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祭祀

    祭祖,怎么祭?

    统治阶级想怎么祭就怎么祭。核心原则就是:我可以,但是你不可以。

    物质匮乏的时候,即便是君王吃穿用度也不见得比扑通国人好到哪里去。

    所以只能从仪式上、规矩上给不同阶层的人做划分。

    这就是东周之前搞出“乐殊贵贱,礼别尊卑”那一套的根本动机。

    族人们忙碌了一个下午,村子里笼罩着期待、紧张又严肃的气氛。

    石头舅舅带人新砍了木头,搭出了半人高、可以平躺四个人的祭台,其实就是张桌子。

    部族里之前用的都是矮桌,这种齐腰高的桌子还是第一次出现。

    陶夏心想,后面还是得搭个高高的祭台,不然站在后面的族人看不到。少了视觉上的冲击,祭祀效果会大打折扣。

    男人们宰了猪、羊、狍子,女人们捧出蜂蜜、栗米、豌豆,再加上弓箭、渔网、麻布,还有用陶烧出来的一个小房子。

    祭台上一共摆放了十样供品。其实部族的好东西很多,想要拿出二十样、三十样也是绰绰有余。

    祭台后面,老祖母带着孩子们,在一块干净的麻布上,用刚刚宰杀的动物血涂着部族的族徽:一双手。

    画好之后,巨大的旗帜将被展开,悬挂于祭台后面,在祭祀时作为感恩的具象。

    老祖母看着半盆猪血,心想几个月之前,族人们还要靠喝动物的血、舔土块来补充盐分。

    如今不过几个月时间,已经从山洞出来,住到了河边的房子里,睡着草席,吃着白花花的盐。这些都是受了先祖的启示,确实应该感谢先祖。

    太阳落下去,篝火和火把点了起来,延续着光亮。

    族人们忙完手头的事情,把自己梳洗了一番,渐渐聚在了祭台前。

    其他四族人也被邀请观礼,但是人太多,站在后面的人只能看到前面人的后脑勺。

    只有他们的族长被允许站在祭台靠前的位置,其他人都拥在外围。

    咚咚咚……

    老祖母敲起了议事的鼓点,把其他四族的人吓了一跳,以为打雷了。

    鼓声响动了一阵,终于停歇。

    老祖母站在最前面,后面站着四个其他姓的族长。老祖母先是代表部族感谢先祖的指引,接着五个族长一起向先祖献上供品,希望先祖继续保佑后人。

    供品献完之后,就轮到陶夏出场了。

    桃花站在比较靠前的位置,她看见陶夏盘高发髻,一袭素净麻衣长裙,缓步走向祭台,高声向先祖汇报部族半年来的变化。

    为了方便劳作,族人一般都穿上下两截的衣服,这种长裙,桃花是第一次见到,她本能的觉得这衣服干起活来,肯定不方便。

    听着陶夏汇报完部族发生大事情,也有说到槐花祖母死去,自己和十几个族人融入陶姓部族的事情。

    说完这些零零碎碎的事情,陶夏在祭台前跪了下去,双手掌心向上摊在地面,像是在虔诚地接受什么东西。

    桃花思索片刻,她觉得陶夏可能是在接收什么什么?对,是在接受先祖的指引。

    片刻之后,陶夏仍是跪着,不同的是双手握紧,像是牢牢抓住了什么东西。

    没错,陶夏接收到了先祖的指引,她紧紧的抓住了。

    可是先祖这次跟陶夏说了什么,桃花不知道,她心里有些忐忑。

    很快陶夏站了起来,转向众人说道:“先祖说我们表现的很好,会继续照拂、指引我们。先祖们还说,会保佑我们打败落星部族,希望我们在下一个春天来临之前做好准备。”

    这是桃花第一次即刻听到了先祖的指引,她相信这是真的,并且此刻她下定决心一定要按照先祖说的去做。

    桃花看到周围的族人自发地学着陶夏刚刚的样子下跪。自己好像也被什么力量推动着,不自觉地跪下了。

    同样是先双手掌心向上摊在地面,继而五指并拢。

    双手握拳的时候,她觉得全身好像被注入了力量,一种蓬勃的生气。

    这场面,陶夏很是满意。她其实并不想搞造神运动,把自己搞成神,或者选个什么自然神,例如风、雨、水等,让族人崇拜。

    只要族人们敬畏自然、敬畏先祖就够了。

    族人对于自己搞不明白的事情,总是以为有什么神秘力量在暗中支配着。这是知识有限的情况下,必然会存在的问题,硬坳不了的。

    就像自己穿越之前,也根本不相信有穿越一样。

    已知越多,未知更多,所以敬畏之心是生存的必要能力。

    现在族人们靠自己双手劳作,改造自然,把日子越过越好。

    这让他们越来越相信,想要过上好日子要靠部族的齐心协力,要靠自己吃苦耐劳!

    这种想法,很适合引导并加以利用,把全部族所有人跟自己绑在一条大船上,开足马力赚积分。

    等族人们悉悉索索全部起身之后。

    老祖母满面慈蔼的说:“下面进行赛跑、跳高、摔跤、扳手腕比赛,男女分赛,大家想玩的就去排队吧!”

    原本严肃的祭祀,一下子跳跃到运动会了。

    原本是想搞一些标枪、射箭这些源于狩猎的运动,可是当天决定搞活动但仓促,晚上视线受到限制,这些比赛搞不起来。

    女人们有些不喜欢力量型的比赛,陶夏给她们在地上画了五子棋的棋盘,就地取材,比起了五子棋。

    这些比赛都为第一名设置了奖品:赢得第一名的人,可以得到一罐酒。

    这罐酒不一定要自己喝,也可以跟亲人、喜欢的人分享。总之这罐酒的所有权是私人的,由第一名自由支配。

    公有制往私有制进化是必然的,想要好用的东西、好吃的东西,就要去比别人付出更多。

    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可以极大地拉动生产力的发展。

    如今把果酒拿出来做奖品,也是因为其稀少,且凝聚着技术壁垒。

    这酿酒的技术,短时间内陶夏不会分享给其他部族,她要用这种晕眩的感觉换取其他部族的劳动。

    等到各项比赛结束,众人排队去祭台处领取一丁点儿供品分享。

    刚刚献给先祖的供品中,几样可以吃的,已经被族长们主刀分好。每个参加祭祀的人都分一点尝尝,算作是先祖的赐福。

    这次另类的祭祀,就这么牢牢的钉在了族人们的记忆中。

    当然,第一次祭祀难免仓促和粗糙,后面要改进的地方还有很多。

    陶夏坦然的安慰自己,假如一开始就特别繁琐,后来者还怎么创新改进?

    祭祀的主要目的是搞文化认同感,并不是造神。但愿他们能记得先祖的最新指示,在下一个春天之前做好发起战争的准备。而在此之前,也就是这个秋天和冬天,自己必须做好各项准备工作。

    分完贡品,人声渐稀。

    族人们在清扫场地,规整物品。

    老祖母和几个姨妈,正商量接下来的橡子采集事宜。

    陶秋带着两个人族人,在盘点这次祭祀活动中消耗的物资,以及活动后的剩余物资。

    陶冬正在把这次祭祀活动的过程和盛况记录下来。他先在地上画了草稿,涂涂抹抹一番,定稿后再誊到陶泥板上。这是陶夏教他的。

    陶夏看到陶春抱着酒罐子往村外走,忍不住走过去八卦:“哥,你这是要把果酒抱给谁?水姓的那个大块头吗?你可是差点输给他啊!”

    陶春紧紧抱着罐子,应付的笑着,想要尽快绕到她身后去。

    “不是他?那就是……”陶夏正假意思索,来回度步,故意挡住陶春的去路。

    “哎呀,不与你多说了。去迟了,说不定芦苇已经喝上了。”

    陶春着急要走,一边绕过陶夏,一边自己交代了。

    陶夏识趣地不再为难陶春,只抛出一句:“哥,你想不想让芦苇就跟你一个人好,不跟其他男人好了。”

    陶春的步伐很快,妹妹的话轻飘飘地从他的耳边掠过,直到走开很远,他才回过神来。只跟自己一个人好?是什么感觉?

    当下部族之间还是群婚制,比如今天我想跟你好,就跟你好;明天我想跟他好,就跟他好;没人会觉得有什么问题。

    反正孩子生出来是女方部族的,男人只是优质小蝌蚪的提供者。

    所有人都认为,提供者越多,其中的获胜者越是优秀。

    商朝的祖先和周朝的祖先,都是只知其母不知其父。

    如今陶夏抛下这个问题,让陶春自己琢磨,说不定能够推动单婚制的萌发。

    其实直到春秋时期,除了贵族,其他阶层基本还是母系家族。就连孔子也是15岁的时候,以母亲去世停灵为契机,才得以认祖归宗。

    越是社会的底层,母系家族延续的就越久。

    汉武帝去自己的姐姐平阳公主家里玩,看上了姐姐的家奴卫子夫,卫子夫后来被封做皇后。卫子夫有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卫青,也给平阳公主做家奴,他们都随母亲姓卫。她俩还有一个姐姐,这个姐姐也很厉害,跟一个姓霍的小吏私通生了霍去病。这就是个典型的以女性为纽带为系的低层母系家族。

    陶夏跟陶春提这茬并不是想要搞出父系社会,只是想通过单婚制,把家庭制的这个概念引出。跟爸姓还是跟妈姓,小夫妻俩商量好就行了。

    可是事物总是尤其发展规律,也许有些阵痛避免不了,但是陶夏想试试。

    两性平等是她心中坚持的底线。

    热闹了一个晚上,房河边发生的事情,住在山洞里的部族自然不知道。

    他们用着夏教会他们的弓箭渔网,已经过上了吃喝不愁的日子,有很多空余时间去找稀奇古怪的物品换陶罐和其他工具,也有时间去学陶泥板上的一二三四。

    由简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吃惯了加盐煮烂的食物,再让他们去吃生草籽,就再也没人愿意了。

    他们决定在橡子成熟之前再去交换一次,这次多派出些人,多换点陶罐回来,以便储存入冬所需的食物。

    今年是橡子成熟的大年,树头挂着的橡子又大又沉。

    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个冬天应该会比往常更加寒冷、更加漫长,所以要早做打算。

    上次去的时候,夏领着族人盖了房子,穿上了鞋子。

    不知道夏的部族现在是什么样子了,夏又搞出了什么新玩意儿。反正到时候可以换点回来。

    他们派出了部族里强壮的男人,背着柳条筐,里面装满了夏点明要收集的石头,以及辛苦捕到的野兽幼崽,去换取那些改变了他们生活的盆盆罐罐。

    他们其中有一队人最为特别,鱼鹰作为族长亲自出马,她想要看看蒲草口中说的房子、棚子、鞋子、席子等等这些她之前闻所未闻的物品,到底是什么样子。

    她需要认真考虑,从山洞迁出,到河边定居的可行性。

    她不太相信只要认同同一个先祖,就可以获得帮助这种说辞。

    毕竟几十年的生活经验告诉她,想要得到就必须先付出。鸟儿搭窝时,千辛万苦从各处寻来树枝,再用口水和上泥土,有些鸟儿口水用尽,甚至要用鲜血来和泥。

    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大方的人?

    她想看看,要过上蒲草描绘的生活的代价,自己和族人是否付得起。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