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寒风萧瑟,屋内都添了炉子,炭火烧得旺盛,烤得人暖烘烘的。

    学堂今日休沐,许辰安在书房看书并未出门。

    透过半敞开的窗户,便能看到铺了整齐的青砖庭院,院子里有两个丫鬟正在打扫。丫鬟是白水灵新近买来的,在这样的灾年里,民生艰难,多得是卖儿卖女的人家。

    许辰安看着手上的书叹气,便是他有心报效国家,想为黎民百姓做一些事,但如今朝廷不开科举,他并无途径入仕,只能空有一腔抱负,在十里村当一个教书先生。

    “夫人,您回来啦!”忽闻庭院中两名丫鬟齐呼,皆放下手中之物,跑去迎接回来的白水灵,白水灵一身女真人打扮,扮久了,眉眼间还真多了几分端庄肃穆。

    丫鬟又是接过白水灵手中的净瓶,又是端茶倒水,替她捏肩,好生伺候着。她们对白水灵极为敬重,一方面是因为白水灵买下她们,避免她们饿死;另一方面则是白水灵可是白云观道长亲口说的福运之女,若能将白水灵伺候好,没准也能沾上白水灵的一点福气,将来谋个好前程。

    “老爷可在家?”如往常一样,白水灵第一时间关心许辰安的动向,她看着面前两个年纪小,长相普通的丫鬟,心里头舒畅,在身边伺候的丫鬟,就该这般,免得勾引主人家。

    “在书房呢。”

    “一整天都在书房,没出去过。”

    “是的,一整天都在书房。”

    白水灵面上露出笑意,一整天没出去过,自然是好的,就不会去见金铃儿那个狐狸精了。

    “去,给本夫人泡一壶茶来。”

    “哎。”丫鬟应着,很快泡了一壶茶来。

    白水灵也没换身上的衣裳,端着泡好的茶,径直往许辰安的书房走去。

    走到门边,她先抬头敲了敲门,“相公,是我。”

    书房内的许辰安没有回应。

    白水灵勾唇笑了笑,竟是直接伸手推门而入,满面笑容地端了茶过去,“相公,读书虽然要紧,但也注意点身体。来,喝口茶歇息一会。”

    许辰安头也未抬,“你不必如此。”

    “相公还生我的气呢?”白水灵将茶盏置于书案之上,旋即转身拿起细致的铁钳,翻了翻炭火,笑道:“我既还是你娘子,自然该做好娘子该做的事。”

    她放下铁钳,张开双手烤火,片刻后,用烤暖的手摸了摸冻僵的耳垂,嘴角上扬,眼角微眯,努力做出一副天真娇俏的模样,“哎呀,今日的风好大,我在村子里为村民们祈福,吹得人都要冻僵了。”

    身侧的位置没有半点动静,白水灵转身看去,见许辰安目光望着书,一动不动。

    她继续道:“你说王道长说的真的假的啊?他是一个神通广大的道长,说的话应当不会是假的。他说我是福运之女,只要与我亲近,就能接好运。哎,村民们都自发来寻我,尊我一声圣女,让我为他们祈福送好运,我也不好推辞,这才每日在外头奔走,家里的事顾不上,相公,你该不会怪我吧?”

    “白水灵,我不是傻子。”许辰安冷冷道:“你想做什么,我知道,可我并不信这些。”

    白水灵弄这么一出,无非是为了自抬身价,想让许辰安的娘和村民们看重,更想让许辰安改变对她的看法,与她的关系恢复如从前那般。

    可人在怎么伪装,也抵不过本性,白水灵已经暴露过本性,许辰安自不会再相信她刻意营造出来的样子。

    更何况,许辰安压根不信这些道佛之说。

    风拂过书案,翻起书页,许辰安神情淡然地抬手压住,语气愈发冷漠,“若无事,请勿要打扰我看书。”

    窗外绿竹衬着这样一张俊秀的脸,即便是眉眼间神情再冰冷,白水灵也甘之如饴,状元夫人的位置她要,许辰安的心她也要。

    但只要金铃儿还在,她想要的东西,就难以得到,恐有失去的危险。

    她不能忘记上一世,许辰安与金铃儿的恩爱有加,万一,许辰安回神过来,将她抛弃,又与金铃儿重归于好。

    无论如何,白水灵都不能接受,自己又变成那个落魄的村妇,眼睁睁看着金铃儿飞上枝头变凤凰,与许辰安双宿双栖。

    -

    村长媳妇生下没几日的儿子,突然得了疾病去了。村里最长寿的老余婆,八十五岁还活得好好的,前些日子见精神头也好,结果也突然过世了。

    村东边养猪的大强家,仅剩的两头猪也突然暴毙。

    邻村的傻子又开始发疯,比之前还严重了,夜晚村里的狗一直叫唤的厉害,好几户人家的小孩半夜都啼哭不止,说是见到了不干净的东西,被吓坏了。

    村里游手好闲的胡三突发疾病,倒地抽搐,口吐白沫,似中邪了一般,待缓过去后,起来竟不记得此事。

    村民们不解,有王道长坐镇十里村,还有圣女保佑整个村子,村子里怎么接二连三地发生不详之事。

    “王道长,求您再举行祈福仪式,保佑我们十里村家宅安宁。”

    “圣女,请你给我们赐福。”村妇们争先恐后地伸手抓白水灵的衣裙,想从她身上沾染上一些福运,生怕下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家。

    对于村妇们的拉扯,白水灵并不生气,反而主动去握对方的手,笑容温柔而圣洁,“别担心,我一定竭尽全力地去帮助大家。”

    看着仙风道骨的王道长捋着长须胡,脸上充斥着凝重,“此事恐怕没那么简单。”随即高呼,“来人,开坛做法。”

    他新收的两个小徒弟立马去准备法坛,王道长换上了黄道袍,先上了三炷香,借着开始了作法仪式。

    喷火,撒糯米,符纸,随即舞起了桃木剑,一通作法仪式后,他得出了结论,依旧是满脸凝重。

    “王道长,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村民们涌上前来询问。

    王道长面色沉重说:“这一切的事情皆因是灾星作祟。”

    “灾星?”

    王道长掐指一算,直指西边方向,道:“此灾星在西边方位,乃是子时出生,属巳蛇,家门前有颗香樟树,那香樟树便是她托身之处,里面藏有蛇虫鼠蚁,乃是极为不详的祸害,须得立即铲除了。”

    “铲除?道长是说树?”白水灵问。

    “不,是连带那灾星和树一块烧了,此番才能铲除灾星妖孽。”

    近日发生的事,早就弄得人心惶惶,村民们当即呼应此事,往西边寻去,看看是不是真的有灾星,一路寻着往西边走,寻到了一颗香樟树之下,众人围了上去,检查树中是否像王道长说的那般,里面早就生出蛇虫鼠蚁来。

    “快看这里。”忽然一人发现了什么,想用手捣开,又觉得不妥,于是借了一旁人的扁担,用力地捣毁了一处有异的位置,哗啦一声,一个洞豁然出现在眼前,还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只见从那洞里迅速地蹿出一只大老鼠来,旋即又小蛇也迅速地往四周散了出来,更别提其中令人头皮发麻的虫蚁。

    “啊啊……”村民们吓得纷纷后退,不禁发出呼叫声。

    这是谁家?抬头看了下门牌,发现是猎户傅盛的家,从他家的院子里传来阵阵狗吠声,凶人得很。

    “他们家怎么这么大?”有村民疑惑地道。

    “听说是重新修缮的时,把三家围成了一个院子,有白家荣他们家和常瑞他们家。”

    这时王道长和圣女白水灵姗姗来迟,众人一见王道长和白水灵就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道:“王道长,你算得果然没错,这香樟树里有一个大洞,里面有好多蛇虫鼠蚁。”

    又有人道:“那灾星是谁?恐怕就在这附近了。”

    “莫不是在傅盛家?”

    “那灾星会是谁?”

    “我瞧着没人像啊,平时他家也没什么霉运。”

    “给别人带来霉运,又不是自家倒霉。”

    ……

    村民们众说纷坛,但无一人敢上前叩门,原因无他,就是惹不起傅盛,那小子生得人高马大,又是一等一的猎手,得罪他能有什么好果子吃,谁也不敢当这出头鸟。

    眼瞧着众人都不上前,白水灵给王道长使了个眼色,王道长接收到眼色,面色有些迟疑,但还是抬步上前,伸手去叩傅盛家的大门。

    “可有人在家?我乃白云观道长,受十里村村民所托,诛邪祈福,还不速速快门!”

    金铃儿早就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家中只有妇孺在,男丁今日都出门打猎了,她哪里能轻易开门。

    “这是什么情况啊?”王婶不明所以,饶是她素日敬重王道长,看到这个架势,也不敢轻易开门。

    “总之没什么好事,”金铃儿解了家中三只狗的绳索,让它们能自由活动,随即攻击冲进院子里的人。

    大门不开,一时僵持住了,人群中忽然有人喊道:“怕他们家作甚?要是不把灾星解决了,到时候倒霉的可就是大家,我可不想因这灾星丢了性命。”

    说话的人不是胡三,还能是谁?

    只见他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猛地往院子里扔进去,大声喊道:“消灭灾星,还我平安。”

    “把灾星交出来,快把灾星交出来。”外面的村民齐声大喊,有一些人也纷纷效仿,从地上捡起石头、树枝往院子里乱扔,逼迫得金铃儿一行人往后退去。

    村民们也只敢扔石头,在门外叫嚷,并不敢真的冲门。

    同时,众村民也议论纷纷,“咱们闹半天,还不知谁是灾星,这么折腾,别把人得罪了!万一不是这家的人呢。”说罢,还踮脚往院子里望,可惜围墙太高,只能看见院子里种的树的树梢,他不放心地又加了一句,“傅盛应当不在家吧?”

    “一定不在家,今早上我看到他出门打猎去了。”

    “王道长不是说了吗?那灾星是子时出生,属巳蛇。”

    众人闻言,纷纷算起了年头,忽然有一妇人惊诧道:“这么算来,灾星不就是金铃儿吗?她与我女儿是同一天所生,不过我家姑娘是大中午生的。”

    此话一出,众村民立刻偃旗息鼓了,还要将灾星跟香樟树一块火烧了,才能将灾星彻底驱除,吓人!这可是傅盛的娘子,谁敢动手?怕是不要自个儿小命了。

    “灾星这事许是道长算错了。” 养猪的大强在众村民之中,说:“我家剩下的那两头猪,发洪水的时候泡了水,一直精神头不太好,也不是突然暴毙的,就是自个儿病死的。”

    “是这么个理儿,”村头开茶摊的艾叔早就看不过眼,帮腔道:“邻村的傻子隔段时间就发一次疯,这么些年,不都这样?”

    “小娃冲撞了脏东西,也不是没有过。”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道。

    忽闻听圣女白水灵道:“若这事是分开发生的,倒也没什么,巧就巧在是一齐发生的。你们说的这些事不大,可村长媳妇的儿子,还有长命百岁的老余婆做错了什么,怎的就叫她金铃儿克死了。如此厉害的灾星,如今有王道长相助,众人该庆幸才是,若非王道长算了出来,将来祸害得我们这个村落灭村,那才叫可怕!”

    白水灵眉头紧蹙,似想起什么说,“我甚至都怀疑,我们十里村以及这附近方圆百里发的洪灾,以及这些日子的动荡和贫困,皆是因这灾星成了气候,若再不解决灾星,恐怕以后连王道长都无法消灭她。”

    “这,这——”村民们听白水灵说得这样严重,一时错愕,难道真的要动手烧死一个人?

    王道长捋着胡子,十分赞同地道:“圣女说的对,必须得赶在灾星彻底成气候之前,将其解决,否则将来必定酿成大祸!”

    “烧了灾星,烧了灾星。”有一部分村民们开始附和起来,他们已经完全被王道长教化,成为他的信徒,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同时也估计自身的利益,决不能让所谓的灾星影响到他们自己。

    “这不妥!”茶摊的艾叔喊道:“金铃儿这孩子我看着长大的,她怎会是灾星?”

    “她不是灾星,谁是灾星?”胡三站出来道:“我看她就是灾星,放眼整个庆阳县,乃至是整个雍州,哪里见过像金铃儿这般美貌的女子,再说她父母又不是相貌十分出众者,恐怕她就是灾星托世,所以才这般美艳狐媚,简直就是红颜祸水!”

    小丫娘站在人群中也跟着起哄,“是啊,她就是个灾星,消灭灾星!”

    十里村村民迅速分成两方,大部分完全相信王道长的话,要冲进傅家,将金铃儿绑起来烧死,小部分是理智派,极力阻拦,不愿这般草菅人命。

    就在双方僵持之际,忽然见到村长的媳妇郭芬带着她娘家父兄,一共七个人怒气滔天地赶来,冲向傅家的大门就是一阵猛撞。

    郭芬赤红着一双眼睛,像是要杀人一般,她冲着院子里喊道:“金铃儿,你还我儿命来!”

    看着架势,显然是信了王道长的话,相信金铃儿是灾星,是金铃儿这个灾星索了她儿子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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