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蚌含珠海洋世界是首都最大的海洋馆。

    八十年前，一名钟爱海洋的世界首富打算在全球地皮最贵的首都建成属于自己的海洋馆。他花了二十年时间才全部建成，六十年过去了，海蚌含珠至今熠熠生辉，散发属于自己的光芒和活力。

    还没进大门，叶莲娜先被广场巨大的鲸鱼雕像吓了一跳。

    实在太大了，质感栩栩如生，不是那种光滑毫无细节的塑料制品。它大得甚至产生压迫感，容易引起巨物恐惧症。

    叶莲娜没有严重的巨物恐惧症，但也有些心里不适，侧过头跟紧身边的男人。

    现在网络方便，刷智脑就可以直接进馆。只是未婚的Omega和陪同的暂时监护人都需要来窗口挑选监护手链。

    海蚌含珠的监护手链采用海洋动物主题，一眼望去，有可爱童趣的黄色大耳朵章鱼、睁着獠牙的大鲨鱼、美丽优雅的水母、憨态可掬的小丑鱼。

    叶莲娜选中一条酷似海藻的海马。

    它看上去很特别，神态安静孤独。

    “这是叶海龙，海龙的一种。”景伯楼一眼看出这是什么动物，把相应的手链戴到右手手腕。现在两人都带着同一个主题的手环。

    两条叶海龙静静分别躺在两只手腕。

    一进馆就是巨大的草缸世界，热带植物特有的潮湿水汽扑面而来。每个草缸仿佛装着不同的故事，有的寂静如山中小溪，有的怪异如沉没的失落世界。精心打理的水草和苔藓在灯光下显得幽深虚幻，一不留神容易沉迷其中，只顾着看随着水流波动的植物和鱼儿。

    叶莲娜就见到许多小孩子，他们被震撼似的趴在玻璃前面。旁边AI语音不停向小朋友们科普那些鱼缸里的不同动物。

    因为有些名词手语中没有，叶莲娜在手机打字。

    【风中一匹孤独的狼：我怀疑这个首富是巨物爱好者和草缸爱好者】

    景伯楼嘴角上扬，很同意地点头。

    不过这些草缸确实好看，加上听AI科普，慢慢逛过去也花了不少时间。直到一个鱼缸面前，许多人都被吓得绕道走路。那些怪鱼长得怪异恐怖，脑袋被压扁似呈现半月长嘴，牙齿锋利下颚凸出，活像得亚蒂兰斯电影里那些怪异神秘带着面具的野人战士。昏暗不清的打光让巨大的鱼时隐时现，那个怪异的头也隐没幽影中，几个小Omega直接吓得埋进自己的Alpha父亲怀里。

    而凑得最近的小孩子们无一例外都是Alpha，趴在窗户上指指点点里面食人鱼们的战斗力。

    叶莲娜也有些被吓到，AI语音用哄小孩的声音温柔科普，“其中下锯脂鲤是一种比较罕见的食人鱼……”

    眼见女孩想看又不敢看，几乎要把自己挤在墙上，景伯楼主动出声，“我能挽你的手臂吗？”

    在叶莲娜点头后，那条冰冷的左手主动挽上来，银色金属越过纤细的臂弯固定。

    几秒后臂弯主人的另一只手抓紧它。

    人类天然的好奇心总想看清黑暗的东西。在被吓到、又好奇的心理循环中，越过长长的草缸，叶莲娜松了一口气才发现自己在抓着那只手。

    从最初认识到现在，包括今天两人才总共见了五面。五次见面对有的人太短，不足以成为朋友；有的则一见如故，五面就可以成为至交。叶莲娜不知道自己和景伯楼算什么关系，他们两人不在豆蔻说话，也没有天天见面聊天，好像只是帮助的学长和被帮助的学妹。

    这次一起来玩的契机，也是那晚自己忽然流泪后对方主动提出来的。

    每次见面都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下一次，对方看起来太忙，也没有主动结交的意味。而那次景伯楼把自己行程表主动给她，满满连晚上都是课程的表格，他把能空出来的周三晚上和周六时间都给了自己。

    若是挽着真正血肉的右手，她可能害羞得不敢说话。但此刻她挽着左手，在人们传统观念里，假肢是工具，算不上真正肌肤的接触。

    【你的手为什么冷？】

    叶莲娜双手握成拳头，模仿冷得抖动的样子。下一秒又重新放回去，柔软的指节在坚硬的指缝间偷偷攀爬。

    “太空传递介质少，散热是个问题，所以采用低温材料。”景伯楼问，“很冷吗？”

    叶莲娜微笑摇头，眉眼弯弯。

    从进门，周围的人就发现这对外貌出彩的……他们也猜不出是什么关系的一对。

    说是情侣却是Beta和Omega，从世俗观念看来难以想象会是一对。美得格外出众的Omega足以受许多有钱有权Alpha的欢迎，Beta不仅性别不占优势，这位Beta还是一位缺失左手的残障人士。

    那位Omega确实很美，饱满的额头大气端庄，白里透红的肌肤让人想起新鲜的牛奶和柔软的羊毛。她的眼睛清丽高雅，本应给人冷傲的距离感，眼神却灵动亲切，像山间不知世事的小鹿。而这样的眼神并没有给她的气质增添一份肤浅，沉静的眉眼让人难以起轻薄之心。

    她逛每一个草缸都会有几个小孩子同她打招呼。

    “漂亮姐姐！”

    “哇，姐姐好。”

    “姐姐你往前站吧，我站这里就行。”

    她看上去嗓子不舒服，没有回答孩子们的话。但用挥手和微笑回应他们的友善。

    “姐姐，这是你的哥哥吗？”

    面对这个问题Omega摇头，而后抬头悄悄看了旁边的Beta一眼。当她看向Beta的时候，谁都可以看出她眼中的星星碎光。

    而那位Beta同样令人印象深刻。

    他的外貌并不是一眼惊艳的类型，起码不符合现代流行审美。如果说那位Omega像油画少女，这位Beta则是几百年前老照片的人物，眼睛明亮精神饱满，气质稳重坚毅。只是那些都收敛了起来，像无害的木仓架在台上，只有多留心几眼才发现从未被岁月生锈的光华。

    只是撇一眼也足够了，披着大衣依然看出宽肩长腿，脸部线条干脆利落，鼻子英气挺拔。脸颊有些消瘦，配合那身灰色大衣给人疏离冷峻之感。

    他低头瞥向少女的时候，眉眼温和专注，还有些这个年龄难见的少年气。

    “上去啊，怕啥啊，要个豆蔻而已，”一个Alpha推搡自己的朋友，“你不要我上了。”

    “那你倒是上去啊，”朋友很紧张，“那个Beta看上去不是一般人，这个小舅子也太凶了。”

    “还不认识就喊人小舅子？”

    “我口嗨老婆咋了。”

    而另一边的Beta揽住自己的朋友。

    “真的不上去要个豆蔻吗？这样气质的Beta现实很难遇到，他那身衣服一看就是军队常服，平时很难轻易出来。”

    “万一Omega是他伴侣……”

    “万一不是呢？是她哥哥呢？别怕，我陪你一起过去。”

    朋友拉住Beta，微微摇头。

    “他们眼神很不一样……不要打扰他们了。有缘自会再相见。”

    Beta看了眼自己朋友眼中的难过，还是听话叹了口气。

    视线中心的两人不知道自己在附近引起的一些状况，拒绝几个要豆蔻好友的陌生人后，挽着手臂随人群流向往前走。

    玻璃隧道。

    从热带雨林区出口便是偌大的蓝色海洋世界，海蚌含珠有全球最长的玻璃隧道，长达120米。活的珊瑚礁占据人造礁石，五颜六色形态各异的鱼在其中游来游去。色彩斑斓的世界之外，大片细腻闪烁的白沙营造只有海水和光线的空间，迷幻光线从水面打下来，大型鱼类从中间不断划过。

    亲身在其中体验，和在视频看到的、在VR空间感受到的都完全不一样。

    鱼鳃随着水流流动不断呼吸，鳞片随着光影不停折射光线。从隧道看可以看出每种鱼类的习性不同，有的胆小喜欢躲在珊瑚里，有的群居列成规律的队伍游泳，有的安静，有的活泼。强壮的鱼从隧道上方独自穿过时，将上方光晕全部挡住，带来巨大的阴影。

    叶莲娜几乎一瞬间沉迷这个世界，过一会才反应过来。

    她深深吸气，身体都不知道怎么表达感觉。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男人，波光粼粼的光线在他身上闪烁，恍然间像沉入海底的雕像。他的视线眺望远方，被眉骨阴影遮挡的眼睛显得深邃，明明看不见眼神，却让人感到一股正气凛然的威视，令敌人不敢轻易靠近。

    似乎察觉她的视线，他低头转过来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