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周围环境如此敏感吗？还是没有全心投入景色？叶莲娜不自觉想。眼睛却如同石头掷入水中，在对方脸上一去不复返。

    玻璃隧道将站在这里的人们都深陷另一个世界。

    景伯楼不知道叶莲娜是不是看水太久晃眼，眼睛愣愣地睁大，似乎看不清东西需要时间集中视线。波光潋滟的光在肌肤上流动，衬得女孩像老动画片里的人鱼，还是那种躺在敞开的巨大蚌珠里，神情迷茫天真的小公主。

    有些人的体质很弱，在这种光线折射的地方待久了还会头晕。

    “眼睛不舒服？”景伯楼抬手遮住她一部分视角。

    叶莲娜呆呆摇头，很快回过神拉他往前走。

    海蚌含珠很大，不做严格的规划两天都逛不完。玻璃隧道往后就是巨大的室内广场，叶莲娜在立牌找到地图册子展开一起研究。

    从地图分布可以看出这个富豪兴趣有多广泛。

    有正常观景的极地区、水母区、海洋哺乳动物区，有生物科普如化石区、保护动物区、儿童互动区。除去这些就开始放飞自我，比如史前生物主题过山车，册子上的地图标记十分恐怖；专门供给潜水爱好者的深度潜水区，最深有一百米，还有专门治疗减压病的减压舱。如果以上活动都感觉极端，还有几个适合普通人的活动，例如美丽大海主题的虚拟观光舱、每个观景区都有可以触摸动物的项目、播放纪录片的巨大观影室。

    地图册子往后翻还有用于收集盖章的集戳卡，广场和走道不断有人奔跑赶项目。叶莲娜不打算逛完所有地方，但热烈的氛围也让她忍不住激动，手指地点的时候还会蹦跳。

    确定地点开始出发，叶莲娜脚步轻快得几乎要跑起来。

    “松一下手。”忽然景伯楼对她道。

    叶莲娜有些吃惊，指尖松开臂弯的假肢，下一秒机械手牵住她的手腕。

    穿着严肃大衣的男人拉着她小跑起来。

    女孩睁大眼睛，扬起大大的笑容，加速脚步超过他。在之后的游玩中，一直是她拉着景伯楼往前跑。

    极地区洁白寒冷，各类企鹅待在巨大冰室。在这里能近距离见到白鲸，见到白鲸的时候叶莲娜难得一怔，仅仅隔着玻璃的距离，白鲸像在对她微笑。和给人纯洁可爱的印象不同，也或许每条白鲸不一样，叶莲娜感到一种优雅的白色精灵，它在冰冷的海水缓慢旋转，腹部隐约露出腹肌，还有或许是打架留下的伤疤。

    它很强壮。

    她将这个感受告诉景伯楼。

    景伯楼告诉她这是能生活在野外冰封海洋的生灵。

    这里每个房间都十分巨大，可以看出富豪给这些动物规划足以舒适生活的空间。不过这就辛苦了游客，逛到一半叶莲娜就看到几个小孩子被自己的家长抱着走。

    极地区的盖章是一头微笑的白鲸。

    叶莲娜以为极地区给的空间够大，没想到海洋哺乳动物区更大。富豪奢华地挖出辽阔的人造湖，为了游客方便，路边还建造可以随时上下的电车。一群海豚在其中游过，还有几条叶莲娜也认不出来是什么种类的鲸鱼。

    AI语音解释这几条鲸受过严重的伤，所以海蚌含珠才得到授权领养。显然许多人是奔着这几头鲸来的，坐电车的时候，叶莲娜看到路边很多架着三角摄影机。鲸也偶尔从湖泊冒出，露出直挺挺的背鳍。

    这里有投喂海豚的活动项目，排队十分钟就到他们两人。叶莲娜拿起鱼小心翼翼往前扔，海豚憨态可掬地接住。

    女孩的眼神十分渴望，显然想上手摸但不敢。景伯楼先上前抚摸，另一只手轻轻引导她的手腕往前。

    光滑、弹性、柔软，海豚重重回蹭她的手掌，很快潜回水里。

    海洋哺乳动物区的盖章是一头虎鲸。

    叶莲娜好奇地举起地图指点，景伯楼向盖章的工作人员询问。

    “以前我们这里最受欢迎的明星是一头叫卢娜的虎鲸，那个时候杰克还没去世，”杰克就是那位富豪的名字，“后来它回归大海，所以我们也就用虎鲸形象了。”

    盖完章叶莲娜拉着景伯楼往科普区奔跑，一个穿平底芭蕾鞋一个穿皮鞋，跑起来地上踏踏响。海蚌含珠经常有穿着高跟鞋的Omega姐妹团赶路，相比起来两人并不瞩目。在湖泊叶莲娜还遇到两个带着单反跟鲸鱼奔跑的老头子，跑慢了还会嬉笑怒骂。

    “老头子你行不行啊，不行就让路。”

    “滚！”

    在这里大人都会变成小孩子。

    海蚌含珠前主人杰克显然很炫耀自己的爱好之物，化石区上方挂了一条巨大的鲸鱼化石，光从下方看就能感到震撼。叶莲娜不自禁伸长自己的手臂，还没一根骨头长。

    据说广场那个巨大的鲸鱼雕像就是这头鲸鱼化石原型。

    长长的鲸鱼化石对比下，地上玻璃框展览的化石就没那么重量级了。不过逛起来也需要很久，两人不得不在其中餐厅就餐。

    叶莲娜从包里掏出早上做的豪华三明治，景伯楼端了两杯草莓汁回来。

    周三那晚流泪的时候，对方什么都没问，以道歉的名义邀请她一起去海蚌含珠。既然是道歉门票自然也承包了，叶莲娜就提出午餐由自己请客。

    柔软的牛奶面包夹着新鲜的番茄、脆脆的生菜、还有厚厚的金枪鱼肉酱，怕不够景伯楼的饭量，叶莲娜还特地做大了分量。

    叶莲娜想起什么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用手语问你吃鱼吗。

    “我不挑食。”景伯楼坦诚说，“不过我接受不了美式甜点，你做的曲奇刚好。”

    美式甜点众周所知的齁甜，叶莲娜没忍住大笑。

    【我害怕太甜，糖放少】

    分量太多的后果是吃起来未免狼狈，汁水从手上溢出来。还好两人在吃饭前都洗了手，景伯楼挽起袖子，毫不介意露出假肢，把三明治吃得干干净净。

    见状叶莲娜也不客气大快朵颐，过去她和其他同学一起吃饭，大家都表现得斯斯文文，餐叉轻碰不敢用力划刀。在景伯楼面前反而不用考虑这么多，还可以不顾形象舔流到手指的肉酱。

    那可是很贵的金枪鱼肉酱！

    吃完后他们继续原来的路线。比起活生生的动物，景伯楼在化石前驻足的时间长一些。叶莲娜没想到他会对这个感兴趣，陪他一起慢慢走。

    “我在课外书上看过照片，那个时候还在学校。”景伯楼眼睛专注看玻璃框里的骨头道，“没想过还有一天能亲眼看见。”

    从认识起，叶莲娜很少见景伯楼主动吐露自己的兴趣爱好和个人信息，或许是性格使然，也或许觉得没什么好讲的。其实她对这些生物骨头看不懂，选中这里只是觉得要蹭一蹭生物光辉长长脑子，没想到会有意外之喜。

    Omega完全不遮掩自己的情绪，像一朵热烈绽放的白蔷薇，黎明清晨的露水滴落在花瓣。

    换其他人已经被美人这样的眼神迷得头昏眼花。景伯楼以为她对化石感兴趣，生活过于枯燥、而生涯又过于丰富，他不得不从记忆费力挖掘，挑有意思的东西分享出来。

    他的讲述风格简明扼要、干脆利落，善于综合联系。有时候会在玻璃上指出一些生物器官的具体位置，阐述这个器官在各类生物前后几百万年的迭代变化。

    有时候自己也想不起来一些事，便问旁边的智能AI。

    智能AI语气温柔地回答他询问的问题，同时补充一些额外的知识点。

    当她纠正景伯楼话语的错误时，景伯楼也不生气，静静听着。

    “不过这是二十年前的新发现，我想您当时学习的书籍应该在七十年前左右出版。”

    “那本书确实很老，是学校阅览室的书。谢谢，我也学习了。”景伯楼语气平静对AI说道。

    当他转头看向叶莲娜的时候，就见到Omega怔怔的，嘴唇似呼吁而出的玫瑰微微张开。

    “怎么？”

    叶莲娜摇头，眼睛还呆呆地看他。

    “我并非能记得所有东西，”景伯楼向她解释，“我的生物水平也局限高中——”

    叶莲娜急切摇头，表明不是这个意思，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