啊!”

    才赶来的车光济一脸凝重,暗中拉了段敏学一把,他对鹿绫道:“大人这么做自有她的用意,大人来自京中,和我等不同,段大人勿要再说了。”

    看车光济那副表情,段敏学总觉得怪怪的,什么时候他这么维护鹿绫了,就连这样也要站在她那一头。

    无奈之下,段敏学只能离开此处,继续回衙门办公。

    车光济倒是留在这里帮了半天的忙,接着回了永村监工。

    半夜,段敏学家的门被叩响了。

    他披衣起来见着了等在客厅的人,还没等他开口,那人就赶紧道歉:“打扰大人了,属下来是有要事禀告。”

    “车光济,你脑子有毛病啊,鹿绫半夜找史元龙,你半夜找我?”

    “实在抱歉。”车光济态度很好,这让段敏学舒服了许多。

    “说吧,什么事?”

    车光济躬着身,目光深沉,“鹿大人修城墙一事必有缘故,大人还记不记得她初来时看思淼县舆图?”

    段敏学没开口,车光济接着说,“她当时说若有敌军打来,会从哪里经过,我便指了思淼县,修城墙一事必定与此脱不了干系。”

    段敏学还在昏昏沉沉的,听了这话却冷哼了一声,“笑话,谁打来?大幽?”

    段敏学笑得更大声了,“大幽王纳贡了十年,他拿什么打,西夷?他们自己王位的那点破事都还没扯清,来打大燕,除非他疯了。”

    车光济沉默了片刻,还是道:“属下认为大幽的可能性比较大,咱们不得不防,否则鹿大人为何会这样做,鹿大人和三王爷……”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我不信,从来没有人说过要打仗,打仗不是应该往前线运粮吗,你有看见吗?我没看见。”

    “行了,鹿绫发疯你也跟着发疯,回去睡觉,整日修桥脑子修傻了。”

    “大人听我说完……”

    车光济是被推出来的,剩下的话只有咽回肚子里。

    他无奈摇摇头,离开了段家。

    车光济没有再睡,而是将自己夫人叫了起来,“你收拾细软,带着孩子去二伯公那里。”

    王夫人有些不解,“二伯公远在容和,离京城都不远了,让我走这么远是何故?”

    车光济摇头叹气,“说不清楚,让你去你就去,我会悄悄派几个衙役护送你们,走大路,安全。”

    王夫人哎了一声,虽然心有不满,但还是愿意听丈夫的,“何时出发?”

    “越早越好。”

    鹿绫上午在永村修桥,下午在边线修墙。

    忙活了一上午,工匠们排队领午饭了,县衙里的厨子分成了几拨,凡是有工程的地方都开了锅灶。

    鹿绫帮着打饭,所有女人都排在她这一队,天上有了些日头,女人们被晒黑了,黑得发亮。

    刚领了午饭的女人望着鹿绫呵呵直笑,“大人每日也晒,怎么不黑?”

    鹿绫笑笑,“说明你们身体好,我一个病秧子没有血色的,可别学我。”

    女人咬下一大口馒头,“哪有的事,大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鹿绫笑着给下一位打了饭,“多吃点儿,吃饱了有力气,今日发放工钱记得去罗大人那里领。”

    这一日,鹿绫回来的时候,院子里的两位大夫同时收拾起行李要走了。

    盛桉亲自将人拦了下来,傅大夫看了站在一旁的鹿绫一眼,唉声叹气,“我治不了,她每日不回来喝药就算了,我备了一上午的针,到现在没扎上一针,这个病,谁爱治谁治吧!”

    祖大人摇着头,连看都不想看鹿绫,“盛官人,老夫昨日说什么了,注意作息规律。”他抬手指着天,“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她才回来!”

    盛桉不停地道歉,还是将两人拦着,“两位先生,我替夫人赔个不是,您二位想怎么骂我都行,劳烦先给我夫人施针。”

    盛桉朝鹿绫使了个眼色,鹿绫就走了过去赔礼道歉,“对不住两位先生,劳烦了。”

    祖大夫这才朝她看来,“鹿大人,你应该比谁都清楚,自己的身体还能拖成什么样儿,你难道就不怕吗,你膝下无子,就不为你自己着想?”

    鹿绫笑笑,“那倒无妨,膝下无子,可我有一城百姓。”

    祖大夫不再说话,而是提着药箱返回院落,他取出针包,净手端坐。

    鹿绫笑笑,走过去坐在他面前。

    傅大夫在一旁打下手,“施针吧。”

    鹿绫:“有劳了。”

    “大人的寒症少说有十年了,寒气郁结,久治不愈。”

    “是,自小就有了,有人说是娘胎里带的,但我娘说我小时候很少生病。”

    祖大夫捋着胡须,眉头紧皱,“京中的大夫我等或许比不上,但大人这病症我从前也遇到过,那人在调养了三年后生下个大胖小子,只要大人遵医嘱,老夫保证不让大人失望。”

    鹿绫笑笑,“好。”

    祖大夫沉声:“勿要嬉皮笑脸,今夜早睡,明日天亮才准起,没吃早饭不准出门。”

    鹿绫:“是。”

    晚间,夫妇俩准备睡了。

    鹿绫忽地笑起来,“你请来的那两个大夫倒是有趣,不如推荐他们去京中入职。”

    盛桉道:“家在此处,又怎会去京中,一家老小都搬过去么?”

    “有何不可,去了就是前途无量,我瞧着他们并不比宫里的医官差。”

    “那明日我问问两位先生。”

    鹿绫往床上躺去,不知为何,走了一天竟没什么困意,“盛桉,他们若是同意,就直接送他们走吧,去京里,让你父亲给他们安排去处。”

    盛桉挨着她躺下,“他们得愿意才行,不是你说去就去的,快睡吧。”

    鹿绫翻身过来,居高临下瞧着盛桉,手掌按在他心口,“跳得很快,你定是睡不着的。”

    盛桉将她从上面拖了下来,“睡不着也睡,你自己的身子你还没分寸?”

    鹿绫露出一个坏笑,“盛官人,及时行乐,莫后悔。”

    她手指碰在他心口上方,低头吻在那一处。

    盛桉浑身僵了一瞬,随后双手捧着她的脸,让她挪开,“夫人,遵医嘱为好。”

    鹿绫笑了笑,老实躺下,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早就准备好药材和竹罐的祖大夫叫人来请鹿绫时,她早就不见了踪影。

    这一上午,祖大夫被气晕过去三次。

    待盛桉去询问他们是否有意愿去京中时,祖大夫说什么也要走了,最终是傅大夫将他拦了下来。

    一月之期已经过去,永贞桥还未竣工,但修城墙的速度极快,有力气将石块抬上去即可。

    鹿绫站在已经修好的西北墙上,一眼望去,可以看见思淼县外绿油油的土地。虽然今年这个时间把大多数人叫来干活了,但地里还能生机勃勃,少不了家中妇人的辛勤劳作。

    罗典史也爬上了城楼,他抬手挡住阳光朝远方眺望,“再有两三月,思淼县就有一座阔气的城楼了。”

    鹿绫神色深沉,“不能两三月,还有半月就得起一座完整的城楼。”

    罗大人有些惊讶,同时又笑道:“史大人已经去接经义县的工人了,午饭后就会到。”

    鹿绫点点头,“那就好。”

    当天下午,鹿绫就寄出一封信往京中去。

    从前去往京中的信很快就有了消息,而这一次,十天过去了,音信全无。

    天色暗了下来,鹿绫还站在门口等消息,门前的大路上,没有传来任何马蹄声。

    盛桉将一件薄衣披在她肩头,“晚间有些凉,别傻站着了,有人来元忠会立刻告诉咱们。”

    鹿绫望向大路尽头,“没有信来,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有等,盛桉,你不害怕吗?”

    盛桉轻轻揽了她的肩,“这话该我问你,身为一介女官,你不怕么?”

    鹿绫露出个淡淡的笑来,叫元忠去帮我请个人来。

    元忠出去不到半个时辰就把人请来了,鹿绫坐在书房里等,盛桉候在门外。

    来的人是个农夫模样的中年汉子,他卑微地躬着身子朝盛桉行礼,“草民范二牛拜见大人!”

    盛桉指了指屋内,“鹿大人在里面等你,进去吧。”

    范二牛赶紧又一鞠躬,“是!”

    一进到屋里,盛桉就从外面把门关了起来,范二牛见这阵势直接吓得跪在地上,两只手臂都哆哆嗦嗦起来。

    “草……草民范二牛给大人磕头了!”

    鹿绫没有立即让他起来,而是沉着声严肃道:“范二牛,把你之前私下里说的那些话再说一遍,我仔细听听。”

    “草……草民不敢!”

    范二牛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头低得更下去了,大气都不敢喘。

    鹿绫再次沉声,“说来听,本官命令你。”

    “是……”

    范二牛牙齿打颤,“草民大言不惭,说……说永贞桥修得不好,结构不对,但凡有心人取走少量石块,整座桥就塌了……”

    “草民该死!草民该死!”

    “草民这张嘴不该乱说!”

    他直接扇自己嘴巴子。

    在巴掌落在脸上之前,鹿绫迅速拦住了他,顺势将他扶起,“范二牛,那你可愿意做那个有心人?”

    “啥?”

    范二牛以为自己听错了,特意揉了揉耳朵。

    鹿绫再次重复,“你可愿做那个有心人,取掉那几个石块。”

    范二牛又吓破了胆,膝盖一软就往地上倒去,“大人饶命,草民不敢,不敢啊!”

    “谁说你不敢的,本官命令你,取下那些石块。”

    范二牛愣在原地。

    鹿绫在桌面上铺开一张图纸,上面画着桥梁每一个精细的部位。

    她将笔递给范二牛,“画出来,你说的那几个地方,画错了就挨罚。”

    “是……”

    范二牛哆嗦着手去画,当真一处不漏地将主要石料标记了出来。

    鹿绫满意地笑了笑,“很好,你很有天赋,以前学过造桥?”

    范二牛低着头,“草民的祖父和父亲都是造桥工人,草民就随便听他们讲了一些,不是很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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