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尽是金属碰撞的声音，灵力掠过产生的风带着刺人的微芒，李霜在和系统的周旋里赢下一局，以那个奇怪的姿势恢复半晌才勉力扶着岩壁站起。
她又退了几步，从两边斗争的范围中脱离出来。
花错实力虽不及元清，对上宋泪凝三人却也不落下风。
李霜转头看向另一边。
想起当日在苍穹派桃花林，两人的交手和现在比起来简直像是在精美的场地演出舞台剧。
现在的他们才是真正的全神贯注，不留后手，步步杀招。
噌----
元清剑锋直冲谢川面门而去，后者上身后仰，堪堪躲过。元清又一剑，直接擦过谢川左臂。
如不是躲避及时，想来这只手就不保了。
李霜呼吸几乎停滞。
她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又闭上嘴。
僵持不下绝对不是一个好的局面，两败俱伤不是她想要的。
她不理解，为什么谢川不用魔气，魔族术法在根本上就比人族略胜几筹，说不定能成为制胜的关键。
可谢川却像是刻意避开。
李霜盯着那个黑色身影，思绪如乱麻在脑中翻滚，缠绕，打结。
“李霜，你堕魔了。”
！！！
李免忧的那句话在脑中响起，如惊雷一般。
当时的李免忧为什么说那句话？
李霜调动起所有精力，不停的在当时的场景中寻找不同寻常之处。
‘我当时在干什么？’
‘我身处一个怎么样的环境？’
‘我是怎样一个状态？’
‘我......’
李霜思绪僵了一瞬。
‘我好像快死了。’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线团的源头。
‘那我是怎么与李免忧对抗的？’
‘我是怎么做到的？’
李霜埋下头，脑中场景一幕幕闪过。
“李霜，你堕魔了。”
“李霜，你堕魔了。”
“李霜....”
脑中的的画面固定，重复，李免忧的脸越来越清晰。
她当时是什么样的动作？
她当时....
瞬间，李霜抬头，手抚上自己的左眼，喃喃着。
“她指着我的眼睛。”
随后，她笑起来，一个接一个的动作看起来像是发了疯。
“原来，是这样。”
李霜说着，站直身体，离开岩壁的托扶，她身形晃了晃。
她当时已经濒死，是谢川救了她，通过血契的链接，靠着一个她并不了解的魔族术法。
而且威力极强，强大到...
李霜抬眸，如鹰隼盯上自己的猎物般，看向那个白色身影。
能让人万劫不复。
作为这个术法的定向目标，谢川不用魔气，是怕会影响到她。
“倒计时，二十四小时。”
脑中，系统机械冰冷的声音再一次提醒着她，
没有时间了。
破局，才是最重要的。
而她的生死------
李霜右臂抬起，素白纤瘦的骨节从衣袖中露出，黑白映衬。
五指修长，指尖涂着淡淡的丹蔻，手心向上，食指微微勾起。
“霜月。”
长剑应声而动，悬于她手边。
李霜踟躇了一瞬，也仅仅是一瞬。
-----不重要。
五指合拢，长剑入手。
发丝无风自动，魔气在她周身暴涨。
整个魔渊为之共振。
骤然，杀红眼的谢川转头，李霜对上她的目光，回以一个清浅的笑容。
元清手上动作顿了顿，趁机提剑向谢川刺去。
谢川感应到杀气，再次转头时，那剑芒已经近在咫尺，直冲命门。
躲不开了。
最靠近死亡的一瞬，他坦然阖眼接受。
叮-----
清脆的声音响起，元清剑锋被一柄飞来的匕首打偏。
谢川猛地睁眼，足下轻点，落到安全地区。
他忘了，李霜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哪怕是赌上自己的命。
谢川半跪在地，一身血痕。
正欲起身，眼前却投下一片阴影。
“李霜。”
谢川仰头，只见自她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已然全部属于魔族，尤其是她手中的那把剑，黑气翻腾，红光耀眼。
他支撑着站起身，还未搭手，元清再次发难。
他一身白袍被血浸染，用尽最后几分力气，势必要将李霜一剑封喉。
李霜异瞳亮了几分，溢出丝丝魔气。
略一歪头，似是漫不经心。
“退后。”
李霜后撤一步，淡声对身后之人道。
谢川未反应，她便迎了上去。
刹那，好像周遭的一切都凝固下来。
像是巨大的能量缩聚在一个点，然后骤然爆开。
众人皆被震荡出去，重重砸在岩壁上，直直落地。
谢川尽力勉住身形，却也被余波直逼到岩脚。
他连忙去看，在一片灰尘构成的烟雾中，哪还有什么元清，只剩下一个心智恍惚的李霜，手中长剑不断翁鸣，黑气四溢。
谢川眉头蹙起，手捂住胸口，一口黑血吐出，跪倒在地。
花错撑着石壁站起，看向李霜时眼里都是不敢置信，
“她，真的堕魔了。”
随后嘴角溢出血，滴在大地上。
宋泪凝倚靠岩壁坐着，转头看去，苏倾状态不太好，余景更是直接晕死过去。
“李霜！”
谢川朝着那身影喊道，声如泣血。
李霜悬在半空，脚下就是岩浆湖，还在不停沸腾。
听到声音机械的扭头看去。
谢川对上她的眼睛，心脏骤然一停。
那双眼，已经全部被魔化，血红的双眸背后是繁杂的大阵花纹，却是黯淡无光。
“你...”
半晌，李霜缓缓吐出一个字。
谢川瞳仁微缩。
“陪葬吧。”
冰冷的声音宣告着死亡。
长剑悬于身前。
四周尽是火光，将她簇拥着。
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魔女，环绕着她的是毁灭。
她抬起手腕。
剑指在手腕上划过，鲜血滴滴坠入霜月剑身。
腰间的储灵珠发出金色光芒，
一切都恍如昨日。
李霜再次，抬眼时眼瞳已然变为金黄。
尖细的瞳仁，眼尾划出一道红痕。
她双手掐诀。
霜月剑光芒冲天。嗡鸣不断。
“火凤翎，九十九劫---”
“李霜！”
谢川那眼神中的无助，恍如还是当年那个孩子。
现在的李霜自然不会理会。
“二十四道。”
声音在岩壁中回荡，越来越缥缈，模糊。
“凤。”
李霜一声落下，一只巨大的火凤凰在头顶出现。
同时，整个魔渊震动的越发厉害，大地碎裂，化作巨石滚动，坠入湖中，炸开岩浆。
李霜是那所有危险中屹立不动的存在，和她一同矗立的还有湖中岩石上一支摇曳的花苞。
她双手举起，整个人如同托着那只凤凰。
“将这里...”
“夷为平地。”
不带任何感情的尾音，平静又冰冷。
头顶的火凤凰发出一道尖锐的鸣叫。
响彻魔渊。
“她要把整个魔渊都...”
花错话头顿住，随意的抹了下嘴角，看向身后三人，眼中是看不懂的笑意。
“包括我们。”
宋泪凝再次举剑，身躯却剧烈晃动起来。
她朝脚下看去，又仰头看向空中那人。
不是她在动，是整个魔渊都在晃动。
“哈哈哈哈哈哈哈”
花错笑的张扬，他弯下腰，背部微微隆起，肩膀都在震动。
“哈哈哈，真是没想到，临死了还有这么多人陪我，哈哈哈哈。”
诚如李霜所想，在这魔渊许多年，他的心性带着一分扭曲。
“太白。”
花错闻声，笑容敛起，直起身。
整张脸笼罩着阴暗。
他看向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庞，眼底尽是暗色。
谢川长身玉立，衣袂错动翻飞，两手掐诀。
太白剑悬垂与身前，剑锋向外，却不是指着李霜。
“你。将结界打开。”
他是对花错说的。
花错拳头紧握，骨节咔咔作响。
“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
“你不是一直想出去吗？”谢川唇上血色未净，一片殷红，脸色苍白，不似真人。
花错长剑翁动，恶狠狠道：“那我应该杀了你才是。”
谢川垂眸，视线在他剑上瞟过。
“元清骗了你，杀了我，你根本出不去。”
轰隆隆----
众人猛地抬头向上看去，一块巨大的岩石从顶部坍塌。
“退开！”
宋泪凝低喝一声。
苏倾抱起余景闪入一处狭小的岩洞，宋泪凝则躲向另一边。
那块巨石落点并不是谢川李霜，花错站的地方则是中心点。
花错连头都没抬，距离越来越近，他的目光还是死死盯着谢川。
直到巨石的阴影笼罩下来，他才抬手。
一瞬，那巨石轰然炸开，四分五裂，粉尘四溅，坠入岩浆湖，炸起朵朵水花，泛着涟漪。
花错利落的收刀入鞘，抬手掸了掸肩上的灰。
“我凭什么信你。”
两道视线对上，一方是试探，一方是笃定。
“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谢川抬手，指向湖中。
“我要那个。”
花错不看也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湖中那朵花，是整个魔渊的核心。
身处如此污秽的地方却出淤泥而不染，不受一丝魔气侵染。
他不知道它的名字，这种世上绝无仅有，无人见过的东西，自然也不会有名字。
“将结界打开。”
谢川再一次重复。
“打开又怎么样，你拿不下它的。”
花错自有意识便一直待在这里，他也试过，下场异常惨烈。
“那与你无关。”
谢川眼底闪过一丝红光，仅仅一瞬却被花错清晰的捕捉到。
“别让我说第三遍。”
花错眼角含笑。
“好啊，成全你。只是你要如何证明你说的。”
谢川嗓音暗哑，太白剑灵光越发亮。
“去一层，穹顶破开之后，你自可以出去。”
花错警惕的盯着他，像是在思考。
不多时，顶上又传来龟裂的声音。
他略一顶腮。
“好。”
“将他们带上。”
谢川说的是宋泪凝一行人。
他不说花错也正有此意。
“若你所言是假的，我便将他们弄死，与整个魔渊陪葬。”
谢川忽的勾唇，不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