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窦壁要走，乌岛忙拦住他，“你要去哪儿？！”
“我要去阻止君上！”窦壁越想越觉事情严重，“他今日那个神情我总觉得哪里不对....这次超度一定会出事！”
窦壁话未说完，人就已经飞了出去。
乌岛追去门口，早已不见窦壁身影，只有远处的魔君殿依旧灯火通明。
他凝视远方，半晌后眨了眨眼，无声一叹，“大梦一场，终归要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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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砀的超度法事将于天亮准时开始，银城诸魔连夜布置法场，按地藏王菩萨的要求，在殿前广场设下祭坛。
窦壁赶到的时候，菩萨已在祭坛中央席地而坐。
他急忙把镇拉到一边，问道：“怎么这么快就要超度了？君上呢？”
镇指了指魔君殿，“君上在书房呢。超度还未开始，菩萨说他需要静修入定两个时辰，让我们该准备什么就准备什么，明日一早准时开始。”
窦壁松了一口气，心下略微一宽，转念又问，“辛呢？还有颛顼他们，怎么都没见人影？”
镇又指了指魔君殿，“都在书房呢！”
窦壁对着亮起灯火的偏殿，沉思片刻快步走了进去。
“明日一早，法事开场，各族长老，六界礼官使者皆会到访。九华，辛，你们务必要做好接待，以免各族起不必要的争端。”
邰英光说完又转头看向颛顼，“菩萨刚从业火河底出来，又造了新地狱，修为大损，现下正在祭坛中心借月之精华调息打坐。菩萨虽已出世却未第一时间回地府坐镇，大小地狱中，诸如希夷等恶鬼，眼下定是最后的疯狂。今夜你带一队精兵去地府帮玉虚镇守，待超度一事完成，菩萨回地府后，再回来。”
“君上放心！”
颛顼领命正准备离开，忽然被窦壁扯了下袖子。
邰英光瞥了窦壁一眼，“明日一早法事就要正式开始，你还有闲心四处闲逛。”
“君上！”窦壁上前一步，刚张开嘴又闭了回去，“我....我这不来了吗。”他眼珠一转，脸上忽然堆出笑来，“我去后面转了转，看看有没有野鬼，以防万一。”
“地藏王在此，怎么可能有鬼？”邰英光收回目光，打开桌上的公文，“既无事，你与颛顼同去吧。”
窦壁垂头，“臣，领命！”
一离开魔君殿，窦壁就把颛顼拉到墙角，压低声音道：“老黑，明日这场法事恐怕有变，你今夜千万不能去地府。”
颛顼一脸奇怪地看着他，“为何？”
窦壁凝眉：“君上...应该并不想让菩萨超度东砀。”
颛顼一怔，“你这是说的什么疯话！东砀骸骨不超度留着干嘛？”
“不是东砀的问题，是、是紫蕴魔息！”窦壁四处张望一番，确定周边无人后，向前一步小声道：“你还记不记得白欢，就是那个魔息入体的督查司的小仙娥？”
颛顼愣了一下，久远的记忆很快重回脑海，“你是说当年天界那个祭献魂魄的刺猬精？君上不是为了报答她，早已助她转世，还养在殿前当了灵宠吗？”
“你觉得君上只是为了报答吗？”
“那不然呢？”颛顼反问他，“不报答干嘛留在身边当灵宠？”
“啧~你这个人，总是说不到点子上！”窦壁附耳过去，一脸晦涩，“君上他...”
颛顼正睁大眼睛听着，天空突然下起大雪，寒气从天而降，窦壁嘴里呵出去的气竟然凝结成霜，落在他肩上。
颛顼眉头一皱，猛地祭出法器，画了一个光圈将两人护在结界内。
窦壁也是一惊，抬头远眺，只见刹那间大雪漫天飞扬，夜空闪着诡异的蓝光，“这是......妖气？！”
“不好！”颛顼眉心一紧，急忙收了结界向祭坛飞去。
待众神赶到祭坛时，一位面容明媚的蓝衣女子，正光着脚站在地藏王菩萨面前。
她笑盈盈地看着地藏王，好奇地打量着闭目盘坐在白玉莲花座上的菩萨。
雪乐天绕了一圈，最后站在了地藏王身后。
她忽然收起笑意，一双蓝色的眸子精光四射，然后仰头正色道：“你们这些死鬼，不是要找我报仇吗？今日地藏王菩萨在这里，有本事就都上来吧！”
颛顼见状立刻双手掐诀开启结界，祭坛上空立刻降下一座光罩。
光罩以地藏王为圆心，向外延伸百步，将雪乐天、颛顼和其他几位靠近祭坛的冥神扣在其中。
窦壁站在光罩内偷偷向雪乐天看去，猛然发现，雪乐天腰间挂着一只小竹篓，一只刺猬从篓子里探出头来。
白欢？！
窦壁一颗心顿时揪起，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众冥神正严阵以待，黑雾从四面八方丝丝缕缕涌进光罩，最终在地藏王菩萨身前凝聚成人形。
邰英光半抬着眼，玄色长袖拂过大地，灰烬一般的黑色魔气坠落在祭坛上，星星点点萦绕在众神周围。
颛顼不禁感叹，君上现如今的魔气如此之重，想必魔族心法已然大成。
千百年来，世俗的眼光总是觉得魔族再厉害，也不如天界上神光鲜体面。
而如今的邰英光与昔日那个风光霁月的文昌帝君已经越走越远，他更加冷漠，更让人琢磨不透，也更不爱言辞，若说昔日他的神态是清高，那么今时今日，邰英光浑身上下都透着诡谲无常。
颛顼心中一时竟不知是喜是忧。
邰英光微微向后瞥了一眼，懒懒道：“菩萨今日不想会客，本君劝你们改日再来。”
话音一落，光罩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迫，颛顼强撑之下竟不敌对方，跪到在地，喷出一口血来。
颛顼的结界应声而碎，狂风卷着地上的残雪呼啸而来。
无形中，似乎有千千万万只手攥着自己，所有人都被拖曳拉扯，无法站稳。窦壁被狂风刮得睁不开眼，既看不清对手是谁，又无处可躲，眨眼之间也被掀翻在地，心脉受损。
只有邰英光岿然不动，他半闭着眼站在地藏王菩萨身前，为地藏王撑出一片安宁空间，连带后面的雪乐天也一并护在其中。
“来都来了，”邰英光闭了闭眼，缓缓又睁开，“何不露个脸？”
狂风突然停下，暗夜中亮起无数绿色的瞳眸，像鹿的眼睛，一眨一眨，森幽可怖。
一双闪着幽紫色荧光的瞳眸最为扎眼，它从众多的绿瞳之中飞出来，落在邰英光面前，化作一道虚浮的人形。
鹿眼人上下打量着邰英光，“好重的魔气，想必应是魔界的新魔君吧？”
雪乐天把头从地藏王菩萨身后探出来，“你猜对了！”
鹿眼人突然抬掌向她打去，一束绿火直奔雪乐天而去，“雪妖！去死吧！”
雪乐天还未来得及躲，邰英光食指一弹，结界拔地而起。
火触碰到紫色的结界壁，瞬间化作黑色灰烬。
鹿眼人面目突然狰狞起来，身后无数绿色瞳眸纷纷汇聚到他身边，嘶哑的嗓音令人毛骨悚然，“魔君，我劝你不要随便插手别人的因果。”
一瞬微风起，无数双绿瞳顷刻飞移，聚在邰英光面前，只一臂之遥。
雪乐天莫地向后一缩，抬手把竹篓里白欢的头摁了进去。
邰英光冷冷掀起眼皮，“在本君的地盘，一切因果本君皆可入。”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白欢在刺骨的寒风中挣扎再次把头伸出来。
是君上啊...
那样的背影，那样的手势，如此亲切熟悉的嗓音，让她想起在银城朝夕相伴的日日夜夜。
“君上...”
白欢扬着脑袋弱弱地喊了一声，下一刻眼前突然魔气冲天，黑雾源源不断地从邰英光周身散出。
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口，他衣袖和十指如被烈火焚烧过一般，散发着无穷尽的灰烬。
连鹿眼人都被眼前一幕震惊，无数绿瞳随他后退两步，颤抖地躲在鹿眼人身后。
雪乐天干脆蹲在菩萨身后，紧紧贴着莲花宝座，骇然地戳着白欢的头，“你这位前主人魔功了得啊~要是真打起来，我不一定能赢。”
黑雾骤然扩向四野，如浓烟一般弥漫在每个人周身。
邰英光蓦然抬手，十只一拢，所有绿瞳顷刻间被捏碎，随灰烬散落地面。星星点点绿光犹如残存的火星，在灰烬中明灭挣扎。
魔君倏然飞起，宽袖大展，天地之间宛如倒转，所有人都在眩晕中颠倒摇晃。鹿眼人魂魄亦被打散，他再三凝聚也难再成人形。
雪乐天紧紧抓住莲花座的边缘，努力不让自己跌到，不料篓子里的白欢却滚入莲花座中。
刺猬团成一球滚在地藏王菩萨膝下，许是感应到什么，菩萨缓缓睁开了眼。
“阿弥陀佛。”
须臾之间，金色梵文从莲花座散向四周，爬满鹿眼人全身，也洒在白欢的刺上。
在月朗星稀一片清宁之下，鹿眼人被梵文贴满全身，竟筑成人形，幻化出了容貌，白欢也化成了人形，惊恐不安地站在地藏王身边，一动也不敢动。
邰英光缓缓落地，目光扫过白欢之后，落在眼前这位身形矫健的男人身上，“原来是鹿妖。”
鹿妖被梵文困住不能施展法力，于是跪下向地藏王痛声道：“菩萨在上，陆波今日就算魂飞魄散也要求您主持公道！”
鹿妖重重磕了三个头，哽咽道：“我族隐居灵山千年，与世无争从未踏进世俗，自问一件亏心事没做过，却因为那个妖女。。。。！”
鹿妖猛地抬头,伸手指着雪乐天，双眼几乎就要渗出血来，“她喜欢灵山，就将整座山峰冰封，害我族人全数冻死！无论老幼无一生还！此等狠毒之妖，为何还活在世间！”
雪乐天瘪着嘴，“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觉得你家风景好，便多住了两日。我怎知你们那么不经冻。”
雪乐天呵出的气喷在白欢脖颈，她止不住打了个喷嚏。
邰英光闻声转身，却见地藏王伸手拉住了白欢的手腕，一股莫名的邪火自脚底燃起，周身魔气隐隐燃烧起来，脚边落地的灰烬里，闪着点点火光。
“菩萨，她...”
地藏王菩萨垂眼默念了一声佛号，沉声道：“这才是你的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