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晨领着苏嘉来到教务处，“张老师，这是新来的助理，办理入职手续。”
张桂香顶着一窝棕色卷发，从格子间里伸出脑袋，她脸上的妆造有些年代感。
乍一看，很像电影《功夫》里的包租婆。
“哎哟，林晏礼好福气，选来选去，还选中个美女！”
连说话声音都如出一辙。
“谈对象没？”
“还没有。”
“没对象好呀，我们学院单身男同志多。你看上谁跟我说，一定帮你安排。”
周晨见怪不怪，偷偷递话，“别介意，张老师见谁都这样。”
“......”
苏嘉回去的路上，给沈宁发微信。
苏嘉【可以帮我找个新住处吗，离江大近点就行。】
沈宁【no problem，不愧我姐妹，轻松拿下。晚上出来嗨！】
苏嘉【怕是不行，我得去广州。】
沈宁【what？】
苏嘉【无奈......】
回到出租屋，苏嘉简单收拾两套衣物，整理点随身物品，便返回江大。
一辆七座黑色商务车已等在停车场。
苏嘉上车时，周晨坐在副驾驶，中段两个单人座也坐了人。
靠内是林晏礼，他正垂眸，专注地看资料。
外侧是个漂亮女人，她画着精致的妆，穿着旗袍，姣好的身材，让苏嘉一时挪不开眼。
“您好，我是新来的助理。”
女人微微睥睨，点头应道，“恩。”
苏嘉心中微紧，抬着的脚局促。她弓着腰，缩着身子，挪进后排座位。
没过一会，来了个女生。她欢快地打招呼，而后一股脑钻到苏嘉身旁。
“你好，我是李友友。”李友友指向前排女人，“我是曾老师的学生，研二在读。”
她微微颔首，“苏嘉。”
李友友笑盈盈地回她，“我知道，你是林老师新招的助理。”
三小时后，飞机落地广州，一行人到达下榻的酒店时，已是晚上九点多。飞机餐味道欠佳，苏嘉只吃了两口，此时胃里空空。
李友友拉着她来到一楼大厅，同周晨汇合。
李友友四处张望，“林老师和曾老师呢？”
“曾老师休息了，林老师在工作，都不来吃了。”
三人来到酒店旁边的一家露天烧烤店，广州的初夏比江城热，周围人声嘈杂。
周晨浑身冒汗，他点了两瓶冰啤酒。
苏嘉倒了一杯。
她依稀记得自己第一次喝酒，是大三。
东大后街的夜市，看着杯子里黄不拉几，泛着白沫的生扎，她皱着眉嗅。
“好奇怪的味儿。”
郑天宇将杯子递到苏嘉唇边，“尝尝看。”
她脖子后撤，可架不住郑天宇相劝。尝一口，冰凉的啤酒顺着舌根滑入喉咙，直到腹中。舌尖残留的涩感，不断涌入她的脑门。
“好难喝啊。”
初尝酒时，她便发誓，这辈子不再碰这难以下咽的酒。
显然大话说早了。
转去投资方工作的第一个月，餐桌上，领导举杯，众人跟着。作为初来乍到的小员工，酒桌文化，她推不掉。
成年人的世界，总有些事情，即便你不愿，也必须做。
社会就是个身不由己的大染缸，只要扎进去，多半都得淹死。
渐渐她学会习惯，不过这酒量始终不见长，啤酒一瓶，白酒一两半，多一滴都不行。
有次，她被新来的同僚劝着，多喝一杯，蹲在厕所里，硬生生吐了一小时，胃里翻江倒海，又烧又恶心。
深夜，肠胃炎发作，她拖着奄奄一息的胃，爬去医院挂了三天点滴。
苏嘉喝一口啤酒，依旧难喝。
李友友看向她，“姐，你千万要小心，林老师是我们学院出了名的冷酷无情。”
周晨打断，“别瞎说，林老师其实挺好的。”
“呵！我可听说，前两天他把顾星宁训斥一顿，骂的可凶了。顾星宁在宿舍哭了整整一天呢！”
“那是有隐情的。”
李友友睁大眼睛，“什么隐情？快说，快说！”
周晨不回话，只一个劲地嘟囔，“反正是隐情的......”
李友友见周晨不搭理，转头同她问，“苏嘉姐，你是东大毕业的吗？”
“对。”
“那你认识林老师吗，他硕博也是在东大读的。”
“不认识。大概他读研的时候，我已经毕业了。”
“可惜啊，据说曾经林老师在东大超级出名！”
而后李友友又补了句，“曾老师也是东大的，他俩好像还是一届呢。”
林晏礼毕业于东大，苏嘉并不意外。他办公室书架上，那张有些年头的毕业照。尽管模糊，她还是一眼认出，背景便是东大的图书馆。
苏嘉将晕乎的周晨送回房后，匆匆下楼。
她刚刚见烧烤店对面，粥店生意火爆，排着长长的队。
于是，她跟着买了一份生滚粥，回到酒店。
苏嘉来到林晏礼的房前，门虚掩着。屋内传来的对话，止住她正准备敲门的手指。
“你准备怎么处理她？”
“该怎么处理，你比我清楚。”
“没有一点转圜的余地吗？”
良久，“老齐让我劝你，要不大事化小，别太上纲上线，那是顾老的掌上明珠。”
林晏礼依旧没答话。
“老齐要退二线了，你要是这时顶上去，就是江大最年轻的副院。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自己考虑。”
苏嘉往后退了两步，悬在空中的手指垂落。
江大最年轻的副院，这听起来确实是个很有诱惑的头衔。
虽不是故意偷听，可终究还是听到些。
还是等会再来吧，她正欲转身。
房门打开，苏嘉的视线与曾一凡，在沉闷的空气中，撞个正着。一刹那，她在曾一凡的眼底看到些许不太友好的警惕。
场面不言而喻的尴尬。
“你在这做什么？”
苏嘉提起手里的纸袋，“给林老师送粥。”
随后，门内传来林晏礼的声音，“进来！”
曾一凡回头探一眼房内，欲言又止，再回过头时，她甩下握在门把上的手，悻悻离开。
苏嘉慢腾腾地走进屋，林晏礼坐在悬浮桌前，眼睛专注在电脑屏幕上。
她来到桌前，“我见你在飞机上吃的不多，”
苏嘉将桌上的资料挪了挪，腾出空地，将粥轻轻放上，“刚买的，还热呢。”
林晏礼不说话，头也不抬地递给她一份文件，“后天翻译好给我。”
他递来的是一篇两页纸的全英文文章。
她顿住，没接。他当真不在意，她听到些不该听的事情。
“怎么”，他抬眸望她，“有问题？”
她垂眼，正视眼前这个男人，堵在心里的话却没说出口。
“没问题。”
他将视线重新移回他的电脑，似乎没有多余的话同她说了。
“粥趁热吃”，苏嘉只说了一句，匆匆离去。
夜渐深，月光如水，苏嘉躺在床上，目光陷在沉寂的黑暗里。
——你要是顶上去，就是江大最年轻的副院。
——江大最年轻的副院。
他应该会答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