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微紧张地看着薛时，放在课桌下的双手紧握，害怕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薛时心中滑过刚刚她和祁函臣站在一起的画面，觉得分外荒唐。她要和那个不知道哪冒出来的人双宿双飞还要来征求自己的意见，这是嘲讽还是炫耀？

    薛时想要装作浑不在意，努力算题。脑子却一团浆糊，笔尖顿在纸上久久不能进行下一步。他看都不看旁边，仿佛这个人在打扰自己学习，声音冷淡：“和我有什么关系？”

    就这一句，将韩微好不容易构建起的勇气击得粉碎，失望到极点会格外轻飘飘，没有歇斯底里。她落寞地‘哦’了一声便扭过头去，收拾书包打算早退。

    班主任刚好在办公室，韩微失魂落魄的模样让人不忍苛责，只是在临走前叮嘱了一句：“保送的表快点交上来。”

    韩微点头，转身离开。路过班级的时候薛时正在埋头学习，并没察觉到外界的注视。韩微站在走廊，静静看了一眼，拽紧肩膀上的书包带离开。

    薛时这才抬头，笔尖早已在纸上晕开墨团，浓得化都化不开，他看到落在栏杆上缓缓离开的影子，默然挪开笔，换了一本练习册。

    家里没有人，都出去上班上课了，静悄悄的，正适合心情不好的人孤独自处。

    韩微回到房间，从书包里掏出表格，展平放到桌面上，就这样看着，一看就是半个小时，期间动都没动一下。

    钟离水实在无法忍受，出言催促：“你愣着干什么，怎么还不填。”

    韩微把手放到表格上，仍是犹豫：“如果交上去的话，我和他就真的再无可能，就此分道扬镳。”少女情怀总是诗，对于情窦初开的韩微更是这样，此刻声音都染上哭腔。

    钟离水正在档案室中做拉伸，因为久坐全身上下酸痛，她站起来拉伸身体，闻言差点把腰闪了。

    她咬牙宽慰自己：“古早文女主就是这样，莫生气，莫慌张，一切总有办法解决。”

    接着，她面无表情把麦扯到嘴角，一字一句阴森森地对着韩微道：“选前途，别逼我扇你。”

    韩微吓得一个激灵，对着空气笑了笑：“我写就是了，马上就写。”

    钟离水坐到屏幕前，边整理入库档案边说道：“你想想，上次有意外他都没选择救你，下意识的行为说明你在他心中根本就没有你想象的重要。如果觉得他救了你应该致谢，那就像你姐姐那样。”

    “像我姐那样？”韩微顺着话思考。

    “其实你对他更多的是感激和崇拜，而且你感谢的方式有没有让人高兴？很显然没有。你姐给…”钟离水一时忘了那个学霸的名字。

    “祁函臣。”韩微提醒。

    “对，祁函臣。你姐对他表示感谢的方式就皆大欢喜，你应该想想在剩下为数不多的相处时光里应该用什么方式表达感谢能让他接受。”钟离水循循善诱。

    韩微果真被带歪：“我对他难道只是感谢，是我误解了？”

    “没错。”钟离水大力赞同，“所以你现在这样损人不利己。”

    虽是半信半疑，但之前的事情都让韩微认定薛时并不喜欢她，再纠缠下去也于谁都无益。不如像钟离说的，找一个合适的报答方式，两清算了。

    韩微从书包里摸出笔，一笔一画认真填写保送表。钟离水双眼放光，摩拳擦掌，就差发出反派的桀桀笑声。这张表一写，韩微人生就此不同，自己也算不负所托。

    第二天韩微到学校很早，班级里同学寥寥无几，薛时也还没来。她将教室仔仔细细打量一遍，交完表格就不用再来学校，这可能是最后一次看到教室。

    去办公室交给老师表格后，老师确认无误后告诉韩微可以离开了。不知怎的，她还是绕路来到教室这里，薛时已经坐在座位上认真学习。

    如果说之前还心存幻想薛时是不是因为自己才好好学习，现在看来，真是自作多情，之前怎么和猪油蒙了心似的认定二人就是天定良缘。

    韩微来到窗户旁，伸手在薛时的桌面上敲了敲，示意他来外面说话。教室里的同学看到韩微和薛时搭话，又开始窃窃私语。

    “她还缠着薛时不放呢，什么好学生，大小姐，原来追人也是这样没皮没脸。”

    “薛时一直就没搭理过她吧，真有毅力，啧啧。”

    “对啊，我听说薛时在校外早就有女朋友，才看不上臭脾气的大小姐，估计和她谈恋爱还要伺候她。”

    薛时抬头看逆光中的人影，简单的马尾，校服干净整洁一丝不苟，面无波澜没有往常的骄傲，仿佛没听到教室中的议论。他很不耐烦地把笔往桌子上一拍，起身环视，教室中顿时噤声。

    薛时走到外面，看见韩微站在那日和祁函臣说话的栏杆处，心里不舒服，在后门外站定。

    韩微只好迁就他，挪动过去。心中又想起钟离水的话：“男生如果喜欢你的话，不用你去猜。他会注意任何一个细节，会走向你。”

    韩微低头自嘲一笑：“你说的是对的。”然后走了过去，停在薛时对面。

    “之前你救了我，我很感谢，打扰那么久不好意思。”韩微仰着头直视对方，“把你叫出来是想问，有什么需要的我可以帮上忙，一定竭尽全力。”

    薛时心中一动，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他并没有抓住，又恢复以往的状态，冷淡中带着嫌恶。

    别扭是少年人的特权，明明可以说一声再见，却不愿张口。

    “不用了，我不想要你的东西。”薛时望着远处的天空，手握紧栏杆，其实想问韩微有没有决定保送，但自尊心催使他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韩微‘嗯’了一声，再次确认薛时对自己连一点好感都没有，想了想，还是开口：“祝你考试顺利，前途似锦。”

    应该不会再见了，所以韩微没有道一声‘再见’。

    薛时一时没想明白为什么这样说，她已经绕过他走向楼梯口，身影很快消失。马上要上第一节课，他想问问她去哪里。韩微出了教学楼，身影再次出现在视野中，薛时这才发现，她竟然没背书包。

    他两步回到座位上，心头滑过不安，低下头去看韩微的桌斗，平时摞得整齐的书都已消失不见，空空荡荡。

    薛时下意识抬头看最前面祁函臣的位子，也没有来上课。

    韩微回到家中，今天是工作日，本应安静的别墅父母却整整齐齐坐在沙发上，眼睛发亮望着她的方向。韩午也从二楼下来，似乎都在等待韩微回来。

    “微微，刚才老师给我们打电话，说你决定保送。”韩母最先沉不住气，起身跑过来，“这么大的事你怎么都不和我们说，太好了，太好了。”

    韩母激动地紧紧抱住女儿，韩父也走过来，表面看起来平静，实际上眼眶发红：“微微是我们家的骄傲，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

    韩微还没从低落的情绪中走出来，猛然陷入眼前的热烈，有些反应不过来，呆呆站在原地。

    “你们吓到她了。”韩午走近，脸上难得带着温和的笑意，她站在韩微面前，从背后抽出一大捧鲜花送到妹妹手里，“祝贺韩微即将成为大学生，为自己的未来梦想奋斗。”

    韩母松开女儿，有些慌张地跑回沙发上，拿起小礼花，又跑了回来：“都怪你们打岔，我都忘了。”

    ‘砰’地一声，彩带在半空中炸开，飘飘洒洒落在韩微身上，她抬头看，家人的祝福和掌声，世界五彩缤纷。眼眶红红的少女低头呼吸鲜花芬芳，破涕而笑，觉得自己之前真是太想不开。

    钟离水也笑了，没有反目决裂，没有数年孤独与怀疑，终像是一个悲惨而奇幻的梦境，手指一戳就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