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暖气开得很足。

    她的袜子全湿了，冻得双脚越加地没知觉，只能叠在一起，妄图取取暖，也妄图减少对他昂贵的名车地毯的玷污。

    她左手托着下巴转头望向窗边，手掌半捂着唇，以此减少些许尴尬。

    “你住在哪里？”

    她报了一个地名。

    “以前你家……好像不是在那里？”

    她轻轻一笑：“房子都拍卖了，当然不住那里了！”

    车内有一瞬间尴尬，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可以说一下，这几年都发生了什么吗？”

    她又轻轻一笑，终于松开了捂着唇的手，歪着头轻轻梳理着头发，漫不经心地说：“不方便！”

    江蔚筠又沉默了。

    *

    她好像丝毫不介意自己的扫兴，往后背靠了靠，闭上眼睛懒懒洋洋地说：“江总……”

    “叫我江蔚筠吧！”

    “……”

    她眼帘微微张了张，看向前方挡风玻璃的夜景，眼里却没有吸收到路灯的光彩，仍是空洞洞的。而后无所谓地闭上了眼睛，“……我想睡一会儿，谢谢你了……”

    两人终于全程无话。

    期间她的手机铃声响了两次，她眯眼把它们挂掉了，不耐烦地按了静音键。

    而后她睡着了，电话还是打进来，他稍微瞥了一眼搁在她身上的手机，隐约看到“穆时与”的名字。

    穆时与？

    他不确定地又转头瞥了一眼，还真是。

    心里莫名地漏了两个节拍，呼吸一紧，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

    他把她送到了小区门口，她想下车，他说道：“你光着脚，送佛送到西。”看着前面的电动栅栏门和拦停杆收起，他又轻踩油门把她送了进去。

    寒烟翠终是忍着不耐烦说出了自己的栋号和单元号。

    下车之后，她说了一声“谢谢”，把手包垮到肩上，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临进单元门的时候，她又收到了穆时与的电话，她低头盯着发亮的屏幕许久，还是轻轻地挂断，一看，他打了9个电话，微信和短信也有很多他发来的信息。

    怕是庞经理把今晚的事情告诉他了吧，姓庞的还真是不想让她安生啊！

    *

    她咬着下唇扬着头，对着电梯间刺目的灯光思索了一会儿，歪着头，风情万种地回眸。

    江蔚筠果然还没走，似乎想目送她进了单元门再走的。

    男人啊，太绅士就显得虚伪了不是？什么彬彬有礼，脱了外衣，都是野兽！

    她杏目微弯，含着三分笑意走向那辆劳斯莱斯，语气一扫方才的客气疏离，忽然有几分春意盎然地温柔说道：“要不要上我家喝杯热饮再走？”

    *

    江蔚筠坐在暗光中目视着她，她如削葱根般的玉手抚过耳迹的头发，露出半边线条优美的瓜子脸，一双眼睛含春带笑，风情又迷人。

    他终于相信了林礼彬说的，她现在就是个尤物！

    他说：“太晚了，你回去吧！”

    她又低低地笑了两声：“你不想听听故事？”

    *

    房子是60平的两室一厅，每一个空间都很局促，不过有一个大大的阳台和落地窗，采光通风都很好，这可能是她喜欢的。

    看建造年份应该超过20年了，墙壁还是以前刷的古朴的白墙，泛着灰旧，家具地板等都不是很时髦，应该有些年代了，显然没有翻修过。

    陈设不是很多，随处可见的，也基本上是女孩子的东西，没有任何男人居住的迹象，这让他有点意外。

    且都说A市房价高住房紧张，她能有一个独立的空间，还算不错。

    *

    入室之后，他坐在沙发上稍稍打量，见她脚步婀娜地送来热茶，不由得挺直了身板，以端正的姿态应对，刻意保持一些距离。

    她对他巧笑倩兮：“我得去洗个澡，你先等我一会儿，不超过15分钟！”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但看着她脏兮兮的袜子，和裹着雪花微湿的头发，又说不上来，未及开口，她已经拿了睡衣进入卫生间。

    他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快4点了，忽然觉得自己上来是个错误的决定，连忙喝了一口茶压下不安的心绪。

    *

    过了一会儿，她洗澡出来了，撩着半干的头发，似乎想把它捋得蓬松一些，洗发水的香气阵阵来袭。不同于迪奥香水，洗发水的香气更让人觉得私密，以至于耳根燥热。

    还好她的睡衣比较保守，是居家的韩式ins风。

    只是，为什么领口开得有点大？露出脆嫩的小巧的锁骨，纤长的颈和大片雪白的肌肤尽收眼前，再往下……

    她居然没有穿内衣！上围不算小，透得有些明显了。

    他连忙站起来：“你平安到家就好，我先回去了，改天有空再聚一聚。”

    *

    他要走，忽然室内的灯全熄了，她倚靠鞋柜半斜着身体挡在玄关处。

    他终于肯定那股不安从何而来了，也肯定了心中的想法。

    “嗤……走？刚才为何不直接开着车走了，为何还要跟我上楼？”

    她像个妖精一样轻笑着，纤纤玉手伸出绞住了他的领带，把他拉到近前，而后勾着他的领口，抬手抚上他的脸庞，仰头凑近他的嘴唇轻轻说道，“会不会显得太虚伪了？三更半夜的，男人上孤身女人的家里，难道……真的只想……喝杯茶就走？”

    没想到多年不见，当年的乖乖女竟学了这些手段。

    他皱了皱眉，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五味陈杂。

    *

    但不可否认，她那张近在咫尺的褪尽残妆的脸，以及滴溜溜左右凝视转动的眼睛，的确有一种勾魂摄魄的美丽。

    而她轻飘飘如软云的语气，也刷得他心头紊乱，呼吸不规律。一开口，声音竟也不自觉地低沉沙哑：“你喝醉了！”

    她又低低地笑了两声，“醉什么呢？我一杯都没喝，怎么会醉……不过，我听说你一年前就回国了，回国之前，还跟女朋友分手了，空窗这么久，你到底在等待什么呢？以前从不参加应酬，今晚为什么过来？”

    见他没反抗，她放肆地抚摸他的脸庞，表情露出一种近乎得意的状态说道：“江蔚筠……江蔚筠……你该不会……真的喜欢我吧？”

    他一把推开了她，忍着愠怒义正言辞说道：“女人，最不该做的就是犯贱！别糟蹋自己！”

    说罢，他越过她走向门口，打开了门：“早点休息吧！以后，如无必要，最好不见！”

    *

    她忽然哭了，身后传来不可抑止的抽泣声。

    他握着门把手的手一滞，竟不舍得跨出房门。

    她擦了一把眼泪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异常虚伪，就像十年前，我因不敢承担责任，害你背了黑锅，你当时就应该觉得我所有的外表都是假的！”

    这句话如根刺，刺到了他的心里。

    他陡然想起他今晚出席酒会，跟着她回家，想听她的故事，种种不受控制般的行径又是为了什么，难道不是因为十年前的这一个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