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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端午,宋暮云开开心心地携带妻子去鄯州上任,一点儿也不管帝京南阳侯府是如何的身处是非之中。

    南阳侯上书换世子一事发酵后成了帝京绯闻圈中的头号热议新闻,宋暮云的反击也被津津乐道,他奏折中数落南阳侯与现任夫人在尼庵通奸有孕、无媒媾合之事传得沸沸扬扬,南阳侯被羞得无地自容、不敢出门,南阳侯夫人原本一向热衷于出席各类宴会,如今也龟缩在家中,骂骂咧咧。

    最失落的当数宋朝阳。

    他自打能记事,苏夫人便在他耳边念叨着他会是南阳侯世子、以后的南阳侯。等他开始在青羽卫任职,南阳侯对他越发的疼宠,府中上上下下都将他当作未来的侯爷捧着,苏夫人与南阳侯也不止一次策划着更换世子。如今,哦豁了,他当了真,侯爵却彻底与他无缘了。

    如果未曾有过希望与期待,或许落差不会这么大。

    心心念念的爵位原本近在咫尺,一下子成了咫尺天涯。

    他请了长假,如同他父亲一样窝在府中成日醉生梦死。昔日的卫八姑娘、如今的宋二奶奶也顾不上管他。她当初筹谋入府,就是为了那熠熠生辉的侯爵之位,一朝成空,她的失落不比宋朝阳少。她记起她的堂兄卫十一郎卫昭,如今正积极地奔走,希望卫驸马能够伸一伸手帮上一帮。

    毕竟,人人都道陛下最是信任庆阳伯,他若在陛下面前提上一提,虽侯爵之位是不用想了,好歹也给宋朝阳升个职安慰安慰也好呀。待过得几年,再钻营一二,往上升升,或者就有了指望了呢?

    她是个实际的,不像府中苏夫人还指望着陛下开恩再把侯府续上一续呢。

    怎么可能呢?圣旨既下,哪有更改的?也只好另谋出路了。不然,就宋朝阳那个青羽卫的名头,与白身的差别也不大了。

    可惜她已经入了瓮,不能再掉头了,不然,她是断不会再选择南阳侯府。早知那宋暮云有今日的出息,她当初就该顺着苏夫人的意接近宋暮云。可惜选了这个面子货,如今连面子都没了。

    卫八娘去了几次长宁公主府。萧婉对她淡淡的。她还记得当初卫家人在帝京惹出的笑话,再加上南阳侯府也是一堆的谈资,心里不得劲,自然也就不大欢迎如今的宋二奶奶。

    好在卫八娘是个肯唾面自干的人,素来又八面玲珑,一日日下来,萧婉对她的态度竟松了不少。卫昭对卫八娘的感官不好不坏,她肯哄萧婉开心,他便也不干涉她出入公主府。

    说起来,在卫家人中,卫昭对卫八娘的态度还算稍好的,不至于彻底无视。

    这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又不至于把别人都看成蠢货。虽然见风使舵,但也不会踩别人一脚。虽然贪慕虚荣,但也不会不择手段。

    卫昭也问了萧亦昙的意思。

    “也不是不成。”萧亦昙敲了敲左边的扶手,想了一想,“既不想在青羽卫混日子,给他一个机会也不是不行。去京郊八营吧。他老子不成,瞧瞧他能不能干点实事。”

    昱日,宋朝阳便得了调令,从青羽卫换到了京郊八营中的胡骑营,隶属苏棠手下。卫八娘千恩万谢地登门谢了长宁公主萧婉,又回转侯府苦口婆心地劝慰宋朝阳:

    “须知咱们府上如今在陛下面前是坏了名声,想要再进一步是千难万难。好在,太子殿下还愿意给你机会,郎君万不可再沉溺下去了。苏棠大人可是太子殿下的心腹,如今你调到他手下,可见太子殿下还是愿意相信你的。别的不说,郎君在青羽卫也呆了八十(九)年了,一眼也看得到头。京郊那边虽不能每日回家,可到底是正经的军营,苏大人又是个论功行赏的。只要郎君你放下身段,比起那些寒末之人总要多些机会。况且咱们家在那边到底还有些底子,你过去辛苦上那么一两年,别的不说,混个副尉校尉的总能成吧?”

    见宋朝阳有了几分心动,卫八娘再接再厉:“再说,安国公府在那边根深蒂固的,你好歹也有几分血脉之情,总会照应你几分。光这点,你便比旁人多了几分根基。府里的样子你也看见了,爹他不论是之前还是现在,于前途也就这样了。娘,娘她总是心疼你舍不得你吃苦。须知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况你的出身比旁的人起点便高,也算不得吃什么苦中苦,不过是辛苦奔波几年。别的不说,总要为咱们的孩子挣一挣吧?”

    宋朝阳终于是听进去了--况调令已下,哪有他挣扎的余地?虽苏夫人在府中又摔盆砸瓦地哭骂,这一次宋朝阳却是没听她的,自己振作了精神去兵营报道了。

    南阳侯虽不作为,然而到底是自己心疼的小儿子去了兵营,终于也还是厚着脸皮陪同着去了苏棠面前好声好气地拜托。又连连向苏墨送了几份礼,托他也照看一二。

    他自己虽也在京郊八营任职,却也知道自家不过是挂个虚名而已。

    苏棠、苏墨均应了,如此,南阳侯方放下心来。也不再沉溺于在家喝酒作乐,竟也正正经经地回了军营点卯上班。

    日子慢慢地过着。顾含章回了帝京,原是想着把鄯州一事交割清楚便要回边地的。谁料萧亦昙东拉西扯地留她到了五六月还不曾松口。

    夏日荫荫,庄子上各类瓜果渐渐成熟了,顾含章约着新认识的几个朋友也很是到别庄里松散了几回。老宅那边的学堂也日趋稳定,从云州书院过来的先生兢兢业业,帝京周边的贫困人家的女童零零散散的也收了那么三十来人。因着学堂尚不出名,男童倒是少了许多,不过十来名。如今忍冬总揽学堂的一干事宜,忙得风风火火,顾甲到是退了一射之地。各地的商铺有顾丙和半夏操心,庄子上有顾乙看顾,顾含章除了与带回来的女兵们操练一二,竟是闲了下来。

    又一日,顾含章听闻萧亦昙又出宫住到了别院里,带了几名女卫便过去了。

    萧亦昙便在书桌后的坐着,瞧着她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嘴角含了一丝笑。

    “阿叔阿叔,怎的又出宫了?你这是在宫中待不住么?”

    小内侍将坐墩放好,又奉上香茶,笑眯眯地朝着云阳郡主行了一礼,自出去守着书房的门。

    “慌的什么?”萧亦昙拉她坐下,见她喝了茶缓上一缓,才嗔道。

    “哎呀,前些日子陛下下旨把阿叔家的小大郎过继出去啦?”

    “嗯。”萧亦昙见她是问这事,放松地坐回椅子。

    顾含章狐疑地看着他。

    “怎么啦?”萧亦昙失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原本便是我向陛下提及的。”

    顾含章抓抓他的袖口:“萧东润他愿意?”

    这可是萧东润的第一个儿子。

    “由不得他做主。”萧亦昙淡淡道。

    余氏的儿子出继给昭怀太子萧亦晨,是他早便定下了的事,不过是通知一声而已。

    “那,那,那孩子现今是留在东宫,还是出宫辟府另居?”

    “孩子还小呢,现今在东宫先养着。”

    “那以后,那余氏岂不是要与自己的亲骨肉两地而居?”顾含章咕哝。

    “也不是如此。待那孩子大了可以自行开府,可以接了那余氏出去赡养的。”

    “自己的孩子不能养在膝下,唉,终归,是有些难受的。”

    “这也是她自己的选择,”萧亦昙淡淡道,“之前我是先询问了她,她愿意,我才会做决定的。”

    “好了,别人的事,不相干的。”

    顾含章白他一眼。

    “听说东宫多了几位美人儿呢。”

    萧亦昙僵了僵:“理她们呢。安国公府打的好主意,哪日我烦了通通撵出去。”

    顾含章偷笑。那萧东润也不知是脑子进水了还是怎的,从安国公府接了好几位表姑表妹的到东宫,说是陪苏明珠,众人都知道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那些人三天两头的与太子殿下搞什么偶遇,这位烦了,索性下了禁令,只许那些人在大同殿待着,那脸,扇得苏明珠一众苏家女青青白白。

    俄顷,想起什么,顾含章哼了哼:“阿叔,你什么意思嘛?我在帝京待烦了,我想回云州去。”

    萧亦昙正翻看着折子的手一顿。他抬眼,瞧着顾含章嘟了嘴,正不满地看着他。

    “阿元,”他叹了叹,“帝京不好么?”

    “待烦了呀,”顾含章手捋着自己左侧的长辫,“将领不待在自己的军营有什么意思?我还没好生去蓟州和朔州的军营看看呢。”

    “时钧你还不放心?”

    “两回事儿。”顾含章反驳,“我既是总领北府军,总不能遥遥而领吧?我不时常在军营走动,怎知他们的训练如何战力如何军心如何?”

    萧亦昙也知她说的是正理,可是……

    “阿元,也不是我不肯让你回军营。你要知道,方先生他们一封一封的信来,我,就这么让你回去,他们会撕了我的。”

    顾含章大奇:“方爷爷他们怎么啦?”

    “他们,惦着你的亲事呢。”萧亦昙叹息,“阿元,你已到桃李,如今尚无婚约,方先生他们着急呢。”

    顾含章怔了怔,万没料到竟是这样。

    “难怪,”顾含章喃喃,“顾老夫人她们那么热心地一场场办了花会诗会的邀我玩呢。”

    萧亦昙指尖紧了紧:“那阿元可有心仪看中之人?”

    “非得要成亲吗?”顾含章盯着萧亦昙,认真地问。

    “阿元,大家不忍心瞧着你孤单一人,也不想太傅一门就此孤寂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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