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出师门

    书析伝闻风而动,手一抻,先前被击落的剑再一次回到他手中,而他则攻向了戚沢,又被温恪瑜打了回来,猛跌在地。

    宋弋清忙上前去搀人。

    温恪瑜如旧,狐系眉眼饧涩,全然未将几人放在眼底,眼底一闪而过轻蔑,而后温声:“走了。”

    眼看人要带走戚沢,宋弋清也顾不得书析伝,眼波睇眄:“别跟他走!”

    可戚沢并不由自己决定,方才他已经看清了温恪瑜的实力。

    可但凡宋弋清所执着的事,定然不会轻言放弃。

    所以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渺茫,能让戚沢留下,她亦会拼尽全力。

    而书析伝和书寻,乃至书祈珒,都不会让宋弋清孤军奋战。

    这次的交斗不同方才,醇厚的道气太过蛮横,可与温恪瑜相比,又微乎其微。

    温恪瑜想要杀死他们,如同碾死一只蚂蚁。

    戚沢见那道倩影负隅抵抗,心尖酸涩着撕裂的痛处:“走吧,别再和他们纠缠了。”

    话毕,四人皆伤势惨重,横七竖八的瘫倒在地。

    温恪瑜站定,睥睨着狭长眉眼,嘲讽中掺杂了刻薄:“道系,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就算有上古神器归尘剑在手,又如何?还不是不堪一击。”

    宋弋清捂着胸口,艰难擦拭去嘴角猩红,喉口的恶心与血腥直充天灵盖,视野模糊,只恍到一束残影。

    可倏然间,一束凌冽的白光乍现,削铁如泥,又寒意极浓,杀招如疾风,来势汹汹,所向披靡。

    肉眼不可见,只知温恪瑜上空晃过一道青色,再之后,就是势如破竹的攻势,如神鸟附身,还有羽翼做翅。

    不知是温恪瑜一时不察,还是宋弋清招式神速,一时间,竟有压制温恪瑜的迹象。

    不过,十招之后,就落了下风,成了强弩之末,再一次重伤到摇摇欲坠。

    温恪瑜抻了抻自己被划破的衣襟,眼底凭空多了些许赏玩:“居然能和我过上十招,倒是个有天赋的,假以时日,重振修仙一派辉煌,又或者是得道成仙,也未可知,可惜……”

    话锋陡然一转:“既然你们求死,我不妨成全你们。”

    言罢,手中聚拢一片阴郁煞气,目视宋弋清。

    察觉温恪瑜意图的戚沢遽然消逝,又猝不及防现身在宋弋清身前。

    不过,比他更快的是书析伝。

    书析伝迎上那一击,无异于蜉蝣撼树,双膝逐渐屈下,也不躲不避,直至被击中,手骨抽搐,再握不动剑,只能以剑支撑。

    剑刃划过地面,带起火星,直至退到宋弋清和戚沢身前,才终究以身做挡,受下那一招。

    却也口吐大片鲜血,独木难支般倒地。

    温恪瑜出手不过须臾之间,戚沢连带宋弋清逃的机会都没有。

    他在扼制不住怜惜与心疼,托着无力的宋弋清蹲下身。

    “宋弋清,你之前说会带我走,但你失约了,到头来还害得我这般下场,所以我不想跟你走了。”

    “是我错了……”

    是她一意孤行,行为不当,才给戚沢遭来了杀身之祸,她才是那个戚沢最该报仇的人。

    戚沢口中发涩,想拭去宋弋清滑落眼眶的泪,还想说她没错,她并不亏欠自己,他也从未怪过她,反倒因为他的出现,胜过他以往二十年,可终究是强忍住了。

    他见过宋弋清笑,如春山,似明月,胜暖泉,她就像是娇艳又纯白无瑕的清莲,本不该沾染凡尘,却受淤泥别有用心的沾染。

    “别白费力气了,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了 ,你想要动手,现在就可以杀了我。”

    温恪瑜面露浅笑,倒是兴致颇浓:“真是一出感人至深的好戏,比这皇室尔虞我诈有意思多了。”

    “怎么?你想和她一起走?”

    轻勾的促狭眉眼虽没太多诡色,却压抑十足。

    戚沢没得选,起身在月下映出一道颀长挺阔的黑影,宋弋清抬手,沾血的玉指渴望攥住一截衣袍。

    “别、别走……”

    戚沢垂眸,承受着那剜心的痛,却不显露半分。

    温恪瑜轻挑着戏谑的秀气眉眼,对上女子那双眸若寒潭的瞳孔,将记恨尽收眼底。

    倒是我见犹怜,只是可惜,他从不是什么会怜香惜玉之辈,他只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刹那间,温恪瑜动身,苍白腕骨扼住戚沢的颈项,将人提溜得双脚离地。

    “我不留二心之人。”

    说完,祟气灌入戚沢体内,令戚沢脸色狰狞,几乎下一瞬,就会爆体而亡。

    但倏然,温恪瑜感受到了抑制。

    回首,宋弋清竟还有力气抵抗,倒是让他既诧异有惊喜。

    云霭异动,天迹突闪,宋弋清提剑顽固抵抗,就连她作为熟练的剑法,也不能近身温恪瑜分毫。

    猝然,归尘剑剑指天穹,引出一道雷电直下九天,太过霸道刚烈,似有将整座皇城都夷为平地的威慑。

    就连温恪瑜,都应付艰难,额头青筋暴起,手骨遒劲又难撑,可终究还是挡下了。

    骤然,温恪瑜卷起地上的剑,“呲”的一声,□□被洞穿,天地之间,才彻底归于宁静。

    温恪瑜卷袖,眸光一转,往后瞥了眼,书析伝恰好接住了宋弋清。

    无数鲜红涌出,染透了一身青袍,泪与血在姣美脆弱的面庞上混杂,气若游丝。

    可即便如此,宋弋清还是攥紧了手中的剑。

    书析伝不忍,以自身灵力替宋弋清滋补:“算了吧。”

    “不——”

    温恪瑜思忖,顷刻又勾唇道:“想让我放过他,可以。”

    “你求我。”

    书祈珒率先应声:“痴人说梦,魑魅魍魉之辈,我正道泛泛,宁为玉碎,也绝不卑躬折节!”

    宋弋清知道,书祈珒是在告诫她,她不是一人,还代表着整个修仙道门的脸面。

    可她还是踌躇了。

    书祈珒说得对,她作为正道嫡系的弟子,哪怕身死,也定不该屈膝,可倘若……

    “师父——”

    书寻似乎有所感,未等宋弋清开口,就已别开脸,满脸疾首与失望:“你当真要为了他,叛出师门?”

    宋弋清咽了咽津液,眸底的犹疑,猝然清明决然:“是。”

    其中祸果由她种下,她自然得承担,她不会让戚沢死的。

    为弟子时,她不会对温恪瑜卑微,为宋弋清时,她会。

    书祈珒:“宋弋清!”

    猝然,戚沢眼染猩红,却勾唇一笑,疲倦又释然:“够了。”

    他心中本还有一句话,想要问问宋弋清,可如今她能为自己做到如此,他觉得已经够了。

    她能为了自己折了风骨,但却是他所不能接受的。

    她不该,自己也不配。

    与其如此,倒不如自戕。

    预料戚沢意图,温恪瑜却不会如戚沢如愿。

    一千年了,许久没这般,能有一事、一物,能提得起他的兴致了。

    猛地松了手中力道,将人如敝履般随意一扔。

    “那就如你所愿,暂且留他一条命。”

    “戏看完了,也该走了。”

    蓦地,几人化作一缕黑雾,猛然消弭于天地间,徒留被书析伝摁下的宋弋清,满目眷恋与不甘。

    须臾间,雪絮纷飞,狂风凛冽如刃,萧瑟的寒意落在腰际处,又疼又凉,激起宋弋清浑身战栗。

    书析伝推下自己的外袍,将宋弋清包裹在其中。

    耳际又爆出书祈珒的怒喝:“我早说过,让你别再插手他的事,你为什么就是不听!我也说过,多留他一时,祸患就会多一分,你还是不信!如今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那些因他、因你而死的那么多人,你能心安吗?”

    书析伝扶着躺在他怀里的宋弋清,劝阻道:“别说了。”

    可宋弋清即便伤得如此重,也仍一意孤行,捂着被刀剑洞穿的腹部,双瞳猩红到泣血:“我为什么不能心安?他又有什么错?深仇大恨,以命抵命,天经地义,那些人都该杀!他们都该死!我只觉得善恶有报,畅快淋漓!”

    话毕,一记不痛不痒的巴掌就落到了宋弋清脸颊。

    书寻只想打醒宋弋清的疯癫,因为宋弋清早已忘了自己为道的职责——并不是要让她分对错,而是要让她驱魔除妖。

    书祈珒不平,不住冷声低斥:“冥顽不灵!”

    书析伝抬眸,眼底淬了冷,也带着戾色:“我说够了,别再说了。”

    挨了一掌掴后,宋弋清只垂眸,眼底灰败颓靡一片,喃声道:“师父,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

    往事暗沉,就连听者也难以平复,屋内只余几人,深陷感伤。

    戚明轩趴伏在案桌上,唏嘘不已:“她怎么这么惨呐,师父,夫君,师兄,戚沢,如今就连轻尘,只怕日后也得……”

    刀剑相向了。

    不怪他杞人忧天,宋弋清虽半身入魔,但一心向道,而魔种,据传,是应天地间至邪至恶的魔灵而生,无意识,无善念,只知屠戮,拥有颠覆三界的能力,万年魔种,那得是多凶骇的存在。

    宋弋清不过三百年。

    温恪瑜也不过千年。

    徐子澜扯出一抹牵强笑意:“时辰不早了,大家也累了这么久,都早些休息吧。”

    晏无邪起身:“我得快些回青阳了,近日永宁王和父皇皆身体抱恙,她要是……得空,可以再去见一面。”

    他这话说得并不隐晦,自上次一别,宋弋清说晏无烬有回光返照之兆,几人就笃信不疑。

    晏无邪走后,徐子澜也出了门。

    入夜,雨幕渐停,凌霜谷内确实凝结了飘渺的寒霜,清朗夜色下,愁云惨淡,星月也稀疏。

    两处墓碑,宋弋清伫立在戚沢墓前,莹莹水色潋滟,似眷恋,又似孤寂。

    徐子澜岿立于不远处。

    蓦地,戚明轩疾步而来,险些脚下踩空:“不好了,轻尘、轻尘他不见了!”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