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乌岸说的话,沈清宁想了半夜也没想明白他什么意思,到了后半夜,她不用想了。

    隔壁山洞传来噼里啪啦的收拾之声,沈清宁黑着眼圈,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当她一脑门官司地见着来者时,却憋得没法发火。

    乌岸落拓地站在月前,一身红衣收敛了锋芒,转而是一身月白的长袍,含笑立于月下,清俊不可方物。

    蓬头乱发、连衣服都没穿整齐的沈清宁:“......”

    乌岸仿佛完全不知道自己扰民,闻言,回眸一笑,正要说话,却不防劈头一只什么东西丢来,他表情不变地接过,定睛一看,却是一只苞米。

    沈清宁怒笑道:“天尊大人,现在已是子时之后,您大晚上不睡觉,这是在做什么。”

    乌岸:“......”大意了。

    他只记得沈清宁最爱月下斟酒,忘了她最厌恶被扰清梦。

    只是人已经站在了眼前,现在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乌岸粲然一笑,从身后拎出了一只白玉酒壶,清了清喉咙,道:“不知道沈姑娘愿不愿意赏在下一个脸,一同尝尝今年的新酿。”

    沈清宁眯着眼睛,抱着胸道:“是何居心。”

    乌岸一噎,随即又笑道:“不过迎风自在,共享夜间清净。”

    二人一个穿着月色长袍,一个穿着白色中衣,一个墨发飞扬,一个头发披散,沈清宁对比了二人,心下一狠——反正出门谁都不认得她,不修边幅便不修边幅吧。

    她上前一步,接过乌岸手中的酒壶,清冽的酒香顺着壶嘴跑出来,沈清宁嗅了一嗅,暗道一声好酒。

    死生隙的酒,原来都不是乔殷酿的那等好醋。

    死生人间的山头许多,乌岸带着她停在最高的那处,落下时,他道:“如若有机会,我同你一起回人间观光。”

    沈清宁一口酒差点呛死,她抹了抹嘴:“长住?天尊大人,您送我回人间,那是大恩大德,和我去人间观光,还是歇歇吧。”

    且不说她已经被修真界扣上了死生隙新娘的名头,光把天凶带出来招摇过市这件事,就够她再被各宗审判一番。

    乌岸很委屈地看着她,眼睛湿漉漉的:“沈姑娘,不要这么扫兴。”

    说完这句话,乌岸就自顾自地开始喝酒,沈清宁也不知道乌岸犯的什么毛病,也不管他,只跟着喝,这酒的确不错,沈清宁也是酿酒的个中老手,一口便尝出这酒的取材不一般。

    舌尖还有股隐隐的熟悉感,沈清宁只当天下好酒也都是个酒味,也忽略不计了。

    喝着喝着,沈清宁心动不已,问乌岸道:“这酒从哪里来的,是你的人酿的吗?”

    乌岸看着她,喉头微动,良久,他还是摇头笑道:“不,不是我的人,但我知道酒米是哪里的东西。”

    她当即双眼冒出金光:“真的?你说给我,以后你想喝酒,就来我这里任取。”

    乌岸笑吟吟道:“好说,待明日,我将酒米为你弄来。”

    沈清宁兴奋无比,欢呼一声,连带着和乌岸的话都多了许多,乌岸扶着脸,看着她通红着脸,又笑又讲,高谈阔论,只觉得心口缓缓地软了下去。

    她曾在他的过去占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过分绚烂,却也过分短暂。

    在千年之后,重逢最初的她。

    还有很长的时间,能慢慢地听她讲过去的事。

    讲到最后,沈清宁也不知是醉了还是累了,总之一歪头就睡过去了,乌岸一人自斟自饮,感受到肩膀上温暖又真实的重量,良久,把剩下的最后一口酒喝了下去。

    “醉这么快,”他翘了翘嘴角,“喝不到最后一口的。”

    翌日清晨,沈清宁山洞中。

    大清早上,她便听到门口有吱吱歪歪的叫声,她强撑着坐起来,带着宿醉的头,昏昏沉沉地想:“昨天晚上喝了多少,醉得头都要掉下去了。”

    门外吱吱歪歪的声音越来越响,沈清宁也不顾无比疑惑了,起身披上衣服便走了出去,不料映入眼帘的便是阿大带着一群人的身影,众人拼力拉着一头狰狞的猪兽,叫苦不迭道:“天尊,天尊大人,您倒是帮把手啊!”

    乌岸笑眯眯地坐在山上,一身红衣,嘴里叼着一根草叶:“它凶,我怕,叫你家姑娘去。”

    正说话间,又是一顿鸡飞狗跳,阿大众人被猪兽搞得遍地打转,沈清宁忍俊不禁,片刻,她招了招手道:“阿大,你先过来。”

    阿大一见沈清宁,眼睛登时一亮,便将捆猪的活计交给了众人,兴冲冲地走过来,沈清宁努了努嘴:“怎么回事?”

    不说还好,一说,阿大便叫苦不迭,他道:“这猪不知为何,昨夜闯入大阵里面一阵发疯,惊扰得守地兄弟一夜没睡,好容易才在今天抓到了这猪,忙不迭便给姑娘送来了。”

    猪兽在网兜下挣扎咆哮,沈清宁摸着下巴,心道:“真是临着瞌睡就给我送枕头来了,还发愁上哪里找猪呢。”

    她笑眯眯地道:“去山间取些野韭葱蒜来,今晚有肉吃了。”

    雪山间的野猪皮厚脂肉丰,沈清宁常嫌猪肉过于肥腻,大多以烤制而烹饪,今日撞上门的猪倒不像雪山猪兽,虽然看起来肉墩墩,但大抵还都是坚实的肌肉,细看,还是只小猪,她满意地拍了拍。

    众人见她拿来了杀猪刀,只当她要吩咐人开始宰猪了,不料沈清宁随手扯了件围裙系在腰上,径直略过站着的一排大汉,手起刀落,稳准狠地戳在了猪兽的血门上。

    这一手稳准狠地下去,众人登时觉得脖颈一寒。

    乌岸看着小丫头的背影,不由得暗自思忖:“杀人的时候不见你利索,杀猪倒是又准又狠,难不成这些年养你的人,只教了你杀猪么?”

    这话也只敢在心底转两圈,乌岸毫不怀疑,这一句话出口,他在沈清宁眼里那点稀薄的交情便霎时不作数了。

    沈清宁此时正利索地运刀解肉,她命人取水,又充起猪皮,利利索索地开始顺着骨骼肌理行走,全神贯注,目不容他物。

    这全赖雪山上的灵兽,沈清宁从小孤身住在山上,长久没人管着,要是不学一手解肉的技术,说不定早就被饿死了。

    众人也不是没有会解肉的,毕竟在死生隙摸爬滚打多年,见到的好猎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可好猎手虽多,但像沈清宁这般看似清冷不食人间烟火、解起肉却仿佛善画者笔走龙蛇的,却还是从未有过。

    过了半晌,沈清宁终于井然有序地分好了肉,她扔下围裙,取水冲了刀子,再取酒洗了手,才慢慢地收拾好自己,一见众人目瞪口呆地围在旁边,不由得哑然失笑:“好没见识的货,竟连人杀猪都没见过吗?”

    阿大一众脸一红,大胆些的,笑道:“姑娘手法好生潇洒,我等看得呆了。”

    沈清宁开始指挥人去取放在山洞中的酒,闻言,她道:“多吃两口肉,自然就会了,只是现在没那么多肉。”

    将来养猪也要迅速打上计划才是,沈清宁暗自思忖。

    对于烹调,沈清宁不精,她拿起猪肉看了看,无力地意识到自己似乎只会简单地煮和烤,其余的尽管理论丰富,但经验几乎为零。

    酒能去腥,死生隙的野猪肉质腥柴,有酒,自然能处理猪肉的腥气,又加上山内采集的野葱等物,沈清宁不确定地掂量了掂量,感觉自己大概能上。

    没见过猪跑,总吃过猪肉,用这些东西处理肉,总不会出错吧?

    此时阿大已经架好了大锅,正指挥着人开始大火烧水,沈清宁见了,一皱眉道;“你莫不是要将猪肉沸水下锅?这行不得,腥气会被沸水存在肉里,这肉的味道可好不到哪里去。”

    阿大挠头,又指挥着人重新换了冷水,再处理的肉块,眼见着众人热火朝天地忙碌起来,沈清宁拍了拍不知何时落在她身边的乌岸,笑道:“拿你的好酒给他们打牙祭了,不介意吧?”

    乌岸无奈一笑:“既然给你了,便是你的东西,哪怕你拿来浇地,也是你的事。”

    沈清宁点了点头:“你这里的猪兽个子与肉都比人间的强许多,但是完全没有被驯养的迹象,肉里的魔气也伤人,也只小猪能吃,但凡再大一些,也不敢给人吃的。”

    活物比死物吸收的魔气有限,沈清宁方才仔细查验,小猪的魔气也极其有限,处理得当,是能吃的。

    要在饱含魔气的死生隙养出不含魔气的猪,难度不下于在雪阳宗养出饱含魔气的猪,沈清宁一想便头疼——可不驯养大猪的话,难道只吃小猪吗?

    感觉像在春天拔出麦苗充饥一样。

    还有,也要给死生隙的魔物驯养出能吃的魔兽来,这魔气令食物的味道无比差劲,哪里能糊弄过那群妖魔的嘴?

    乌岸一看沈清宁皱起眉头,便又知道她在思索这些杂事了,他看了看她,道;“有我在你身边,不会有死生隙的东西敢打你的主意,你也不必如此劳神。”

    可谁知沈清宁天生有一股不到长城非好汉的牛劲,此时哪里管乌岸说的这些,况且养猪一事,也不光是为了死生隙的魔物。

    事到如今,沈清宁慢慢地觉得,能把挤压在雪阳宗毫无施展之地的种植与驯养之术释放出来,本身便令她无比兴奋了。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