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微更觉莫名其妙，以前两个人谈恋爱的时候，他一天都不拿正眼看自己一眼，现在分手了，倒上赶着管她下一任男友的事情。

    薛时态度越好越让人觉得难以理解，她上下打量，像是在看什么奇怪的东西：“跟你有什么关系？”

    韩微的目光让薛时感觉被看到的地方发烫发热，心头火炙，然而她说出的话却足以将人冻结。冰火两重天，薛时难耐地拉了拉领带，继续道：“我是觉得……”

    话刚起头就被打断，韩微毫不客气回：“我不想知道你是怎么觉得的，咱们俩已经分手，你还要管我交男朋友的事吗？这是不是太荒谬了。”

    既然开了口，她认为还是说清楚的好，以免之后种种麻烦：“以前我为了你和家人决裂——我知道你不爱听这话，可是事到如今也顾不得你的感受了，毕竟这是事实。现在和家人重修于好，我才知道最值得珍惜的是什么，你也认回亲生父亲，应当可以体会这种感受。”

    “一切已经回到正轨，我们就让事情随着本该行进的轨迹进行下去，不要再把以前的插曲放在心上，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你属实没有必要特意来提醒，男朋友怎么样我会自己看着办，也有家里人帮忙。况且以后我结婚难道还需要你来把关吗？”这话说出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韩微自己率先摇头。虽然分手后没有必要反目成仇，但她也不想让自己的前男友插手生活隐私。

    薛时也明白了，她这是想和自己划清界限，最好不要让别人知道两人曾经相恋。但最让他愤怒的不是这些，而是最后一句话——结婚，她想和谁结婚？

    和另一个男人携手走进婚姻殿堂，互相宣誓，生儿育女，白头到老。

    薛时感觉眼前发黑，脑海中名为理智的弦瞬间崩断，喉头腥甜，顾不得那么多，他扯住韩微的手腕，狠狠质问：“你要和谁结婚，没我允许，你怎么敢……”

    韩微觉得他不可理喻，今天不知道脑子出了什么问题，抓的重点全部错误。她还以为惹恼他的会是’她为了他和家庭决裂‘那句，从前就一点都听不得这种话。

    ——这让他觉得被施舍，被可怜，甚至被威胁。

    没想到薛时怎么会重复结婚这句，韩微从没见过他这样的表情，失去理智，眼中燃烧着怒火。大学以后，他就很少出现情绪失控的情况，最多就是冷冷生气。

    韩微不明所以，最重要的是手腕很疼，她低声呼痛挣扎：“好疼。”

    薛时冷静回笼，微微松手，韩微赶忙挣脱开往后退了几步，警惕地看着他，轻轻揉着手腕，上面已经出现一圈红痕，格外显眼。

    薛时从来没有被她用这样的目光看过，走近几步想要解释，韩微立马又后退。他声音尽量柔和，不想吓到她，可是心口那把火越烧越旺，让人没办法平稳呼吸。

    “结婚是终身大事，不应该这样草率决定，你还是要谨慎点。”

    今天薛时像个精神病，韩微根本摸不着他突然这样的头绪，依旧在说着自己的话：“这跟你有什么关系，结婚是我的事，就算明天就办婚礼那也是我自己的事。”

    你生什么气？

    因为前女友结婚而勃然大怒的男人，世界上应该没有几个。

    “不行，你怎么能结婚，你不许结婚。”明天就结婚的字眼深深触痛薛时，除了愤怒以外，他感到无力。自己真的没有理由去阻拦，只能在这里口头宣泄。

    这是第一次直面内心，原来他真的不能离开韩微，光是想想她会和其他男人谈笑就无法忍受，更不用提亲密接触，他们会牵手、拥抱、接吻，甚至——他不敢往下想，再多想一点就会头痛欲裂。

    什么放手，什么向前走，都是狗屁。

    “你有病吧。”韩微不爽，管天管地还管别人结婚。

    “因为，因为我爱你。”薛时双手握住韩微的肩膀，微微躬身，没了以往的气定神闲，仿佛受到千百折磨，脸色苍白，颤抖着开口。

    语言很浪漫，可惜时间不对，地点不对，一切都不对。

    两人刚在一起的时候，她不厌其烦套话，就想听听告白。薛时每次都能躲过去，十分冷淡地应对她的腻乎。许多小花招都没有用，后来在一起时间长了，韩微也就不再自找没趣。

    她安慰自己，老夫老妻平淡是真，不用那些情话来锦上添花。

    可是在这样的场合，两人分手后的意外重逢，韩微猝不及防听到这样深情的告白，太不知所措。薛时逼迫她和自己对视，这双眼睛，韩微曾经很喜欢，现在却只感到无尽陌生。

    夜空中升起一簇烟花，‘砰’地炸开，四散下落，这栋高楼距离烟花很近，本应是最佳观赏地，现在清清楚楚照亮韩微美丽而脆弱的面孔。

    “你疯了。”她浑身战栗往后退，薛时以完全掌控的姿态不容人逃跑，牢牢捏住她的双肩。

    “没错，我疯了，如果你能回到我的身边，或许还有痊愈的可能。”薛时眼眶发红，心中的浪涛一波胜似一波，终于涌了出来。

    “你是在威胁我吗？”震惊过后是冷静，韩微没有一刻比现在更能明白眼前这个男人的薄情，“你凭什么认为，我会乖乖和你在一起，当你手中的提线木偶，当你无微不至的生活保姆。”

    “以前我很想了解你，了解你的过往，了解你的抱负，可是所有的一切都像蒙着一层纱，对我不可见。”

    “现在我放弃了，你却只是因为一时生活上的不习惯，就要来打扰我的生活，将我再次卷入周而复始的漩涡中。过去你总是说我自私，喜欢你就缠上去，不管你怎么想的，现在看来，你也不遑多让。”

    “什么是爱，你懂吗？”韩微轻声质问，“你根本就不懂，别因为自私再让我们回到这段本就不应当的感情中了。我自私过，也付出了代价，现在我要回到正常生活，就这样吧。”

    韩微挡开他的手臂，这次没用多少力气，薛时就放开手，落寞地垂手站在原地。

    走之前，韩微想回头再看一眼，终究压抑住内心，头也不回离开。

    薛时静静站着，半晌，喃喃道：“什么是爱？”

    韩微回到宴会厅，发现姐姐正在到处找她，她迎上去。韩午狐疑地观察：“你去哪了？”还不时看向她身后。

    韩微心内咯噔一下，害怕姐姐发现什么，笑着搪塞：“我去洗手间，出来迷路了，找了半天才找回来。”

    “是吗？你看到游远扬了吗？”韩午仍旧在试探。

    “游远扬？没有啊，他不在这里吗。”韩微心微微放下，不是因为薛时就好。

    “听说他刚才一直和你搭讪。”

    韩微彻底放心，原来是在担心游远扬勾搭她，“姐，你就别担心了，游远扬那种花花公子不是我的菜。任他花样百出我也不会接招的。”

    虽然半信半疑，但现在也不是质问的好时机，韩午勉强接受这套说辞，姐妹俩边说话边往外走，“今天太晚了，你回家里睡吧。”

    韩微点头答应，两人在寒夜中上车，劳斯莱斯扬长而去。

    薛时从走廊回来时已经看不出异样，吴正中叫过儿子，颇有些抱怨：“让你陪着杨雪好好聊天，你去哪了，这么长时间不见人影。”

    “我不喜欢她，别把我们往一起凑。”薛时皱眉，嫌恶之情溢于言表。

    吴正中愣了一下，总觉得儿子有哪里不一样，之前就算心里讨厌，面上也会做出姿态，不管是对外人还是对他这个血缘上的父亲。现在是一点都不想演戏了。

    但吴正中什么都不能说，大儿子病入膏肓，只有这个小儿子有希望接手家族产业，看起来甚至比精心培养的大儿子还有天分。他可以以父亲的身份简单告诫，却不敢说太多。

    游远扬从电梯里出来，只能看到薛时父子离开的背影。他挑眉，没想到看到一出十分有趣的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