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夏凉是被冻醒的。
睁开眼，沾上冰激淋的书页已经干了，留下了皱巴巴的痕迹，仔细闻，上面还有奶油香味，以及她之前吃的薯片和辣条残留味。
不过，夏凉不敢在陈瑞寒的书房里吃味道重的东西，最多也就是薯片。那辣条的味道兴许是她在家偷吃时，辣油滴在了书页上。
书房里只剩下她一个人，陈瑞寒不知道去哪里了。
夏凉伸了个懒腰，发觉椅子后面有东西，回头看了一眼，是件男士衬衣，挤在她腰背和座椅背之间。
她愣了片刻，有些记不起来这件衬衣是本来就在这里，还是突然出现的。
这件男士衬衣的主人除了陈瑞寒没有别人，她看着上面被自己睡着后无意识坐出的痕迹，忙站起身，将衬衣小心放在了身后的沙发上。
夏凉吞咽了一口唾液，心中暗自祈祷，希望陈瑞寒发现后，能像今天看到自己弄脏他的书桌时一样平静。
走出书房，夏凉发现有个房间的门开着，站在门外看了一眼，里面都是健身器材。
来到靠近阳台的地方，她看到里面是一排排的盆栽，有花草，还有菜蔬。
阳台上还有个躺椅和圆木桌。
在书房外转了一圈，她没看到陈瑞寒的身影。
她忘了自己小时候来顾爷爷家里是怎么个情形了。
对于这里的摆设，她也丝毫没有印象。
走到会客厅，夏凉停在那面大书架前，想要看看上面都是些什么书。
忽然，她听到一声熟悉的猫叫。
回过头去，她注意到出入这里的防盗门有一条缝儿。
许是顾爷爷出去时，又忘记了关门。
慢慢地，门缝儿里钻出了两个毛绒绒的脑袋。
夏凉眯起眼睛，那一黄一白，一大一小，一胖一瘦，可不就是金元宝和白骨晶那俩混猫。
往玄关方向走去，夏凉想把门给关上，顺便再把两只混猫送回家。
经过洗手间时，她听到里面传来水声。
愣神的工夫，那俩猫已经钻了进来，夏凉用两只脚堵着，只来得及捞走白骨晶，金元宝则成了漏网之鱼，往会客厅跑去。
正要去抓金元宝时，她听到“咔哒”一声响，洗手间的门从里面打开了。
循着声音望去，夏凉抱着猫，僵在原地，和刚洗完澡出来的陈瑞寒面面相觑。
他刚洗完的头发湿漉漉地垂着，整个人多了几分柔软，灰色短袖前面洇湿了一片，隐隐勾勒出肌肉轮廓，水蒸气的缘故，薄唇水润泛红，看起来十分犯规。
夏凉疑心是不是空凋开太久了，空气很干燥，她鼻子有点痒。
陈瑞寒居高临下地扫了眼她手里的猫，却见夏凉忽然捂着鼻子低下头去。
她一个没注意，白骨晶骤然从她手中挣脱，往陈瑞寒身上扑去。
夏凉想起他怕猫，手忙脚乱地去抓。
就在她抓住白骨晶时，客厅传来一声巨大的响动。
两人目光同时往会客厅看去，看到一个黄色“猫猫虫”正窝在最下一层书架，而它前面地板上是散落成一地的书。
夏凉忽然有些心梗，缓缓转过头，不敢看陈瑞寒的脸色。
“把鼻血擦一下。”留下这句话后，陈瑞寒绕过她，往书架方向走去。
夏凉闻言，猛地反应过来，立刻捂住了鼻子，整个人从脖子到脸变得通红。
后来她是怎么抱走金元宝和白骨晶然后离开的，夏凉梦游一般，几乎忘记了。
她只记得临走时，陈瑞寒将她的书包递给她，她不敢看他，只扫到对方健壮的小臂上有一道猫爪留下的红痕，似乎被抓破出血了。
回到家匆匆洗了个澡，半晌，她反应过来，忙冲出家门，敲响了对面的门铃。
陈瑞寒大概是正准备出门，穿戴整齐。
夏凉快速望了他一眼，移开目光，不自然地说：“那个……我看到你被白骨晶抓了……半月前我带它打过针，不过……以防万一，你也要……”
“嗯，我正要去医院。”陈瑞寒说。
夏凉讪讪地笑了笑：“要不我陪你去吧。”
陈瑞寒盯了她一会儿，夏凉险些心跳失控时，他忽然开口：“也行，毕竟不是第一次了。”说完，往外面走去。
夏凉愣住了，什么叫不是第一次了？他之前也被猫抓伤过吗？是因为这个才怕猫吗？
“还不快跟上。”走着走着，陈瑞寒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仍站立不动发呆的夏凉。
“啊……好，来了。”夏凉回过神来，小跑着跟上他的脚步，浑身不觉身边人忽然低下去的气压。
走出楼道，夏凉低头看着脚下的云朵鞋，出来得太急，她鞋子都没换，衣服也是短裤短袖样式的睡衣款。
“现在太晚了，我打个车……”夏凉说着，拿出手机。
“开车去。”陈瑞寒打断她，“我手脚还健在，如果我没记错，我只是被你的猫轻轻抓了一下。”
后面的“轻轻”二字他刻意加重了语气。
夏凉默默收回手机，愧疚感又多了一分。
她忘记了，不是谁都像她一样拿完驾照就吃灰的，更何况以陈瑞寒看起来十分优渥的家庭，有辆自己的车再正常不过。
不过，他这是在讽刺自己吗？
这个男人情绪似乎有一点点善变，夏凉有些疑惑，总觉得自己稍不注意，就会哪里惹到他。而他偶尔的风趣幽默和笑容，就像是天上的烟花，“啪”地一下，几秒钟的灿烂过后就会消失不见。
尤其在他提到以前的事时，这种感觉更为明显。
但她随即想到自己今天在他家造成的灾难现场，又觉得他的态度在情理之中，甚至有一丝宽纵。
毕竟，他没有发火，也没有赶自己走，她还能继续蹭书房不是吗？
一路心中纠结地跟着陈瑞寒来到停车场，走到一辆车前，他坐进驾驶位，夏凉犹豫了一下，往后面走去。
她刚打开车门，正要进去时。一抬头，和陈瑞寒的视线在后视镜相撞。
顿了片刻，她默默挪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那个，我没有把你当司机的意思。”车子启动后，夏凉看了眼陈瑞寒的侧脸，对“冷酷”一词从此有了具象。
“嗯。”陈瑞寒从鼻间轻发出声。
窗外建筑和绿化带飞速退后，今天周五，街上车辆挺多的。
等红灯时。
车内一时安静下来，夏凉脑中又不断徘徊起今天流鼻血的事来。
她咬了咬唇，转过头去，开始没话找话：“你以前被猫抓伤过吗？”
话音刚落，她就后悔了。
因为她好像又问起了陈瑞寒的“以前”。
这次她敏感地察觉到对方身上的变化。
夏凉注意到他嘴角不怎么明显地向下动了动。
这时，绿灯了，车子启动。
夏凉决定闭嘴躺尸，安安静静当个ATM机。
她同时十分忧郁地想，她和陈瑞寒的关系好像又生了一点。
她倒是愿意主动挑起话题，可是对方压根当她是空气，不想回答时干脆不开口。
好在医院很快就到了，夏凉从车上下来，亦步亦趋地跟着陈瑞寒，一路来到传染科。
陈瑞寒打针的时候，夏凉在外面等着。
没多久，陈瑞寒走出来，夏凉看到他，忙站起身跟上。
走着走着，陈瑞寒忽然停下了：“你在外面等着。”
夏凉摆了摆手：“不用不用……我……”说着，她抬头猛地看到前方男厕所的标志，顿时头皮发麻地后退了一步，暼见右手方向的女厕，忙机智地拐了个弯儿，“我也去洗手间。”
看着夏凉匆匆走进女厕的背影，陈瑞寒嘴角不甚明显地勾了勾，往男厕走去。
回家路上，夏凉一直闭着眼睛，假装睡觉。
车速平稳行驶着，慢慢地，她还真装出了困意。只是陈瑞寒的存在感过于强烈，她一直没睡着。
“到了。”
耳边忽然响起陈瑞寒的声音，夏凉睁开眼，打了个哈欠，装模作样地揉了揉眼睛，从副驾驶上下去。
往住的地方走去时，夜风吹着，夏凉困意消散。
“还有四针要打，去的时候记得叫我哦。”夏凉心中叹了口气，又主动挑起了话题。
半晌，陈瑞寒开口：“抱歉，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见。”
夏凉：“……”
这个人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我说，我们还没有加好友，你用微信还是□□？”夏凉拿出手机，想起以后回了学校，他们再联系需要社交软件。
“……微信。”陈瑞寒皱眉，他模糊记得夏凉刚才不是这样说的。
“你手机号多少，我加你。”夏凉看他一直没有动作，问。
“1……”陈瑞寒快速说了一串数字。
“暑假还有不到一个月，开学的话，加个微信方便联系。”夏凉一边搜索他的微信号，一边解释。
她本来是没什么意思的，可她说完后便觉得这句显得有点多余，甚至有一点欲盖弥彰的意思。
随后，她发现这个手机号找不到用户，夏凉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数字：“没找到用户，你的电话号码能再念一遍吗？”
等了一会儿，她没听到回答，疑惑地抬起头。
陈瑞寒顿了顿：“加我的人太多了，微信被我设置了不能通过手机号搜索账号。”说着，他又补充一句，“我手机在家，没带出来。”
夏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