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流淌的时间

    阳光自窗帘缝隙挤进来,屋子里传来股悠悠的小米香气。

    把头深埋在被子里的姜北穗鼻尖一动,嗅觉先神志一步苏醒,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撩了把头发——不记得自己爬起来熬过粥啊?她醉酒后把金道英切片丢进锅里煮了吗?

    等等,金道英!

    她猛得一激灵,在这令她咬牙切齿的名字重新浮现在脑海中的第一瞬间,大量回忆连带着不愉快的对话争先恐后地涌了上来,姜北穗一时间差点没顺好气。昨天的闹剧以她没出息地痛哭流涕做结尾,金道英给她熄了灯、关上门,后面她就在无法名状的、铺天盖地的悲痛中稀里糊涂入睡了。

    谁家好人的喜欢揣着含着不说明白,拒绝倒是三番五次张口就来,姜北穗那颗少女心又一次被伤的千疮百孔。

    至于金道英,姜北穗起先理所应当地以为他走了,不过应当会贤惠地替她收拾好残局再离开。但是从这无端飘来的早餐香味儿来判断,这厮不仅留在她家里过夜,还自主地担起田螺姑娘的职位了?

    “还是不是个男人啊?”姜北穗换了衣服,屋外昨晚的狼藉已然被打扫干净,地板也擦得锃亮,不过不妨碍她不爽地嘀嘀咕咕:“我都喝醉了,不会趁人之危一下么?我这么美,这都能把持得住?怎么就知道留在家里干杂活呢?”

    几不可闻的清浅叹息传来,她条件反射地闭了嘴。转念一想又觉得既然和油盐不进的这人撕破脸皮,说了坏话又没什么好避讳的,于是虚张声势地朝空气用力挥了挥拳头。

    然后姜北穗便在原地站了好长一段时间。

    像是迟来的开机延迟卡顿,她盯着虚掩着的厨房门,怎么都挪不出一步。她想起来昨晚狼狈的失态,金道英的眼泪,摔碎的红酒瓶和烂掉的生日——里面藏着个张牙舞爪的恶魔,总是给她制造出甜蜜温柔的幻象,再毫不留情地击碎她的所有念想。

    烦死了,她不想多看金道英一眼。

    “杵在那儿干嘛?”面目狰狞的魔鬼并没有出现,清清冷冷的声音落下来,金道英脖子上还挂着卡通小狗围裙:“粥煮好了,给你做了一点早饭,睡醒了记得吃。”

    他还是眉目温润,架着副细细的黑框眼镜,简单干净的白T恤都能衬得他眉目清秀、身形颀长,完全是秀色可餐的一款贤惠煮夫……

    就此打住吧!姜北穗急急倒吸口气,努力将注意力重新聚焦到他三言两语的交代上。她准备睡回笼觉的意图这么明显吗?姜北穗局促地搓了搓脸,在摸到自己肿成三眼皮的眼睛的一刻,才知道他的推测从何而来:“……我现在已经睡醒了,我知道你又拒绝了我。”

    金道英动作似是一滞,似是没料想到她如此直白的戳穿,停了停才难得堂皇道:“我以为你要过一会儿才能想起来。”

    “昨晚没喝那么多,跟你说话的时候也很清醒。”姜北穗环着臂,目睹着金道英脱下围裙的动作越来越快,像她误触了屏幕上的二倍速快进键:“你急什么?怕我又跟你表白然后纠缠你,还是担心我把你掉眼泪的光辉事迹编辑好发给你的队友?”

    他最该害怕的应该是精神状态烂的出奇的姜北穗本身,因此金道英只是沉默地看了她一眼,识趣地背过身未置一词。姜北穗还是好心地帮他拆了纠缠在一起的绳结,过了好半晌才听他闷闷地答:“反正他们都知道。”

    “知道个屁?”被他猝不及防地一呛,姜北穗气急败坏地将人推远几步,手里扯着在最后几秒粗暴拽下来的围裙:“我就那么随口一说,再说我什么时候真纠缠你了?”

    金道英被她推搡的踉跄了几步。他重新转过身,微微上挑的眼眸里闪烁着不明情绪,向来脾气不小的家伙这会儿却没与她的无礼上纲上线。他最后居然只是叹了口气:“照顾好自己。”

    搞什么,又不是生离死别,这套老掉牙的生硬问候语简直让人无语凝噎。姜北穗一哽,面对看起来比她还充满苦衷、表情堪称悲戚可怜的金道英,满腔怨怼和委屈都卡在嗓子眼儿里,连骂人的兴致都丢失了。

    她曾经那么不甘过。金道英是那般精明又厉害的人,工作社交面面俱到,认真经营的事业四平八稳……在他光鲜亮丽的人生里,鲜少有他摆不平的麻烦,或是偏离轨道的意外。因为他几次微不足道的示意,姜北穗就如此努力地成为他计划中的一部分,试图将他向她走来的概率修改为百分之九十九,她以为她可以成为他最终要奔赴的彼岸。

    原来都走到这个地步了,也不过是大梦一场空啊。

    “算了。”她忽然觉得一切都很没意思,揪着点情情爱爱不放的自己也是,被她逼到绝路也不肯松口的金道英亦然:“那就这样吧。你也注意身体,我就不送你了。”

    两败俱伤的错误。姜北穗在心里默念着他毫不留情的评语,唇边扬了些意味不明的弧度,笑意却实在难达眼底。虽然对此感到恼火,但她不得不承认,金道英说的话总是对的;但凡她早些时候不那么闭塞视听,也不至于偏要去撞那南墙,更不会磕得头破血流。

    她不该爱他的。

    没了她的阻挠,金道英收拾的动作变得很快,没几分钟就合上门离开。姜北穗去厨房盛粥时还闲闲地想,上升期男爱豆就是忙得不可开交,不过耽误一早上的时间,就又着急忙慌地又要跑出去赶行程。

    刚煮好的小米粥还冒着腾腾热气,她舀了勺放进嘴里,倏地睁大眼愣了一刻。

    舌尖甜滋滋的,是金道英加糖了。

    自认为还没睡醒的姜北穗放下碗,不知该不该拿起手机照例给他编辑条消息,心里五味杂陈。她跑去阳台低头张望,视线里熟悉的背影孤零零地穿行过小区窄道,面容早看不清晰,过分优越的身形却仍旧是来往行人里最引人注目的一个。

    真是的,姜北穗瘪起嘴闷闷地想,还把她当小孩子吗?

    如果——她是说如果,金道英能在这会儿若有所感地抬起头,再对她态度友好地招一招手,说不定姜北穗又能忘记最新积攒下来的不愉快,为了这不可思议的默契重新雀跃地追在他身后。

    可惜现实远比想象骨感,几乎是毫不意外的,他又决绝而不留恋地离她而去。

    正午热烈的朝阳投射下来,刺得她眼睛白花花一片的生疼,他当然没有因为她的奇思妙想而转过身。姜北穗又安静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直到那道高佻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野尽头,她才慢吞吞地关上窗子。

    她因为金道英而停滞过久的时间,好像也该重新流淌起来了。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