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效应

    所以说郑在玹想跟她睡觉。

    正和金道英分享着车后座狭小空间的姜北穗被这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她用绝对凌厉的眼神在后视镜剜了姜南禾一眼,对方才乖觉收回那好奇的视线,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沿途灰扑扑的公路风景上。

    来自血脉的姐弟情绪感应总是出乎意料地敏感,姜北穗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将脑袋贴上了冰凉的玻璃车窗。她假想里的场景,至少是专属二人的什么回忆,哪怕在公司里某个角落里和面对面煮泡面也算得上奇怪浪漫,而不是被忽然欣欣然找来的姜南禾打断施法。

    好吧,她也清楚和金道英独处只会害了他,但此时此刻她有些对不起一路追来还帮忙开了车的staff。前提是姜北穗在试图支走姜南禾的情况下,委婉地表示不想再坐他驾驶的亡命灵车了,随即意外地换来了团队里相熟工作人员的倾囊相助。

    都这样热心地帮忙了,姜北穗实在不好意思拒绝,蓄积了良久的粉红泡泡美梦被悉数戳碎,只剩下四个人在车里面面相觑。她不知道类似于经纪人的staff在听说她和金道英相约地点在家里时精彩的心理活动是怎样的,总归她正在后知后觉地尴尬中,开始在脑海里复盘她混乱的一晚上。

    所以,郑在玹说想跟她睡觉。

    这是一个值得过度思考的问题,姜北穗意识到那会儿她其实根本还没绕过弯来,还沉溺于郑在玹美色带来的冲击之中,连回应都是不经大脑的轻飘飘。她现在缓过劲来,身侧是不知为何答应了她无理请求的金道英,反倒开始不受控制地循环播放和郑在玹诡谲对话。

    和金道英保持物理距离会减轻她胡思乱想带来的负罪感,她又朝车门处挪了挪,脑袋快探进和前座刁钻的缝隙中:“一个非常帅的男的,跟一个女生说可能想跟她上床,是什么意思?”

    姜南禾惊诧地扭过头:“啊?我没有过这种经历啊,你别造谣,这种行为太流氓了吧。”

    “我没说你……但的确流氓。”姜北穗深以为然,即便知道旁边两人听不懂来自中文的加密通话,还是不由得故作玄秘地压低声音:“而且平时他们关系非常差,岌岌可危,战争一触即发。”

    他闻言有些迟疑:“那……那就不止是单纯的耍流氓,算得上是侮辱了吧,是人身攻击。”

    “没有没有,不是那样的关系。”短暂地思考过后,姜北穗也顿了顿:“只是平时聊不来所以经常吵架,而且见了面还一直惹对方生气,但其实那个男生不是特别爱乱讲闲话的类型,他还知道女生喜欢他兄弟。”

    姜南禾显然并没有顺利代入她企图描绘出的角色,表情愈发狰狞了,唾弃二字都要写在脸上:“他他他明知道关系复杂还明目张胆地调戏?姐,这是你哪个朋友啊,她不会是因为颜值所以上头了吧?让她快跑啊!”

    “都跟你说了不是。”难不成是她表达上有问题?姜北穗听着也觉得不对味儿,逐渐怀疑起自己的语言组织能力:“他们也认识很多年了,然后,怎么说呢……”

    “你们在聊什么?别一直用中文对话啊。”

    “你,你刚才不是一直在看手机吗,我以为你很忙。”猝不及防地被打断了思路,姜北穗一噎,竟感到有些理亏;在朦胧的黑暗中早没了荧荧白屏,她只能瞧见金道英反着光的一对镜片,以及鼻骨薄唇的模糊轮廓:“说外面下雨了,要不要干脆找家餐馆吃饭算了。”

    尽管姜南禾临出门前依照她嘱咐择好了菜,姜北穗也有今晚下厨的打算,但计划毕竟赶不上变化。市中心在晚高峰堵塞是常有的事,天气原因更是雪上加霜,她到底是拖着一个无辜的staff做了司机,姜北穗的良心实在过不去。

    “哎,没事的,我和家里人约好了要回去吃饭来着,不用照顾我。再说了,这本来也是我的工作嘛。”

    “什么!哥竟然还和家里人约定好了吗?”望着车窗外的电闪雷鸣,姜北穗瞬间觉得自己该死,早知道不提姜南禾的驾驶技术好了,平白无故叫人担心:“不是……哥,我弟弟还是考了国际驾照的,道英哥不会有事的,您赶紧先回家吧!”

    “嗯,”金道英适时插话:“待会儿我驾驶也是没问题的,刚刚只是有点累了。”

    “诶,再怎么说也……”

    她已经对127经纪团队的担忧了如指掌,立刻信誓旦旦道:“到时候我会叫我弟弟先跟道英哥出去,然后我单独行动,绝对不留下一点传出绯闻的余地,您放心好了。”

    没有人能拒绝下班的诱惑,加之金道英过去几年来大抵真的是令人省心的模范爱豆,这位staff平日里与他们又相对亲近,在极端条件下也便半推半就地答应下来。停在小区门口时,外头雨势反倒更大了些;好在姜南禾在车里备了伞,开了车门后一路送人上去的。

    起初姜北穗不放心他语言不通,单独走这一程闹出什么矛盾来,姜南禾又死活不愿意叫她淋雨,她只能放弃亲自动身的念头;金道英倒是想拿了伞出去送人家一程,可他既不认识这所小区,对当下坐的车又不熟悉,难免在滂沱大雨里找不到路,着了凉生病更是麻烦。

    沉闷的摔门声盖住了淅沥杂音,被水雾蒙盖住的两抹身影撑着伞逐渐走远,闭合空间内又只剩她和金道英二人。

    一时兴起抛出不负责任的邀约,展开后等来的并不是玫瑰、烛光和缤纷的少女心事,而是接二连三不合时宜的意外,以及老天爷都在存心与他们作对般的极端天气。结束了手忙脚乱的安排后,姜北穗沮丧地趴在车窗上:“我在你面前,为什么总是这么狼狈?”

    应该提前询问他的计划,时间段内的交通堵塞与恶劣降雨都是预想中的可能性,晚餐的食材清单早就提前列好……这些零碎构成了绝大多数时间里金道英情绪稳定的根本原因,他对世上每件事存在着一定的心里预期,姜北穗则过着与他截然相反的混乱人生。

    就好比她当下不讲道理的嘟哝,在近在咫尺的玻璃窗上呵出了雾蒙蒙的白团,姜北穗都认为那是她的荒唐气:“为什么拒绝我啊,在我说要你陪我吃饭的时候,我根本没有经过大脑,哥难道不会判断吗?”

    金道英似乎气笑了,答得也是顺溜:“你让我不许反悔,也不准赖账。我的判断力在胡搅蛮缠的人面前是无效的,所以不想再浪费精力。”

    “你从前可没对胡搅蛮缠的我这么百依百顺啊?”姜北穗转过头,发现视线内还是黑漆漆的一片,唯有一点模糊的路灯橘光映亮了他半边侧脸。曾经在书上读过的黑暗效应竟真兑了现,人类实在是奇怪的生物,会不明不白地在连对方面容都瞧不清的混沌状态下莫名其妙地放下戒备,再进一步感到心动:“我应该趁火打劫,朝你多提几个要求。”

    她自诩没什么脆弱而敏感的情绪特征,也不会因为感知降低而对金道英产生不必要的信任感,可他们似乎已经构成了循环暧昧的某种必要因素。他忽然坐近时衣料细小的摩擦声,和萦绕在鼻尖的阵阵冷香,都是于她而言比酒精更具危险性的麻醉药。

    金道英偏着脑袋,还在耐心而正经地接过她的话,姜北穗现在能看清他的五官轮廓,以及讲话时上下滚动的喉结:“什么要求?说起来,你生日快到了,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我可以买给你当作礼物吗?”

    “你最近有点好心过头了,竟然还要送我生日礼物。”姜北穗眨了眨眼,开始如数家珍般清列他的罪行:“让我想想,去年的时候好像连祝福都没有……隔了一个月之后来英国开演唱会,你还不来见我。”

    “怎么没有祝福?我发了的。”金道英闻言似乎蹙起了眉,音调也变得高低起伏不一,再度按亮屏幕:“你等我找一下,我记得你还已读了啊,我当时还奇怪你为什么没回复。”

    她不过是随口的抱怨加上些莫须有的罪名,哪儿容得金道英如此真挚的考证。姜北穗胳膊一探,身子自然地朝他倾去,轻车熟路地抽走他手机熄屏,又随手丢到了后座沙发的角落,而金道英竟也并未阻拦:“诶唷,一年过去,和我的聊天记录哥还舍不得删啊。”

    无限放大的念头,理智崩塌前尖鸣的信号,姜北穗发现他并不总是拒绝她。

    “……”来不及制止她逐渐攀上他脖颈的动作,金道英僵硬地别过头,又被姜北穗不讲道理地揽回来。他的鼻息瞬间便近在咫尺,她抑制住咚咚作响的变速心跳,生涩地遵循着本能向他探去,却不慎被他的金属镜框冰了一激灵:“嘶,好凉。”

    她的手又开始不安分地到处摸索,直到金道英浮躁地一把扯掉眼镜,又捉住了她手腕咬牙启齿道:“姜北穗。”

    这话可是分毫震慑力都没有,姜北穗环他更紧了些,凑到他耳边呵着气黏糊地抱怨:“干嘛?又凶我?”

    拍打在车窗上的潇潇雨声未歇,她听他深呼了一口气,浑身也愈发紧绷起来,姜北穗很遗憾瞧不清他此时眼底翻涌的情绪:“我给你三个数时间,从我身上下去,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三,二……”

    她活到二十四岁的哥哥至今都在她面前立不出像样的警告,对于姜北穗这样天生混沌的恶童而言,怎会听不出倒计时结束后压根儿不是什么严峻惩罚;兴许他们又的确犯了偷尝禁果的大忌,那就一同堕落吧,坠向本该属于他们的失乐园。

    借着的微弱路灯光团,她一点点抚上金道英分明的棱角,由下颚线条到紧蹙的眉眼:“我在向你讨去年没收到的生日礼物呀,哥哥。你给不给?”

    金道英没说话,只是收紧了虚揽着她腰肢的手。

    她再没什么顾忌地俯身吻了上去,却在撬开他唇齿时意外地得到了预想中热情千万倍的回应,完全不似上次的浅尝辄止;金道英扣住她的后颈,像要彻底将她拆吃入腹般,缠绵间尽是明晃赤.裸的侵略性。

    酥麻触感由唇上一路通遍全身,快缺氧时挣又挣不脱,姜北穗呼吸彻底乱了,身子也软下来。金道英却并没有停歇的意思,再度加深了这个来路与意义皆不明的吻,向她低声含糊道:“我说了,你别后悔。”

    “我不后悔。”

    这兴许才是姜北穗当年许下的真正愿望,她的生日礼物不是索求来的一句可怜祝福,甚至,金道英也可以一辈子都不爱她;她求斩不断与藕断丝连,求虔诚的基督徒为她跌下神坛,求他们注定心怀鬼胎,无止境地痴缠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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