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茵听见谢尧和电话那面的对话，端着水果快步过来。

    她将切好的水果放在茶几上，顺手塞了块水果给丈夫，打开扬声器。

    一切动作如行云流水，不知道在父子之间救火过多少次，她笑着明知故问：“是不是咱儿子打来的？”

    电话那端的谢鹤云听到女声，语调终于上扬了些，扬声器里的声音语如春风，“妈。”

    王茵笑眯眯地回应，“儿子，妈好想你。”

    被儿子区别对待，又被老婆用水果强行堵住嘴的谢尧：……

    他艰难嚼下甜得发腻的芒果，“有事快说，我和你妈马上要出去，约了你贺叔叔打球。”

    谢鹤云：“哦，大清早打球，您可真是老当益壮。”

    谢尧听他阴阳怪气，沉声道：“谢鹤云。”

    王茵手放在谢尧肩上，捏了捏丈夫的肩膀，轻松从他手机拿走手机，“儿子，你打电话回来，是有什么事吗？”

    光凭谢鹤云的语气，听不出他的想法。

    王茵有点为难，儿子在溪云村住了半个月了，要是他说想回来，谢尧恐怕不会同意。

    可她实在心疼。

    那边谢鹤云怼了老谢，心情愉快，“哦，我是想问问爸，集团是不是要赞助林家？溪云村的林家。”

    谢尧听得清清楚楚，和王茵对视一眼，“怎么了，我听说你在那边住的挺好的，追加一笔资助。”

    谢鹤云食指蜷起，脸上笑意瞬间无影无踪，“又留人监视我是吧。”

    谢尧：“你再不说正经事，我可挂电话了。”

    谢鹤云清清嗓子，“资助林家的事情，你们给签个合同，尽快打款，我担心有人赖账。”

    谢尧相当无语，“我还能欠她们的钱？”

    反正现在两个人隔着电话，见不着人。

    谢鹤云也不怕老谢发火，顶撞回去，“你们先把钱都打到林家祖孙卡上，说不定谢家到时候提前破产。”

    谢尧被气笑，“你小子皮痒是吧。”

    父子两人性子相似，有来有回，可脸上都挂着愉悦的笑，并没有真的生气。

    一家人都清楚，这是谢鹤云和谢尧，时隔四个月之后，最轻松的一次对话。

    坐在旁边听对话的王茵心里也松快许多，等丈夫安排人去打款，开始和儿子聊天。

    她突然想起来问：“儿子，你在那边过得好吗？”

    她没立刻等到回话，电话那头传来轻轻浅浅的呼吸声。

    谢鹤云走神了，想起林小稻也问过同样的话。

    她眼底好像藏着一千万个星子，又像千万串簇簇作响的稻穗，一闪一灭。

    里面有林奶奶，有溪云村，藏着稻子的希冀和遥远梦想。

    王茵又问：“儿子？”

    谢鹤云指尖在桌面上敲了敲，低声而又坚定地回复她：“妈妈，我很好，等我回庆城，给你做炖大鹅吃。”

    王茵被他说的一愣，满足地笑起来，“那我可有口福了，等着儿子回来投喂。”

    谢尧刚打电话回来，被王茵脸上的笑容诧异到，刚想问他们母子在聊什么，被老婆拍拍肩膀。

    王茵骄傲地说：“儿子说要给我做饭吃。”

    谢尧沉默了会，问谢鹤云：“你还想回来吗？”

    谢鹤云冷哼一声，他了解老谢，要是他说想回去，马上就得接受老谢的羞辱。

    谢鹤云憋着一口气，开始夸溪云村：“我在溪云村挺好的，民风淳朴，这地方很适合度假。”

    不明所以的王茵：“真的呀，那我们一家三口以后再去玩。”

    父子两人同时陷入沉默。

    谢鹤云转移话题，“爷爷奶奶呢，他们是不是来庆城了？”

    王茵：“他们现在正在公园里遛弯，等见到你再回去。”

    谢鹤云仰头看了看时间，这通电话打了快十分钟，“妈，我要挂电话了，钱不够。”

    王茵挂掉电话，还在想谢鹤云最后说的那句话，她怀疑耳朵听错，转头问谢尧：“咱儿子刚才是不是说没钱？”

    谢尧接手集团后发展飞快，等谢鹤云出生的时候，谢家集团已经成为庞然大物，资产百亿，他从来没因为钱的问题为难过。

    谢尧斟酌片刻，选择对老婆说实话：“其实这次去溪云村，我一分钱都没让他带走，咱儿子现在兜里估计不超过一百块。”

    王茵竖起眉毛，对丈夫的隐瞒很愤怒，一下子站起来，“他身无分文的去乡下，这你可没提前和我说清楚。”

    谢尧张开双臂抱住王茵，抚了抚妻子的背部，轻轻抚慰她，“我这不是担心你心疼儿子，不让我送他走。”

    王茵胸脯起伏，眼里泪光闪烁，“你也知道，咱儿子前半年情况一直不对劲，暴躁易怒，我看着都担心他伤害自己。”

    送谢鹤云去溪云村，是不得而为之。

    王茵终于等来这通电话，恨不得现在就去找谢鹤云。

    谢尧递纸巾，“别哭了，咱儿子好起来了，他心疼妈，我心疼我老婆。”

    谢鹤云打完电话回去，林小稻已经醒了，正满屋子找他。

    见他从外面回来，她先是揉了揉眼睛。

    揉出两三滴眼泪来，一脸被抛弃的悲愤，“你又背着我出去了？！”

    正在喝水的谢鹤云被呛到。

    她这句话似曾相识，是昨晚上电视剧里女主质疑出轨的男朋友的话。

    林小稻语气和脸色都像十足十，像是当场抓获犯罪嫌疑人。

    谢鹤云放下水杯，轻易抓住林小稻，捏了捏她的小发揪，“以后你少学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心爱的慧姐姐被归类为奇奇怪怪的东西，林小稻有理要说，在他耳畔喋喋不休。

    谢鹤云立刻从裤兜里拿出几根棒棒糖，“新口味，送给林小稻的。”

    林小稻立刻把那些话都抛在脑后，飞奔而来，“小稻哥哥最好了。”

    她高高兴兴地说：“我和鹏子约好了，等会他们过来，带我们出去玩。”

    说曹操曹操就到。

    突然外面有噼里啪啦自行车铃响动。

    像是有一群人来林家，大声喊林小稻：“小稻，快出来，哥带你去玩。”

    方言杂乱，谢鹤云听的懵，扭头看林小稻。

    林小稻拉着谢鹤云，眼睛一亮，“他们来了，我们快走。”

    门被轻松推开，那伙人并不见外，直接走了进来。

    有人推门进来，笑嘻嘻地问：“小稻，你们家被鹅啄过的那个小哥呢？”

    声音洪亮，一下子把其他人的说话声都挡下去。

    这句话，谢鹤云听懂了。

    被鹅啄过的小哥唇角的笑意像被冰冻过，缓缓转头，看向林小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