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梁

    盛桉盯着图纸看得出了神,眉心忽然一凛,“阿绫,这桥当真要做成这样么?”

    鹿绫盯着工匠们忙碌的身影,缓缓点头,“是,必须做成这样。”

    盛桉没有再说话,拧起来的眉头也没有散开。

    车光济接回图纸的时候指着其中一处问道:“鹿大人,我听范工头的说,这几处好像有点问题。”

    他转述范工头的话,“这几处的石块有隐患,到时候只要有心人把它们拔出来,整座桥就毁了。”

    鹿绫笑了笑,“哪个工头,这样大言不惭。”

    “大人恕罪。”车光济为他开脱,“他也只是问问而已,并没有说大人这样修不妥,他一介乡村莽夫,哪里懂什么桥梁建造。”

    鹿绫沉着脸,冷声道:“知道就好,若他不服,你叫他来见我,我好好给他讲讲。”

    “没有的事,大人,我去督促他们了。”车光济赶紧开溜。

    盛桉望着河面久久不语,方才那桥的问题他一眼就看出来了,顺着其中线索细想下去,简直让他不寒而栗。

    “阿绫,明日我不来了,我在家给你煲汤,你想喝什么?”

    鹿绫笑笑,“清淡些的好,大夫说我不宜大补。”

    “好。”

    半个月过去了,鹿绫的身体没有见好转。

    大夫已经在盛桉家住了几日了,刚为鹿绫做完艾灸,他收起艾草放入药箱,叮嘱鹿绫,“鹿大人近日注意不要吹风,正是换季时节,冷热不均,容易加重病情。”

    鹿绫有些不解,“大夫,我之前没有病这样久的,如今是怎么回事,还有的治吗,若是治不好,那索性别费功夫了。”

    大夫没忍住瞪了她一眼,“哪来这么丧气的话,作为病人,首先要遵医嘱,试问,鹿大人,你有听老夫我的话吗?”

    “听了一半。”鹿绫道,“我每日乖乖喝药,从没间断。”

    大夫没好气地朝旁边的盛桉看去,“是乖乖喝药了,偷偷将三碗药换成两碗,你倒是听话的得很。”

    换药的事盛桉也是才知道,罚了以云还在她屋里跪着呢。

    鹿绫掩嘴咳嗽掩饰尴尬,“实在是忙,抽不出空。”

    大夫摆摆手,“不说了,我换药,换成两碗的量,你照旧喝便是,等到了五月再调整方子。”

    “当真要喝到五月?”鹿绫有些着急,“就不能提前些,大夫,往后我只会越来越忙,史大人那边的工匠已经找齐了,马上就要开工。”

    大夫提起药箱就要走,他冲盛桉摆手,“老夫治不了,另请高明吧。”

    “哎大夫!等等!”盛桉追出去,一个劲儿地说好话。

    屋里的景怡怯怯地看着鹿绫,“夫人,我有个法子,我把药给你灌在壶里带出门去。”

    鹿绫一想,喜道:“不错。”

    景怡又皱着眉,“可是会凉,喝了不好。”

    “无妨,能热便热,不能热就将就喝。”

    “那奴婢等下就告诉主人,试试行不行得通。”

    盛桉好不容易把大夫劝回来了,不过他却是去了后院,而且给盛桉介绍了另一位大夫,当即就写了信让盛桉寄出去给那位大夫。

    盛桉回来听说鹿绫要把熬好的药带出门喝,也只得点头同意,这也是无奈之举。

    “阿绫,你在外吃饭时总有柴火,让他们给你热一热。”

    景怡心灵手巧,用竹筒制作了一个药包,将熬好的药汤灌进去,再塞上木塞,捆上绳子,就成了便携的药壶。

    史元龙还没从邻县回来,请来的新大夫倒先来了。

    盛桉是亲自去县城门口把人接来家里的,如今家里有两位大夫了。

    “傅先生,祖先生,鹿大人的病情劳烦你们二位了,有什么需求尽管开口,盛某一定为你们办好。”

    刚来的祖大夫一脸严肃,同时还有些不悦,“若不是兄长请我,我也不愿意走这么一遭,盛官人,鹿大人的病情我听兄长提起过,晚间等她回来我再仔细看看。”

    “好,晚间我让她过来见您。”

    安顿好了两位大夫,盛桉才算放下了半颗心。

    晚上,鹿绫从永村回来的时候就被拽到了大夫这里。

    “盛桉,怎么这般着急?我还有些事没办完,要先去书房一趟。”

    盛桉将人按在座椅上,“两位先生,劳烦了。”

    祖大夫将把脉的腕枕放在鹿绫面前,“鹿大人,手来。”

    鹿绫只能老实把手放上去。

    祖大夫静下心来把脉,一旁的傅大夫插嘴道:“位浮、形细、势软,软而无力,如絮浮水,轻取即得,是也不是?”

    祖大夫:“是。”

    松开鹿绫的手腕,祖大夫又吩咐鹿绫:“张嘴,伸舌。”

    鹿绫照做,一一看过之后,祖大夫和傅大夫之前的神色一样,不怎么好看,甚至有些凝重。

    “鹿大人可有生育?”

    鹿绫摇摇头。

    祖大人摸着自己的胡须沉思,随即严肃地朝盛桉看来,“鹿大人的身子若是调养不好,贸然有孕怕是难以生长,重则危及母子性命,二位好生思量。”

    盛桉沉声道:“一切听先生的。”

    祖大夫点头,“我兄长开的方子能用,但我还需干预鹿大人的作息,长期忧思忧虑于女人无益,劝鹿大人看开些。”

    鹿绫:“我知道了,劳烦先生开药,我这就回去歇息。”

    “去吧。”

    “盛官人,我随后开些药材,你且做个安神香包放于大人枕边,有助于安眠。”

    “多谢先生。”

    鹿绫快步离开房间,来到自己的书房,迅速将一张大型舆图拖了出来铺在桌上。

    她一边看一边眉头深锁,“来不及了。”

    “来不及什么?”

    盛桉不知何时走了进来,这样的动静她竟没有发现,可见看得有多认真。

    鹿绫没有避讳他,直言:“一月之期马上到了,两月之内我建不起来一座无坚不摧的城墙。”

    盛桉来到舆图面前,手中握的笔朝图上落去,“西北方平坦,便于敌军长驱直入,东北方丛林茂密,且不管它,敌军势必绕到西南方,这里虽然路途崎岖,但也不是不可前行,咱们拦不住的。”

    他的笔分别在三个地方画上了圈,“西北、西南,还有靠近阳泽的入口处,先修城,其他地方继续征集工匠,争取同时开工,若实在来不及,再调集人手补齐这三方。”

    鹿绫抬头看他,再次感到惊讶,但随后又淡然起来,“好,照你说的做。”

    盛桉忽然拉住她的手,沉声道:“你有多大的把握?”

    鹿绫摇摇头,“没有。”

    “你预估的两月之期,怕是还多了。”

    鹿绫有些惊疑,抓住了盛桉的手腕儿,“你来说说,到底是多久?”

    盛桉的眸子渐渐深邃,“皇上派去的人还有不到一月抵达大幽,大幽王恼羞成怒出兵,说动西夷放行,这个季节燕国北方不便行军,通过思淼县绕行至汜叶仅需要一个月。”

    “也就是说,加在一起最快一个半月,而你只能计算最快的时间。”

    鹿绫握紧了他的手掌,心中盘算着,“是,西夷的边境向西扩张后,大幽凡是出行都得问问他的意思,照西夷的野心,巴不得看大幽和咱们连夜打起来,哪有不相让的。”

    “只是,我看大幽王不是那般冲动之人,皇上派去的人一定会与他周旋些时日,所以我把时间拖到两月。”

    盛桉摇摇头,“你既然了解皇上,那就更应该了解三王爷,派去的若是他的人,岂容你等那么久,派去的若是皇上的人,那就更有可能遭遇不测了。”

    鹿绫的脸色沉了下来,“你竟这般了解他的脾性,没错,他会不择手段地挑拨,而我,他无需告知,事情闹得越大越好。”

    盛桉有些心疼地将人抱在怀里,“他肯让你来思淼县就已经仁至义尽了,也算为他将来攒一个好口碑,牺牲你一人,成全他的霸业。”

    鹿绫在怀中推了他一把,“你回京吧。”

    盛桉越是将人抱紧,“不回,你要以血肉之躯筑城,那我便以血肉之躯护你。”

    第二日天还未亮,鹿绫就穿衣起床了。

    史元龙家的门被扣响时他还睡眼朦胧,待看清了眼前的女人时,差点惊叫起来,“鹿大人!你这是何故?”

    鹿绫朝旁边的县尉夫人客气一笑,“打扰了,史大人,叫人开工吧。”

    史元龙:“?”

    县尉夫人推了他一把,“还不快去!”

    史元龙:“哦,是,等我穿个衣服。”

    两个女人面面相觑,县尉夫人大方笑道:“不用劳烦鹿大人来请,明日这个时辰我叫他起来。”

    鹿绫见了一礼,“那就有劳夫人了。”

    “小事!”县尉夫人拍着胸脯,“思淼县能摊上您这样的官,是咱们的福气,哪有好吃懒做的理,该起来干活就得干活!”

    鹿绫:“夫人识大体。”

    县尉夫人嘿嘿笑了两声,“我去催催他。”

    被盛桉圈过的三个地方率先开工,目前的工匠只够同时修这三个地方。

    鹿绫站在空旷的野地眺望北方,“史大人,再找些人来,辛苦你了。”

    史元龙有苦难言,“大人,附近两个县找遍了,再找只有叫女人了。”

    “那就叫女人。”

    “啊?”

    史元龙还以为自己听叉了,“你说什么?”

    鹿绫:“可以叫女人,每日发放银子,自愿来,工钱和男人们一样。”

    史元龙愣了许久,“哦……”

    这事很快传到了段敏学耳朵里,衙门里的其他人也都知道了。忙完公事的间隙,段敏学特地赶来城墙工地。

    果然看见有女人排队在史元龙那里报道,符合标准的就通通派去修城墙。

    段敏学看傻了眼,立马跑来鹿绫面前问:“大人,这……这,这怕不是让别人看咱们笑话,哪有叫女人来修城墙的道理。”

    段敏学急得要拍大腿了,只能干跺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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