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程煦元瞥她一眼，又看向她取出风琴包小了一圈的书包，大爷似的往椅背上靠着，下巴抬了下，“那是什么？”
喻川看着自己的包，没什么问题啊，顺着他话尾反问：“什么是什么？”
“侧边。”
喻川坐下，把包拎放在腿上，拿出作业，刚准备把包塞进抽屉，听他这么说，看了眼侧边。
哦，还没喝的牛奶。
喻川一脸“这是牛奶啊，有什么问题吗？”的眼神看向程煦元。
看着她回自己那看白痴一般的眼神，程煦元失笑，“牛奶。”
他说这话时尾音上扬，喻川一时没听出来这是陈述还是反问。
把牛奶从侧兜取出，跟着他重复了一遍，“牛奶。”
然后伸手递给他，“你要喝吗？”
程煦元没接，挑眉看她，一脸“你要不再想想”的表情。
看着自己伸手递出他没接的动作，喻川突然想起——
“谢谢，但牛奶就不用了，我不喜欢喝牛奶。”
想起来了，昨天被撞伤，他再次来道歉时，拿了牛奶。
喻川解释：“我没骗你，我真的不喜欢喝牛奶。”
谁家好人揣瓶牛奶在身上从早到晚没开盖。
喻川正愁怎么解决这玩意呢，没管他要不要，径自把牛奶放他桌上，“你喝吧。”
程煦元眉梢舒展，嘴角上扬：“哦，所以你是专门带给我的。”
喻川：“……”
被他的厚脸皮惊讶了两秒，喻川开口：“你要这么理解……”
顿了顿，想到什么似的，“也行。”
本来只是故意说这话逗她的程煦元，看她这反应一下子也没招了，他自然是不信喻川对他有点什么意思的，两人压根不熟。
把牛奶放回她面前，“自己留着喝吧，但是我挺好奇，你昨天不是避嫌到连我道歉的东西都不收，这会上赶着给我送东西，不怕别人说点什么了？”
避嫌？程煦元是觉得自己因为不想跟他有过多关系才没接的？
大哥，那也得咱俩有点什么才能用“避嫌”两个字吧！
喻川无语凝噎，蹙眉反问：“那你不接我东西，也是避嫌吗？”
程煦元：“……”
喻川：“不过，我好像是有听说你不收女生东西来着。”
程煦元被她两句话说懵了，明明是她先拒绝自己好意的，这还成他理亏不是了，刚想跟她好好掰扯掰扯。
不知是因为个子小别人也不容易注意到还是因为班主任都有的特殊技能，一向走路没声的高文臣到了程煦元身后，轻拍他的肩，把程煦元吓一跳。
高文臣反倒怪他，先声夺人：“一惊一乍的干嘛！出来，有事跟你说。”
程煦元离开后，喻川把书包塞进抽屉，牛奶放回程煦元桌上。
想到刚才没说完的话题，拿出便利贴，低头写好后贴在牛奶瓶上。
然后翻开自己的作业，边写还边想刚才聊的那事。
程煦元不收女生送的东西这事是听班上同学说的，是高二篮球赛那会传的八卦，说程煦元没接场外女生的饮料，接过了八班一个短发女生递的水，结果八卦还没传两天，真相就出来了，那女生递给他的，是用八班班费统一买的矿泉水，女生也只是顺手一递。
程煦元这人对男女关系的边界感的把控很恰到好处，大大方方相处，不会过分亲呢，也不会因为害怕流言蜚语，过度避让，显得自己高高在上疏远别人。
哪怕他在网络上小有名气后，他的名字传遍全校，传过这个班花喜欢他，那个学妹在追他这些谣言，但除了送水那个乌龙外，似乎从来没传过他和哪个女生有什么情感瓜葛。
想到这，喻川忽然想起高一升高二那个暑假，看过一场他的直播。
高一那会他的账号还没那么火，关注他的粉丝大多是真的乐高迷。
暑假某天他在LG平台开直播，准备拼一个大型乐高的收尾，本来就几百个人在里面。
但因为封面太帅，吸引了很多人进来，平台可能以为是什么颜值主播，还给推送了一波。
喻川在推荐首页刷到programmer时，一愣，这不是程煦元吗？
又看了看封面tag上#颜值#，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
程煦元当时看直播间里一下子来那么多人，也不是看乐高的，本来想关了，但开头打过赌说没拼完不下播，于是硬着头皮继续拼。
他本来也不是嘴笨的人，对待那些非乐高相关的问题，他也顺着网友的话见招拆招。
大概播了一个小时以后，喻川感觉他说话已经不需要经过大脑了，嘴巴像是形成某种条件反射，可以独立思考似的，口嗨张口就来。
网友A:平时肯定不照镜子吧？那么帅让镜子怎么活，帅炸裂了
程煦元:谢谢，你的评论也很炸裂
网友B:我也有这个乐高，但我不会拼，建议博主来我家里拼
程煦元:你们听，是谁打算盘的声音那么响
网友C:镜头可以往下移吗？脸看烦了。
程煦元:不好意思，卖艺不卖身。
网友D:把打赏开开，我要包养你！！！
程煦元:谢谢，婉拒了，要不我在直播间放个红十字会捐款链接吧，您做点公益
……
也是就那场直播以后，程煦元涨粉变得越来越快。
渐渐在学校也名气大涨，从高一八班有个帅哥变得有名有姓，到哪都有人认识他。
他更新只与乐高相关，很多人也因为他入了乐高的坑。
因为颜值关注他的粉丝，在知道他是高中生以后，说话也收敛了些。
……
高文臣找程煦元也没别的事，就是催他写誓师大会演讲稿，“趁这两天刚开学，作业量还没那么大，你赶紧写了交上来，我也好帮你看着改改，誓师大会那么重要的场合，别上去了以后不知所云，讲些空洞无味的大话，你不丢人，我一语文老师，我丢人得很。”
程煦元被他说的话逗乐，唇角弯了弯，点点头，“老师，我知道了。”
高文臣背着手：“进去上自习吧。”
这节自习是高文臣值守，刚他进来走一圈，教室已经安静了下来。
程煦元回座位就看到放在他桌面的牛奶，上面还提着张便利贴。
瞥喻川一眼，伸手揭过便利贴。
隽秀有力的行草，不愧是书法比赛拿过奖的人。
【没骗你，我真的不喜欢喝牛奶，但是我说不过我妈妈，所以只能放书包里，你把它喝了吧，这是鲜奶，今天再不喝就过期了，挺浪费的。】
下面还有个箭头，便利贴空白处位置有限，箭头旁边的两个字写的很小，应该是后面想到什么没说完又补充的。
【背面。】
程煦元看向她，挑眉，无声质问：道德绑架啊？觉得浪费你怎么不喝。
喻川没看懂他的眼神戏，只当他没看清那两字，把自己正在写的的练习册往后翻页，示意他：翻面啊。
程煦元指尖灵活一转，便利贴翻了个面。
随意扫了眼，这页字写得密密麻麻，比前一页多了很多，认真阅读便利贴的内容前，又瞥了她一眼。
【你要是喜欢喝的话，以后我可以每天都给你带，绝对没有任何别的意思！（我保证！）你不是只喝你同班同学送的水吗？咱俩现在也算同班，还是同桌，不过你要是很害怕造成大家误会的话，我会悄悄的给你，一定不让别人看见，你也不用有任何负担，因为你帮我解决牛奶的问题，是帮了我很大很大的忙！！】
程煦元：“……”
程煦元看完没回她。
喻川也没懂他是同意还是没同意，正忙着思考解题思路也懒得管，等下课再问吧。
喻川初中生病，从住院到出院到疗养身体，她受够了两种东西——牛奶和参鸡汤。
她对鸡汤反应比较大，刘安巧最初不信，非逼着她喝，喝一次吐一次，导致后来一段时间里她在饭桌上看见鸡汤都会反胃。
鸡汤是不敢给她喝了，但牛奶得喝。
喻川对牛奶没到讨厌鸡汤那么敏感的地步，有时候带来学校处理不了觉得浪费，偶尔一次喝了也还行，但天天喝实在喝不下去。
高一到高二上学期一年半里，喻川每次都把牛奶拿下楼后，偷摸拿给李思圆。
可高二下学期开始，李思圆作为美术生，要去校外集训，后来高三干脆住校不回家了，喻川只能把牛奶带到学校处理。
她和李丹妮是好朋友，喻川最开始把牛奶给她喝，但李丹妮是个不喜欢欠人情的女孩，哪怕是好朋友也总要想着还喻川一份东西才肯作罢。
一来二去，喻川看出来她不喜欢欠别人人情，而且喻川大概能看出来李丹妮家里条件不算富裕，也不再给她增添负担。
再然后她就把牛奶给同桌高建宇，高建宇心大得很，没觉得有什么，都喝了。
本来两全其美的事，可某天早上在校门口碰着，喻川顺手递牛奶时，让他喜欢那女孩看见了，这情圣从那以后再也不收了。
几次下来，喻川长了记性，怕给别人造成负担，不怎么敢乱送牛奶。
所以第一节晚自习下课后，她谨慎的跟程煦元商量着。
“好喝吗？”
她下课这会才发现，程煦元喝了牛奶。
程煦元拿过瓶子，指了指瓶身的一排小字，“看这。”
【2018/2/24 21:00】
抬头看了眼时间，今天26号，这会快八点。
鲜奶保质期四十八小时，差不多还有一个小时就过期了。
喻川讪笑着，“你果然是个不浪费粮食的好孩子，我妈肯定很喜欢你。”
程煦元：“？”
意识到自己感叹过头了，喻川收了笑一本正经道：“我是想说我妈很注重食品安全健康，这是她在超市买的鲜牛奶，保质期比较短，但绝对健康，而且味道也还行，奶香很浓对吧？”
但她最受不了的就是那股的醇厚浓郁的奶味。
拿人手软，吃人嘴短，程煦元附和的点点头，“嗯，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