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锋

    他们这一路一直风尘仆仆,死命赶路。

    可真等到云州近在眼前的时候,落苏反倒不着急继续前进了,而是先把马换成了当地更常见的驴,找了个客栈住下。

    此时大家的装扮,较之前都有了巨大的改变。

    当时刚发出时,众人虽都想着轻装前行,但服饰细节处依然可见考究。

    而现在已经奔波近一月,众人的装扮早就一路随着该变变,目前已经成功进化成混入人群中都找不到的那种装扮,简称贫民贫苦风。

    其中改变得最多的,当属落苏。

    落苏的肤色虽然还谈不上完全跟云州人肤色融为一体,但至少也没那么突兀了。

    原本细嫩的手心,在这段时间奔波劳碌,也磨出了一层薄茧。

    更关键的是,她还特意重新换了个发型,把头发盘起,在脸上点了几颗斑,安了颗痣。

    若不是特别熟悉她的人,怕是第一眼都认不出她是皇城的三公主。

    而这,正是落苏的目的。

    此前清英曾跟她说过,云州知府从未见过落朝三公主。

    但落苏也不确定皇城中是否会有人把她的画像已在云州传播,顾才如此小心,把自己能想到的都尽量做到尽善尽美。

    客栈是挑的当地最大的客栈,一般来往云州的人都会来这里暂住,也不会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特别是血书事件发酵后,不少距离云州近的人听说了此事,都有心过来探个究竟。

    毕竟,落朝也有过一赶考考生意外解决案件,直接入朝为官的经典案例。

    落苏他们到达这里的时候,客栈里的人并不多。

    离得近的那些试图依靠调查真相,直接一飞冲天的人,早就已经一窝蜂地涌进了云州。

    客栈里的小二肖庄一见他们就迎了上来,正要招呼忽然注意到了他们一行人的配置,一男一女、一老、俩汉子、外加两头驴,他略微停顿了两秒,才道:“客官也是奔云州的?”

    落苏听闻这话面上惊了两下,四下瞥了两眼,才低声道:“哪儿能啊,现在云州虽说的是相安无事,但具体哪样谁可知呐,我们哪儿有那胆子啊。”

    肖庄瞅了眼这女子一脸被他话吓到的模样,好奇问:“那客官您这是?”

    落苏的声音一下放得更轻了:“我们,我们是为了带我祖母回去。”

    随着盘发女子话音落下,她身后的老人也叹了口气。

    肖庄再瞟另外三人,那看上去年岁不大、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男子眉眼沉着,而其余两人也是冷着一张脸。

    肖庄继续追问道:“那客官您的祖母是?”

    落苏:“西城边张氏。”

    -

    在落苏的想法中,云州既然是被云州知府严防死守的,那突破点,就可以暂时先放在云州之外,也就是她口中西城边的“祖母”身上。

    在血书事件后,据母皇派去云州探子回报,他在打探消息时,曾见到一老妪神情与其他人截然不同。

    若说其他人是从坚决犹豫中,能看出他们有所隐瞒。

    那老妪,便是探子在问询的那刻,就流露出了差点就要被他忽略过去的嘲讽和恨意。

    探子当时是什么也没问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落苏却觉得突破点可以定在这里。

    云州地处偏僻,气候干燥,庄稼收入也远比不得别地,还时有大旱。

    故此常有些人为求更好的生存,背井离乡,期望能在别的地方闯出一番天地。

    而这恰好就构成了落苏的借口。

    云州人口流失量极大,很多青壮年都已外出谋求生路,留在这的,有些是走不了的,有些不愿意离开家乡的。

    而天下姓张的人那么多,一位姓张的老妪,她的儿子外出赚钱,恰逢听说了云州之事,虽然在外面已经有了家,但顾念老母,冒险回归,也算正常。

    肖庄就听着落苏三言两语把事情说了大概,然后又看着他问道:“大哥,你在这儿安了那么多年,见多识广,不知可曾听说过我祖母?”

    肖庄为难地看着眼前一行人:“这……”

    落苏立马抖了点碎银子送上:“家父也是离开这云州太久,久不回来发现客栈也变了,以前的一条街也变了,祖母也不知去哪儿了……”

    落苏说着说着又叹了口气,“祖母以前生得漂亮,大哥你真的没听说过吗?”

    肖庄这下更觉着这姑娘病急乱投医了。

    毕竟这云州姓张的人家那么多,他又如何能得知这姑娘说的是哪户?

    但究其他现在的身份只是个小二,而且这姑娘问话的态度也十分良好,所以肖庄还是十分配合地、忧客官之忧地说了一句:“姑娘您给的信息太少,我也实在不知啊。”

    他一边这么说着,边在看着这姑娘在他停顿后,眼睛里又跟含了汪秋水似的,叫出一声:“大哥——”

    肖庄在心里叹了口气,心想:罢了罢了。

    他边把碎银子推回去的同时,边又重新开口接了一句:“姑娘若实在不愿进城,可以先去城南那片找找,那片地儿虽破,倒也还留着些年岁大的人,说不定能打听到你祖母的消息。”

    落苏听闻这话,又忙是道谢。

    一边把银子重新塞回肖庄手里,口中还在鞠躬感谢:“多谢大哥指点,要是没你,我们一家都不知道该从何找起。”

    肖庄又是摆手,说没关系。

    沈厌就一直站在落苏旁边,围观着落苏左口一个大哥,右口一个大哥,把面前这小二叫得是眉目舒展。

    他也不说话,就是冷冷地旁观着二人间和睦的气氛,压了压眉梢。

    肖庄就感觉到身边突然多了一点冷意。

    可真等他偏过头去,就只看到了那姑娘四体不勤的哥哥,耷下去的眉眼。

    而等落苏他们一行人一走,先前还在专心致志打算盘的掌柜忽然抬起了眼,语气听上去竟像是问询同辈:“肖庄,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被换作“肖庄”的小二,人还在大门中央,留意着落苏一行人离去的方向。

    听到掌柜的问话,他的脑袋里有一瞬间闪过了跟他道别时、都还在跟他道谢的姑娘的眼。他摇了下头:“没事儿。”

    像是极肯定的:“刚刚那姑娘指间虽有点薄茧,但也是细皮嫩肉、没遭过苦的。”

    “身边跟着的那俩汉子虽会武,但看落步那重度,也不像是武功高强、能以二拖三的。”

    说完,肖庄又像是肯定自己说法似的,还又补充着说了一句:“况且——听他们口音,也不像是皇城那边的。”

    掌柜就听着肖庄万分肯定的判断。

    他明显也是知道这人性子,所以虽相信肖庄本事,还是把头完全抬起来,提醒道:“最近老鼠很多,万事小心。”

    肖庄也收拾起了一点吊儿郎当样,稍微站直了点身子,点了点头。

    -

    等落苏他们完全离开客栈,大高往周围看了几眼,跟落苏说了句“没人跟踪”后,落苏才把紧绷的心放下去。

    她一下有点腿软,有心想找身边的人搭一下。

    头都开始歪了,才反应过来旁边站的是沈厌。

    落苏忙又站正,毕竟要是她真敢靠过去,沈厌怕是头都要给她打掉。

    沈厌倒像是对她的想法无知无觉一样,连身子都没偏一下,自顾自走自己的。

    倒是一旁的徐太医,看了落苏好几眼,犹豫了又犹豫,还是选择把自己的问题问出了口:“阿落,你是怎么知道那家客栈有问题的?”

    这是在落苏带着他们直奔客栈时,徐太医就生出的疑问。

    当时落苏也来不及跟他们解释,只是把每个人的身份都重述了一遍,让大家注意称呼别露馅,就带着他们一起踏进了客栈。

    现在一切都已结束,又没后顾之忧,徐太医抓心挠肝许久,还是想知道答案。

    落苏听到他这问话愣了两秒,随即才笑着解释道:“因为它是连接云州最大的一家客栈啊。”

    “云州少有人往来,但那家客栈的规模却不小,这就说明了,里面肯定有猫腻。”

    落苏理所当然地接完这句话,又很自然地说了下句。

    “毕竟您想想看,来往客人都少的话,那它如此经营,注定要亏本的。商人不为盈利,必定还有其他目的,那略微想想,就只能是它的地理位置了。”

    落苏说完这话后,就没有再说,而是看着徐太医,像是在期待他下一步的回答。

    而徐太医听落苏这么逐字逐句分析下来,一下也有了茅塞顿开之感。

    他顺着落苏的思维想了想,一下惊讶道:“您是说这客栈是幕后黑手开的,目的就是为了打探消息!”

    毕竟客栈连接云州,不少过路人一路奔波都会进去寻口水喝。

    而用饭席间难免放松警惕,被探听到什么消息放进城去一网打尽也未可知。

    落苏听到这话很开心地打了个响指:“bingo!”

    打完之后才反应过来这单词他们听不懂是什么意思,又快速地补充了一句,“您说得很对!”

    一下得到了落苏肯定的徐太医于是也跟着开心起来,他抚了抚自己的大胡子,睁着大眼睛,看着落苏问:“那咱们下一步怎么办?”

    话里话外已经是心悦诚服的意思。

    落苏顿了两秒,一字一句道:“找祖母。”

    这里的祖母不过是个虚幻词汇,毕竟世界上根本没这个人,落苏要找的不过是能给自己提供消息的人。

    于是,落苏就借着找祖母的借口,往小二说的城南那片去,不停地打听消息。

    用的还都是同一个话术——

    左一句“我们祖母曾待在云州,各位可有听说过,我祖母姓张”,右一句“现下云州流言四起,我们小辈寝食难安,实在忧心”。

    如此探了几天,还真冒出了个姓张的老妇。

    那老妇,还同母皇派出的探子口中那十分奇怪的老妪,模样大差不差。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