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维儿想求娘亲！”纪维小小的身子跪在地上，偷偷拿眼睛瞟了瞟自己亲娘。

    “什么事，先起来再说，没事给我下跪做什么？”孟秀娘示意张妈妈，张妈妈领会，上前先把纪维扶了起来，然后把纪荷也扶起来。

    “李姨娘你也是，怎么教自己孩子的，有事相求也不必动不动下跪，像什么样子？”张妈妈不客气地批评道。

    李姨娘没有理会她，只是看着孟秀娘道“大夫人，过了年维儿就五岁了，越发淘气了，家里请的教书先生也跟我说过了年后就不再教维儿认字了，一年了维儿也没个长进，荷儿反倒多认得些字，他们兄妹两个又爱打闹，我想着让维儿单独找个地方去念书，多些同龄的伙伴怕是学得认真些……”

    孟秀娘不等她说完打断她，“我以为你还是为了你哥哥的事来求我，这次居然是为了维儿，你说的也是，维儿也到了该认真读书的年纪了，十年后就可参加科举，十年寒窗苦读参加初试，也差不多，我会安排让他去学堂念书。”

    李姨娘赶紧跪下谢恩，又接着道“听说宫中有个学习班，专门收十岁以下的孩童，不如让大少爷去太子殿下跟前求求情，把维儿送进去吧，教书的都是太傅、少傅的，维儿若是能进学，将来必定光耀门楣……”

    “这个你就别想了，宫中学子都是家中嫡子，听祐儿说只有一个庶子，还是工部尚书的大儿子，娘亲去的早，是他大娘抚养的才让他进宫念书，我们这样的是进不去的。”孟秀娘娓娓道来。

    李姨娘愤愤不平道“工部尚书怎么了，咱们老爷的父亲是为国捐躯的大将军，老爷又做了巡抚，大嫂娘家是礼部尚书，难道不也是家世显赫？咱们维儿好歹也是老爷的二儿子，老爷就这两个儿子，难道大少爷可以有的，我的维儿不配有吗？”

    李姨娘说着呜呜地哭起来，孟秀娘眉头紧皱，冷冷道“你自己去跟老夫人说去，大哥岳丈那边倒是有个家学，你和老夫人要好，想必你去说一声，进去不成问题，何必来求我？”

    李姨娘站起身，气呼呼地拉着两个孩子往外走，张妈妈不屑道“大夫人你是不是对这三人太客气了，你看看他们哪里把大夫人放在眼里，有事相求就跪下磕头，不答应就甩脸子给谁看呢？”

    孟秀娘无奈地摆摆手，“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就是这个脾气，别跟她置气，她气她的，我们照样过我们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夫人……”张妈妈还想说什么，孟秀娘一脸疲惫道“别说了！”

    张妈妈只能无奈退下。

    郑晴月躲在门边的灌木丛里，见李姨娘也走远了，才出来慢慢踱步回屋。

    傍晚等纪祐从宫中回来，郑晴月带上之前纪祐给她的珠钗首饰到他书房，纪祐却不在书房，小海说他在自己卧房，郑晴月又去了卧房。

    纪祐正摆弄着桌上的花瓶，郑晴月没有敲门，一进门就将一个木匣放在桌上。

    纪祐抬眸不解道“是什么东西？”

    郑晴月打开给他看，然后说“祐哥哥，这是你上回送我的簪子手链，我来还给你。”

    纪祐眸光暗沉，沉声道“为什么？”

    “祐哥哥，送珠钗首饰是给自己心仪的女子送，我不是祐哥哥心仪的女子，再说这些是你从大伯女儿那里拿来的，还是还给她们吧。”

    纪祐神色愠怒，“你胡说什么？这是我自己买的，不是从别人那里拿来的。”

    郑晴月愣了愣，“你自己买的？”

    “哦——那更应该收回去了，等将来祐哥哥有了喜欢的人送给自己喜欢的人就好。”

    纪祐忽然明白过来她这么做的意图，也不再气恼了，只是饶有兴趣地道“你知道了？”

    郑晴月结结巴巴道“知道……知道什么啊？”

    “我娘的意思你知道了？”纪祐背着手问道，清冷的目光直直看向她，郑晴月有些心虚，脸颊不由自主开始发烫。

    “我……我知道了，所以……”郑晴月小心观察着纪祐的神色。

    纪祐又换上了从前那副温和的表情，“你是不愿意？”

    郑晴月点头，“我不愿意。”

    “为什么不愿意？”

    “我不想做妾。”郑晴月说完，感觉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可这事不得不跟他坦白的，他迟早会知道，就算要立刻赶走她，她也无话可说。

    “那你想做正房？”纪祐悠悠地说。

    郑晴月差点被自己口水噎到，纪祐说话也太直白了，什么妾室正房，她和自己丫鬟聊天可以说，可他们毕竟男女有别，这样明晃晃地讨论这些，而且还是两个半大的孩子，她想这个画面在外人看来怎么都很好笑吧？

    “我……我不知道。”郑晴月犹豫了，她还真不知道，如果纪祐答应只娶她一人，她愿意吗？

    就算她愿意，大夫人，纪二老爷，纪老夫人会愿意吗？她知道这不太可能。

    “我知道了，你不要想太多，那是大人们自己的想法，我只是把你当妹妹，以后的事再商量，谁也不能勉强谁你说是不是？”

    郑晴月点头。

    纪祐又接着道“你的心意我明白了，只是你不用对别人说，更不用把这些话告诉我娘，或者其他任何人，你先在府上住着，等你长大到了嫁人的年纪再说，你现在出去又能去哪里呢？”

    郑晴月感激地看了纪祐一眼，道“我知道了，祐哥哥我就说你是个大好人，谢谢你。”

    纪祐嗯了一声，指了指木匣，“这个带回去吧，买都买了，我放着自己用吗？还是又转手送给别人？”

    郑晴月咬了咬嘴唇，道“好吧，只是以后祐哥哥不要送我东西了，我在府上白吃白住已经过意不去了，不能再收你的礼物。”

    纪祐抬眸，笑道，“这我不敢保证，如果不想让别人看出我们之间的隔阂，还是要做做样子是不是？”

    “啊？”郑晴月没有想到这一点，“那我先收着，等我离开的时候再还给你。”

    “可以，不过我可要收利息的。”纪祐悠悠回道。

    郑晴月抓了抓头，“还……还要收我利息？”

    “你现在的月例银子是从我的份例里划过去的，到时候还我可不是要收利息，不然这亏本买卖可不划算！”纪祐说得一本正经。

    郑晴月抿了抿唇，“祐哥哥，原来你这么小气。”

    纪祐漫不经心地插着花，“你知道得不算晚，你只要记住我纪祐不做亏本买卖就行了，想在我这里白吃白住白喝，又不进我们家门，是得付出些利息，你去别的地方还借不到。”

    郑晴月瞪了他一眼，看着他的花瓶，对着美丽的花朵说着冷酷无情的话，郑晴月心里多少不是滋味，她知道纪祐哥哥有自己强势的一面，霸道不讲理，不像他外表看起来那么温润如玉，可是没有想到他居然这么小气，这么斤斤计较，可她寄人篱下，又能说什么，她也不占理，只能委屈巴巴地点头道“我知道了，祐哥哥，我现在跟你借的，以后会还你的。”

    纪祐听她说完，从屋里拿了一张纸出来，又用毛笔笔走龙蛇写满一张纸，然后给她看。

    郑晴月认得些字，是一张借据，纪祐已经画押，然后把红泥给她，郑晴月心不甘情不愿地印上手印，然后把借据给纪祐。

    纪祐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你对利息的算法没有异议？”

    郑晴月还是相信纪祐的，知道他不会讹诈自己，所以也没怎么认真看，便点点头“没有异议。”

    纪祐嘴角扯起一抹得意的弧度，“好，这个我先收着，以后就是你还钱的凭证，你可别想赖账。”

    郑晴月抱着木匣灰头土脸地回到屋中，秋菊问过情况，也气愤道“纪少爷怎么能做这样的事？真是高看他了！”

    秋鸣道“秋菊姐姐，你仔细想想也有道理，纪家又不是欠咱们的，纪少爷是个精明人，肯定不能吃亏啊。”

    秋菊拍了拍桌子，“居然还收利息！利息多少怎么算的？”

    郑晴月摇头“没看清楚，应该不会很多吧，祐哥哥不是贪心的人，再说我们穷他家里有钱，不至于敲诈我们。”

    秋菊叹口气道“你也真是，早知道我跟你一起去了，就算不认识字，但也得让他念给我听一遍，怎么能稀里糊涂就签字画押呢？”

    郑晴月心虚道“哎呀！秋菊姐姐，祐哥哥也许是说的玩笑话呢？你也知道他的人品，他不是那种人。”

    秋菊倒是赞同这一点，只能无奈道“行吧，他既然不让你告诉别人，就是有意想帮你，不让咱们被撵出去，我是不该怀疑他，也许他有自己的用意，但怎么也不会害咱们的。”

    郑晴月点头如捣蒜，“对啊，祐哥哥虽然小气了点，但是心还是很好的。”

    ……

    翌日郑晴月跟着账房周妈妈学习算账，周妈妈对她态度还算温和，但并不热心，她大部分时间是自己看账本对数，很多看了她也不懂，去问周妈妈，周妈妈又忙，她只能自己慢慢摸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