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林星晚,20岁,维多利亚教会学院的学生,可能心脏有些问题,还有轻微的哮喘。”

    “林家二房的长女,双亲在两年前去世,有一个定娃娃亲的未婚夫,还有一对还未成年的弟妹,现在被林家所有人逼着嫁给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军阀”。

    “家里的商铺大部分被大伯和三叔分走,父母的私人财产被奶奶大伯拿走用来填补这几年生意上的亏空。”

    “二房的三个孩子没有收入,所有支持都要跟奶奶说,再从账房支出,因为这几年收益不佳,亦薇已经已两三个月没去学校了,都是亦风先去上学,然后晚上再教给亦薇……”

    越写,林星晚越觉得无力,原来的林星晚是父母手上的明珠,双亲死后,一直活得浑浑噩噩,心中只剩下与宋奕生的恋情了。

    当宋奕生离开,大伯母待着三婶和奶奶逼着她嫁人时才发现自己已经没有拒绝他们的权利了。

    就像是被困在蜘蛛网上的飞虫,越挣扎,陷得越深。

    所以明明才二十岁,花朵一般的年级,却毅然决然的寻死,毫不留恋。

    叹了口气,林星晚继续再纸上写写画画,视图找到破局的办法。

    “现在大伯母的儿子被关进监狱,只有我嫁到霍大帅家里才能把他救出来。”

    虽然是亲戚,但林星晚并不想捏着鼻子嫁给一个自己完全不认识的人,而且大伯母……

    一想到大伯母拽着亦薇的领子,和那些歇斯底里的嚎叫林星晚就感到一阵恶心。

    凭什么要牺牲自己去帮他那个素未谋面的堂哥啊。

    “但现在自己身上什么也没有,唯一能逼着他们分家产的理由也就是嫁人了。”她在纸上写到:“可以考虑拿到钱然后跑路。”

    以她本身的知识和能力,应该可以在这个时代生活下去。

    但接下来的问题也随之出现。

    “那亦薇和亦风怎么办?”

    如果她真的跑了,两个还不到十五岁的小孩子,什么都不会,林家自然待不下去了,自己可以把他们带走,但在这个混乱的时代,一个二十岁的女孩待着两个孩子,太危险了。

    算了。

    林星晚将后面的几句话划掉,先不讨论以后要不要跑路了,现在重要的是怎么把钱拿到手。

    “可以用家人威胁他们分家,但怎样才能相对公平的分到财产呢?”

    现在当家的是大伯林业,在林星晚记忆中林业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但对下人和林家的伙计们很宽厚,在节假日的时候还会买一些水果糕点送给他们,口碑很好。

    但这样的人却养出了林南庭那样的儿子,确实还挺奇怪的。

    接受过现代教育的林星晚曾在书上看到过一句话——孩子就是父母的镜子,父母什么样子,孩子就是什么样子。

    她大伯母是个伪善者,那她这个大伯父呢?

    如果真的想林星晚记忆里的那么好,有怎么会容忍一个这样的妻子和孩子呢。

    林星晚想了想,在纸上写到:“不能指望大伯父。”

    先不说是不是林星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分家这件事会直接损害大伯父的利益,不说别的,店铺至少要分出来两间给自己,更别说戴在他太太手上的那些首饰了,如果不自己找个强大的可以信任的靠山,那分家就和开玩笑一样,什么都分不到。

    “林家的人是靠不住了,那么他母亲一家,陈家人是否能帮上忙呢。”

    她咬着笔杆,皱着眉毛思索。

    五年前外公的茶园在战争中被烧毁了,一直都没缓过来,而且自从父母死后,自己和外公一家的联系也变少了。

    他周折眉毛试图勾勒出外公一家的样子,但只记得他外公很凶,总是带着一个黑色的缎面帽子。

    抱着试试看的心情,林星晚写了封信,将自己的处境和准备分家的事情写了进去。

    讲这封信装进信封,贴上邮票,林星晚在心里叹了口气,死马当做活马医吧。

    现在还不到四点,看着外面天气不错,林星晚就想快点将这封信送出去,顺便再去看看,这个时代的燕京是什么样子。

    她脸上的掌印红的发紫,在雪白的脸颊上十分显眼,轻碰一下,都疼的不得了。

    “也不知道那老太婆用了多大的劲。”林星晚在心中暗骂一句,然后从衣柜里找出一条纱巾,在镜子前面摆弄了许久,终于遮住了他脸上的红印。

    推开门,橙黄色的阳光斜照近了屋内,林星晚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满是菊香的空气,内心集紧张,又忐忑。

    踏出门,院内摆放着几盆菊花,开的及其茂盛,让人的心情也明亮了起来。

    亦风正在院子里教亦薇算术,看到林星晚出来亦薇激动地跑了过来,想要扑进她的怀里,但最后没有扑过来,硬生生地站住了,兴奋第说:“姐姐,你终于肯出门了,我和亦风担心你所以不敢回房,你走出来了真的太好了。”

    这话听得林星晚有些无语,自己之前倒是有多不省心啊,让比他小七岁的弟弟妹妹这么担心。

    她上一世是个孤儿,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这种关心,只能学着她在书里看到的,摸了摸亦薇的头,说:“我有点事出去一下,你们继续学吧,”说完,他忍不住补充了一句:“等天暗了就不要学了,对眼睛不好。”

    那个死老太婆在林星晚父母死后脸点灯也不让他们用了,只能可怜巴巴的点几个小油灯,每天晚上,亦薇只能掂着油灯看书,眼睛就是这么读坏的,早早就戴上了眼镜。

    “嗯。”林亦薇笑着点了点头,继续趴在桌子上学习算数。

    林家如今住的地方并不是当初的林家老宅,是林星晚的父亲从一位老福晋手里买下的旧王府,王府里老王爷在十几年前死了,只剩下几个小贝勒和格格,后来战事吃紧,王府里的小贝勒们都被抓了壮丁,死的死跑的跑,等遇到林星晚他爹的时候整个王府里只剩下了那个老福晋和一个九岁的小格格了。

    因为曾经是王府,所以现在林宅的地理位置极好,走不了几步就到了邮局,

    林星晚把信放进油桶,有些新奇地打量着周围。

    和街道不同,这里并没有明显的人行道和车道,汽车、马车、人力车、驴子来来往往十分热闹。

    路上行人很多,匆匆地走向不同方向,他们的穿着十分有特色,有人穿着长袍马褂,也有人穿着西装,相比于旗袍,女士更喜欢洋装,还有人打着带有蕾丝的小阳伞,街道上到处贴着时髦女郎的海报,海报上的人瞄着细眉卷着头发,与林星晚以前在电视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热炸糕嘞,天天的热炸糕,桂花味的热炸糕嘞~”

    回过神,林星晚听到旁边小贩的吆喝声,小毯子便有两个人,是一对夫妻。。

    男老板穿着一件灰蓝色的长跑,带着袖套,不停地把案板上的面团扔进油锅里,等面团变成表面酥脆的金黄色就用笊篱捞出来,放到旁边的铁架上,等油沥干,老板娘的头发盘到头上,围着一块蓝布,等到炸糕晾好,用筷子放到有油纸上,再抱起来。

    炸油糕香甜的气味,让林星晚一直咽口水,他今天就吃了一般银耳羹,肚子早就饿了。

    “这个,多少钱啊?”

    “一铜币两个,姑娘你要几个啊?”老板娘笑着问他,但手里的动作完全不停。

    林星晚数了数小宝里的钱,拿住了两个铜板。

    “我要四……”

    “小晚?”

    听到有人叫他,林星晚付钱的动作顿了一下,转头看向身后。

    一个男人带着一顶深色的羊毛礼帽,外面套着一件棕色的驼绒袍子,眉眼温柔,笑着看向林星晚:“好久没见到你了啊,小晚。”

    “宋大哥?,真巧啊。”

    “也不算,”男人的声音带着笑意,在嘈杂的环境中显的格外温柔:“我刚下班。”他扬了扬手上的公文包。

    “我听你三婶说你最近身体不好,脸学校都不去了,很严重吗?”

    男人叫宋然字奕生,是宋奕生的哥哥,当林星晚和宋奕生还在院子里玩过家家的时候,他就已经坐上去法兰西的游轮了,回国之后在国民银行当寻得了一个副总经理的差事。

    “还好。”林星晚眨着眼睛,不知道要不要把她家人逼她嫁给别人的事情告诉面前的宋奕生。

    虽然和宋家是世交,但记忆中林星晚和宋奕生并不熟络,或者说林星晚的眼里只看得到宋栩然,与这个学习好的宋家大哥并不亲密。

    “诶,姑娘,你还要炸糕吗?”

    老板娘的声音让林星晚回过神来。

    “啊,要四个。”

    林星晚掏出两个铜板递过去,却被宋奕生拦住了。

    “六个吧,我和这姑娘一起的。”说完从他的驼绒外套里掏出一个棕色的皮夹,从里面掏出了一张纸币:“不用找了。”

    这种纸币是大总统统一北方后由财政部新印刷的,分别有一、五、十、二十、无事、一百等面值,一张一元纸币相当于两个铜板。

    老板娘收了钱,开始往面团里报上桂花白糖馅料。

    “你不是不爱吃这种小吃吗,怎么今天会出来买呢?”

    林星晚以前及其挑食,油炸的不吃、辣的不吃、不吃红肉、葱姜蒜也不吃、香菜的味道一闻就吐,总之十分难伺候。

    “出来刚好碰见,就想买几个尝尝。”

    “那挺好,挑食对身体不好,还是要多吃些东西,”宋奕生笑着摸了摸林星晚的头:“别光戴围巾,这几天风大,要多穿衣服,要不然又病了。”

    “嗯。”

    话刚说完,就刮起了一阵风,将小摊上的布幡吹的不停翻滚,林星晚的头发被吹乱了,但抓住了自己的围巾,挡在脸上。

    身旁的宋奕生抵住帽子,另一只手拉着林星晚的手腕,将她带到一处屋檐下面。

    北平灰大,这阵邪风将浮在街上的尘土都吹了起来,林星晚觉得鼻子有点痒,还没来得及揉揉就打起了喷嚏。

    “阿嚏,阿嚏……对不……阿嚏……”林星晚连打了两个喷嚏,自觉失礼,想要道歉,但话还没有说完第三个喷嚏就来了。

    太丢脸了,林星晚想捂住脸藏到地底下,而且她感觉三个喷嚏打完自己鼻涕眼泪一起留了下来。

    救命,鼻涕要留下来了!

    为什么这里没有纸巾啊!

    她捂住鼻子,双眼通红,想要躲到一个地方用袖子把留下的鼻涕擦掉。

    正在她不知所措知己,一张蓝色的方帕递了过来。

    林星晚抬头,宋奕生一脸笑意的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像是里面藏着星星。

    “用这个吧。”

    林星晚想了想,最终在鼻涕快流到嘴里时接了过来,转过身,悄悄的将脸上的泪水和鼻涕一起擦掉。

    等她擦完,原本干净的蓝色手帕变得脏兮兮的,看着这块手帕,林星晚心情复杂。

    “星晚,怎么了?”看他一直扭着头,宋奕生有些担心:“哪里不舒服吗?”

    “不,没有。”她转过头,将手帕藏在背后,犹豫着说:“我把你的手帕弄脏了……”

    “没事的,我回去让王妈洗一下……”

    “不行!”林星晚猛地喊出声,她一想到这块被他用来擤鼻涕的手帕折起来放到宋奕生的衣服里就觉得难堪:“没事宋大哥,我,我拿回去洗干净,然后再给你送过去。”

    宋奕生有些惊讶“好啊。”他的声音十分温柔:“那就麻烦小晚了。”

    “不麻烦,不麻烦。”

    那阵风终是停了,林星晚和宋奕生漫步走出屋檐,小声聊着天,

    宋奕生博学多才,对实事也颇有了解,林星晚忍不住向他打听起来霍家的事情。

    “宋大哥听说过霍家吗?”

    “霍家,”听到林星晚的问题,宋奕生冷很一声,面上十分不屑:“一群穿着军装的土匪。”

    在记忆中宋奕生是个十分随和的男人,没想到霍家让他瞬间变了脸色

    “不过小晚怎么突然关心起他们了?”

    她看着地面,回答道:“伯父最近和霍家有生意往来,有些好奇。”

    “那小晚要小心一点,”宋奕生面色一沉,十分认真地看向林星晚:“霍大帅是个混蛋,就喜欢欺负漂亮的女孩子。”

    林星晚心中一动,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话就到了嘴边:“宋大哥觉得我很漂亮吗。”

    话刚说出口,林星晚就后悔了,这句话太暧昧了,她这个身份根本不应该说出这种话。

    宋奕生呆了一下,然后忽地笑出声来:“哈哈,小晚真是长大了,竟然开始问这种问题”。

    林星晚尴尬的愣在原地,眼睛向四处乱瞟,试了好几次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宋大哥,我……我开玩笑的,您别介意。”

    “没事,”宋奕生轻咳一声,将头扭到一边露出通红的耳廓:“我……我我不介意”

    “六个桂花炸糕、六个桂花炸糕……,老爷夫人,你们的炸糕好了”

    老爷夫人?

    听到炸糕老板娘的话,林星晚的脸一下变热了,连忙摆手:“不,不是,我们不是哪种……”

    “好的,”宋奕生把用牛皮纸装好的炸糕接了过来,对林星晚说:“我就吃一个,剩下你拿去和亦薇亦风吧。”

    “那啊……那,那宋大哥这个钱给……”林星晚手里拿着一个铜板想要递给宋奕生。

    “请淑女吃东西是一个合格的绅士应该做的,再说了几块零食而已,又不是什么大餐,不用分的那么清,”宋奕生笑着拒绝了林星晚手里的钱。

    他看了看表,说道:“我还有点事,要先走了。”

    “那……”林星晚看了看手里的炸糕:“那宋大哥下次再见。”

    “好的。”宋奕生笑眯眯地像她摆了摆手。

    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林星晚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个温文尔雅的宋家大哥,真的是她的天菜,如果没有被困在这句身体里,又或是如今的处境能好一些,她一定会使劲全力去勾搭。

    “小晚。”

    忽的听到有人叫他,林星晚抬起头,发现宋奕生又走了过来。

    他将头上的帽子带到林星晚头上:“你身体一直不好,路上风大,小心着凉,”他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我知道你还在因为栩然出国生气,但你可以继续来我家的,我……我妈妈和盈盈都很想你。\"

    盈盈是宋家最小的妹妹,宋盈,现在正在燕京女子学校读书。

    林星晚眨巴了两下眼睛,觉得心脏都快要喉咙里跳出来了,连忙低下头,匆匆回应。

    “嗯,嗯,好。”

    “那……我走了……”

    “下次见。”

    “下次见。”

    这回宋奕生是真的走了,他的身影逐渐变远变淡,然后消失在视野中。

    又一阵风刮来,吹乱了林星晚额前的头发,乱叶飞舞,林星晚呆呆地站在街道上。

    过了一会她才猛地惊醒,不行,要赶紧回家,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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