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徐舟很早来到医院。

    他拖了把椅子，在沈乙聆旁边反坐着，手臂放在靠背上面，直直地盯着她看。沈乙聆头也没抬，察觉到他的视线，习惯性地轻推他脸，徐舟的视线被迫转移到窗外。

    等沈乙聆帮薛听雪调整床的高度，抽起桌板摆好早餐的时候，徐舟已经坐着睡着了。

    沈乙聆侧过头打量他。

    清晨温暖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在眼睑下映射出睫毛的影子。他的眼睫又长又密，高挺的鼻梁，透粉的嘴唇……能长成这张脸，是做梦都会笑醒的程度。

    之前张扬的橙发嚣张肆意，现如今染成纯黑，还把头发剃成寸头，反而少些锐利，多了少年独有的阳光活力。

    “睡觉的样子真够傻的。”沈乙聆咕哝道。

    嘴角勾起了不自察的微笑。

    沈乙聆背对着薛听雪，以至于薛听雪没发现她的不对劲。

    薛听雪在后面难为情地唤道：“乙聆，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沈乙聆回神，“你说。”

    “你可以帮我去看看我奶奶的情况吗？”薛听雪攥着病号服的衣角，“我不想让她知道我生病了。”

    “好，等你吃完我就去。”

    薛听雪吃完早餐后，沈乙聆收拾好垃圾。

    而徐舟身上像是装了个关于“沈乙聆”雷达似的，沈乙聆刚准备出去，他就醒了。原本沈乙聆不用他跟着来，但一想到薛听雪和他待在同一个空间尴尬的场面，她便没再阻止。

    薛听雪奶奶的病房楼层高，要坐电梯上去。

    叮地一声，电梯门打开。两人刚出去，走廊有几名医护人员推着病床冲过来，床上还有名医生在做心肺复苏。

    “手术室准备好没有？”

    “孙医生到了没？”

    “……”

    “前面的麻烦让一让！”

    一片嘈杂与混乱，沈乙聆愣在原地。好在徐舟反应快，手臂一拉，将沈乙聆护在内侧，同时给他们让出了位置。

    他们顺利通过后，周围恢复了平静。

    “没事吧？”徐舟扶着她，低声问。

    他还未睡够，嗓音夹杂着沙子般的颗粒感。

    沈乙聆抬眼，就能看到他优越的下颌线和喉结。感受到他温度的沈乙聆不着痕迹地推开他，“没事。”

    徐舟倏尔一笑，跟在她身后不急不慢地走着。

    走到病房门口，沈乙聆没进去，在门口察看奶奶的状况，偷拍了几张照片发给薛听雪。

    奶奶住的病房是四人间，但目前这个病房只有她和一个小孩子在用。小孩正享受妈妈的喂食，奶奶一边和小孩的妈妈聊天，一边吃着护士送来的早餐。

    虽然奶奶的面色蜡黄、唇色苍白，但她一直在笑，眼角的鱼尾纹勾勒出慈祥的模样，看上去她的心情应该还不错。

    二人准备离开，正巧碰上昨天给薛听雪挂水的护士。沈乙聆拦住她，护士则一脸不解地看着她，“有什么事吗？”

    “护士小姐姐，您还记得那个抽血给奶奶治病的女孩吧？您可以别把她住院的事告诉她奶奶吗？拜托了！”

    护士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我知道的，放心吧。不过你记得提醒一下她，让她尽快补齐这几天的住院费用。”

    “没问题。”

    东州的医疗水平高，相对应的是高昂的治疗费和住院费。沈乙聆想帮薛听雪缴费，她一开始是拒绝的，后来被沈乙聆说服了。

    原因无他，奶奶等不起。

    薛听雪的奖学金和打工攒下的钱已经用得差不多了，抽两次血仅能维持一天的花销……她真的没有办法了。

    沈乙聆用自己的奖学金帮她们缴了近五千的住院费，随后陪薛听雪一起去找李主任了解具体情况。中途，徐舟出去拨了通电话。

    与李主任一番沟通后，她们了解到奶奶的癌细胞还未扩散，只是生的位置不算好，导致手术难度加大。李主任还没做过这种类型的手术，没有成功过半的把握。

    这几天，经过一系列的身体检查，奶奶虽年事已高，但身子骨还算硬朗，凑够手术费用，还是可以搏一搏。

    薛听雪特别坚定要把奶奶治好！这个手术，她一定要做！

    中午，江妍和李琳琳来看望薛听雪，带了猪肚鸡汤给她好好补身子。喝汤的时候，薛听雪哭得稀里哗啦的，一直在说谢谢她们，并承诺未来三年一定还清。

    “别这么大负担，我们是朋友呀，朋友是可以陪你渡难关的。”江妍托住薛听雪的脸，帮她擦眼泪，“再哭下去，我手都可以开盐厂了。”

    把薛听雪逗笑了。

    三个女孩在热聊，沈乙聆和徐舟一同回学校。还是同样的车，沈乙聆这次坐到了副驾的位置。

    车内只有空调运作的沙沙声。

    徐舟打破了这份静：“你很紧张？”

    下午就是面试了，怎么可能不紧张！

    “有一点，不知道面试会问些什么。”

    沈乙聆对着小镜子化淡妆，手法略为急促，涂遮瑕盖住卧蚕处的一片淡青。

    昨晚醒了之后，沈乙聆就失眠了。

    听闻夏教授是头笑面虎。看起来性格和蔼，很好相处，但是他的做事风格尤为古怪，经常不按套路出牌，给人一个措手不及。

    沈乙聆虽然比同龄人有多一点经验，但她还是担心自己会发生半点差错。她对自己有信心，但能考上东大的，实力都不容小觑。后半夜，她把曾经快被她翻烂的三本专业书各背一遍才肯休息。

    遇上红灯，跑车缓缓停下。徐舟为能让她放松心情，放了首舒缓平和的钢琴曲。

    趁着等红灯的空档，沈乙聆连续拍他的手臂，示意他看她的脸。

    “你帮我看看，我眉毛有没有画歪？”

    徐舟将墨镜推到头上，脑袋往中间移动，微眯起眼睛，“你凑我近些。”

    沈乙聆不假思索地直接往他那凑近，丝毫没有意识到此刻两人之间的距离有多近。

    徐舟抬手，温柔地抹掉她唇边涂出一点边没擦干净的口红，然后左右欣赏了下她的脸，由衷地赞美：“没歪，好看。”

    倏尔，沈乙聆心空了一拍，眼睫轻微颤了下，有些慌张地退了回去。

    嘴角似乎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

    沈乙聆虚掩了掩嘴，望向窗外，避开他热切的视线。再来多几次，她可能真的会扛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