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lumn forty four

    n forty four

    还没等我想明白,凯厄斯就一巴掌按到我肩膀上,像是不满意坐下这种简单的动作我也做的如此迟钝,他手里的碳素铅笔猝不及防就那样毫不留情地碾碎在我肩膀上。

    ····我的衣服。

    茫然地抬起头,面前的玻璃砖映照出我有点憔悴的脸色,这件还没穿半天的衣服又得洗了。早知道来之前就把黑披风套在外面,而不是穿着白色衬衣就出门,这下好了吧。

    还没等我看清凯厄斯刚才的画,他已经一侧身闪到眼前,将那副画遮了个严实。

    “换种方式,你不适合做模特,不如我来教你画画吧,反正你不是也感兴趣。”他的声音是少见的温和,虽然这种强买强卖让人自觉失语。

    “这样确实更好,那么你不如去后墙角的柜子里帮我拿张新的画纸来吧,凯伦?”凯厄斯随手朝后一指,方向却准确无误指向个奶油色的三层抽屉柜。

    凯厄斯可不管是自愿还是强迫,反正他说的就是对的。认命地站起身朝奶白色柜子走去,这里面的可真是类型多样,虽然都是白色系,但不同纸页间的白色还是有着细微差别,但无一例外的是它们摸上去都手感很好,一看就质量上乘,沃尔图里简直就没有不高级的东西。

    “你要哪一种?”我提起声音问他。

    “随便你喜欢。”凯厄斯难得慷慨宽容地回答。

    随便从最左边那一打白纸里拎出一张,我回到位置上时,先前的画纸已经被一阵风卷走。凯厄斯正淡然地将画纸卷起,用一根皮筋绑起来塞进柜子里,动作行云流水,雷厉风行的迅速。

    望着面前空空如也的画板····所以他将我画成个什么看都不能看的玩意,别告诉我这家伙是个抽象派画家,或者以构成主义流派为享受,我会疯掉的。

    “纸呢?”凯厄斯伸出手,我将白纸扬了扬,然后用夹子固定好坐下来。画画,他要教我画画?

    一片阴影笼罩住半边画纸,我抬起头,金色碎发蹭过眼皮,有点痒。凯厄斯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我身后,双手撑在椅子两边的把手上,微微弯着腰,“你想要画什么?”

    “我不知道。”

    凯厄斯巴不得别人做不出决定,这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闯入别人的生活指手画脚。他微微颔首,头发拂过我的额头,这种猫一样的蹭法实在很痒,我不得不以忍着脖子酸痛为代价勾下脑袋。

    “你需要点好的提议。”说是提议,其实他已经想好要画什么了,脚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几只插着不同型号画刷的小桶,每个小桶里都装着不同颜色的水彩颜料。他的手指搭在画刷木质的长柄上,抬抬胳膊轻轻松松拎起来一□□是一支沾满浅绿色颜料的毛刷。

    连忙往旁边挪了挪,画刷上滴下的颜料掉进桶里又激起回跃的彩色水珠,我已经被毁了一件衣服,可不想再被毁掉一条裤子。

    凯厄斯画画是不打线稿的,他对自己很有信心,拎着一把刷子就往纸上随意涂抹。大号尼龙笔大刀阔斧地在雪白的纸页上勾勒下粗糙的线条轮廓,淡绿的颜色像拖着长翅膀的森林精灵飞跃过整个纸面。

    浅绿明明是种柔软里带着点灵气的色泽,让人看到就不自觉联想起,深金色的发辫,嫩粉色的头绳,活泼可爱的性格,生在六月的女孩。

    可这种颜色在凯厄斯苍白的手里变了味道,带着种强硬的凌厉,线条平滑到像是用机器削出来的一样。

    有点怀疑他是否真的知道自己在画什么,但是凯厄斯抿着嘴一言不发的专注神情,又在告诉你,他其实很认真。

    这就像是幼儿园的小朋友睁着圆溜溜的大眼说瞎话,天真烂漫到即使知道极有可能是假的你都不忍心去打断他。

    “该你了。”

    浑圆的笔尖工作了一会,突然在靠近右下角的地方停下来,留下一个不深不浅的顿痕。凯厄斯将刷子从纸面上提起,手腕微微一斜防止水彩滴下来,他不由分说将笔塞进我手里:“你继续。”

    握紧了掌心的笔,有些僵硬地抬起胳膊。我其实根本就不知道他要画什么,就更别提去他把笔塞给我是为了让我画什么。瞅一眼那团浅绿色,就像一汪碧色池塘,很漂亮但是美的让人不明所以。

    迟疑着将画刷重新贴到纸上,还没用力顶端的毛就骤然软化下去,在纸页中央泅上一个浅绿色斑点。这支笔的质量绝佳,用来做笔头也不知道是哪种动物毛,柔软到不像话。

    试着左右横抹两下,笔头滑过纸面有轻微的阻滞感,看来之前沾上的水彩已经被凯厄斯的涂抹消耗了大半,我不得不垂下手打算再沾一点水彩。

    “是这个。”

    一直沉默着的凯厄斯突然出声了,原木色笔杆顶端被修长的手指捏住,他手指上还残余着碳素铅笔的黑灰,现在又被抹到笔杆顶端,尼龙笔瞬间看上去就变成了带着顶圆沿礼帽的英国绅士,一板一眼的严谨。他捏着笔的上端带着我的手往旁边挪了一点,“是009不是007。”

    我这才注意到,原来每个小桶的桶沿都有块金属打造的铭牌,几乎每一块铭牌都被颜料染上点色泽,但这不影响看清上面刻着罗马数字组成的编号。

    007和009,即使用吸血鬼的眼睛分辨起来也几乎一模一样,我不知道凯厄斯究竟是怎么一眼看出它们的区别,

    “继续。”他的话又变得简短起来,大概是因为他站在我身后,我看不见他表情的缘故,他的声音听起来失去了以往的严厉逼人,这让我多少放松一些。

    试探性开始涂抹,尽量保持同一种方式,这样就不至于破坏画面整体美观。很困难地咬了下嘴唇,左右横涂还是上下竖抹,哪种会让手腕轻松些?毕竟谁也不知道我究竟要画多久。

    “这样。”凯厄斯又开始替人做决定了,我的手背上突然就出现一片阴影,紧接着是一个发光体覆盖上来,他握紧我的手横抹几下,浅绿色的河流从手指下面流淌出来,缄默无声的沉静。

    接着他松开了手,让我自由发挥。为了不犯错误,我决定就按照凯厄斯刚才的方式一直机械涂抹下去,这样画砸了也可以辩解说是他教的,尽管直到现在,我都没弄明白我们到底在画什么。

    往左边横出一条彩带般的长线,一直延续到警戒线的尽头……我后知后觉凯厄斯刚才的涂抹其实是在打边框,他画画并不是毫无章法。然后再往右……右边怎么画细了一点,好像还有点斜?

    笔锋顿了顿但不敢停下,我悄悄转动几下手腕,又做贼心虚般立刻挥舞出好几抹张牙舞爪的线条。其实休息一会本来没什么,但搞不好凯厄斯会以为我在偷懒,他可是个很严厉的工头。

    “我曾经居住在广阔的岛屿上,希腊是我最初所属的国家。”

    声音从背后响起来,我不知道凯厄斯是在和我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他的声音一轻下去就变得特别小,让人无法根据声音的来源判断出他的具体方位,我也不敢肯定他是否仍站在背后看着我监工,因此也不敢停下来休息。

    “我来自伯罗奔尼撒岛上最庞大的家族,父亲,母亲,父亲的姐妹,母亲的兄弟,东拉西扯一大堆人,构成岛上最古老几支王宫血脉,当然后面大多数血脉很快败落下去,他们的能力都不足以支撑他们的野心。”

    凯厄斯平淡的语气变得尖锐起来,他看不起所有失败者,不论他们失败是因为迫不得已的苦衷还是身不由己的选择。

    伯罗奔尼撒岛……好陌生的名字。这种又臭又长,写下来不过就是浪费墨水的单词,真不该出现在效率至上的现代,

    我不知道凯厄斯怎么就突然谈起生平往事,是看到壁画触景生情?还是突然意识到和我画画其实很无聊?还是觉得只拿出一样绘画特长,还不够让他获得足够令虚荣心满意的关注与崇拜?

    “接着我所属的那支血脉强盛起来,这是理所当然的,在我成年以前,我的父亲已经吞并了岛上所有的旁系家族,他们的谷仓上都写着我们的名字,我们强大而富有。”

    凯厄斯的话到这里就戛然而止,身后传来袍角极速扫过地面的唰唰声,紧接着他的手就出现在身边,微皱着眉的脸倒映在玻璃砖上。

    他从我手里夺过笔,一挥袖子将笔丢进清水桶里,浅淡的绿意立刻在清澈无色的水流里扩散开,最后静止成苹果叶朦胧的形状。

    紧接着另一支色笔被凯厄斯抓出来,饱蘸水彩,接替自己的亲戚在白纸上服苦役。

    终于能休息了。我尽量不发出声音长舒一口气,凯厄斯看起来没有疲惫的感觉,他新换的是蓝色水彩,笔也不再是粗壮如牛的尼龙笔,而是一支纤细的平头羊毫板刷。

    水蓝成了画面上第二种颜色。

    与富有生机的绿不同。蓝色代表的是种另类的盎然,它似乎是湖泊里温润的珍珠,不用通过滋长出万物复苏的盛大,来展现自己的魅力,它就在那里,既不张扬也不含蓄,只消你伸出一根好奇的手指,指甲轻一用力,撬入滚满生物化石的灰白蚌壳,就能在泛着银光的月色里,通过半张不张的一条细缝,获取它的纯粹的魔力。

    阳光愈发繁盛起来,我想现在应该快到正午,吸血鬼皮肤上反射出的光芒有那么一会完全遮住了白纸上的画面,叫人什么也看不清,如同黎明前黑暗的曙光,将原本斑斓的世界掠夺成一片无色之地。

    凯厄斯的左手撑在座椅的扶手上,右手抬起向前,在看不清样子的纸面上勾勒着,他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看不清画纸就鲁莽画下的作品会有可能出怎样的差错。

    等到阳光终于如一页读完的文章般被揭过去,太阳慵懒到卧进软绵绵的云被里,打算睡个甜美的午觉。消失的纸页在霎那间重新出现,如同脱掉了隐形衣的魔法师,瞬息间的改头换面让你认不出来。

    浅绿色的水彩干涸到尽头,最终定格成蒙蒙的灰绿,然而水蓝却在那灰绿的衬托下愈发明丽,两种大相径庭的颜色在视线里依偎在一起,于是你分出海洋与陆地。

    绿的故事走到结局,而蓝的传奇仍将继续。一阵风飞跑过来,像个莽撞青春的小伙子,不经意将姑娘洁白的裙摆掀起。而当掀起的裙摆落下后,他看到姑娘羞红的脸,正如你看到画纸上四散的蓝,两者都是美好到不可思议的奇迹。

    苍蓝如水晶般的天空,闪烁如钻石般的大海,明明是同一种蓝色,却因为笔力的深浅不同,而演绎出多姿多彩的千变万化。

    海天尽头孕育出轻柔的水波从四面八方袭来,团结在一起,鼓出阵阵蓝白的海浪,宛如肌肉平滑的线条。蓝的是海,白的是浪,它们都不谦虚,互不相让。最终泡沫飞舞起来镶嵌在浪边上,于是胜利的果实变成白色的海浪花。

    白色的海潮向着陆地更迭,你看那岸上山谷与山峦交错起伏,却不过是模糊的剪影,诱人的预告片,它们还未真正登场。此刻的主角还是蓝,蝴蝶蓝的浅水徜徉在海湾里,它们是调皮好奇的孩子,嬉闹着要爬到岸上。

    然而蓝与绿交界的地方是如此清晰,两种颜色不约而同,止步于此。隔绝它们威严而不可侵犯的锁链,成了人间的地平线。

    太阳现是探出半个头,在线上端抹上一片黄,如同吃烤面包片前必不可少的黄油,假若某天没有它作为铺垫存在,后面的东西也会缺少令人惊艳的滋味。再后来,红澄澄一个圆从黄地毯后急不可耐地走出来,似乎要冲破白纸的边缘,质问现世苍穹上唯一侥幸存活的兄弟,它见死不救的残忍。

    无尽而富于规律的海浪在一瞬间着了火,当浪尖的泡沫终于穿着贝壳盔甲,张皇失措逃上岸的时候,凯厄斯的声音也从画里走出来。

    “谈谈你自己。”他是多么不容拒绝。

    ---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