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微微抬手，一团黑雾凭空出现，缓缓倒出一面水镜的模样，上面的画面越来越清晰。
镜中那人，一席白衣腰佩长剑，身姿挺拔。
谢川歪头，眼底闪过审视：“江鸾？”
苏倾和余景也一副不敢相信，齐声道：“江师兄？”
谢川放下茶盏眉头微皱：“他怎么会在这里？”
说着又转头看向那边惊讶到下意识站起来的两人。
从他们的反应来看，他们也不知道江鸾在这里的原因。
那也就更加可疑。
江鸾只身一人进入魔界，是为了什么，还是奉了什么人的命令？
他是元清的座下徒弟，是奉命于谁，一目了然。
但目的却是不得而知。
魔王再次挥手，黑雾包裹着水镜消失在空中。
“这人我有印象，是苍穹派掌门唯一的弟子。自古以来，人都是自私的，总认为非我族类必怀异心。就是你们俗语里说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曾经，人入魔界屡见不鲜，魔在人界却要被钉在柱上活活烧死。”
魔王的脸上并没有愤恨，只是在陈述事实。
“近些年人魔大门关闭之后，这种情况才好了不少。可随之而来的是魔界经济的快速衰落。”
魔界多沙漠，也多奇珍异宝。从前人魔大门不曾关闭的时候，两方之间会互换许多资源。
因此带动了魔界不知多少的家庭，能够让他们存活下去。
大门的关闭，对魔界来说是一次大的打击。
“如若这次成功，大门或许可以再开。”
不仅是魔王，谢川此言一出，大殿上的所有人视线都瞬间聚集在他身上。
处在视线中心的谢川，坐怀不乱，一副稀松平常的模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魔王又笑起来，比之前更加开心。
“好，不愧是我的孙儿。”
他话里带着笑意，又转向苏倾两人。
“不知两位可同意？”
魔王身上的王者之气浓重，漆黑的双眸只盯着人就能让人胆颤。
他居然选择问两人，不知是作何考量。
余景咽了下口水，一向面对何种情况都能说上两句的人，此刻哑火。
他身旁的苏倾站起，朝着魔王行礼，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人魔两族积怨已久，如若两族能和睦相处自然是好的。如若不然，人也是有能力同魔界一战的。”
随着苏倾最后一句话落下，大殿里安静的落针可闻。
一个人界只有点名气的年轻修士，在魔王面前大放厥词，叫人看了只能评价一句初生牛犊不怕虎。
余景反应过来，倒吸一口冷气，抬手抓着苏倾衣角，站在他面前，身后的苏倾手已经搭在剑上。
魔王视线在两个少年人之间流转。
就在旁人都以为魔王会大发雷霆的时候，他却是微微点头。
“有志气。”
闻言，余景紧绷的脊背才放松下来。
“不过...”
魔王话音一转，那两人又瞬间警惕。
魔王看着如临大敌的两人，轻笑一声，转而看向谢川。
“你们可能需要亲自去找一下这位唯一的弟子。”
“他怎么了？”
如若不是江鸾那边出现问题，魔王不会让他们亲自去。
三人都清楚这一点，对江鸾目前的处境也更加担忧。
魔王眸光一暗。
“他在朝着魔渊方向前进。”
“魔渊？那是哪里？”
这个大殿之上对魔渊闻所未闻的也只有苏余两人。
余景偏头看看魔王又看看谢川，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气氛骤然变化。
“那是...地狱。”
谢川眼中带上认真，周身的慵懒一扫而空。
余景听见那两个字，恐惧之意不知从何处来，不自觉打了个寒战。
“魔渊界门百年才开一次，维持一月。那时候整个魔界的魔气都会大增，所有魔族都会进入到一种狂躁却又虚弱的的状态。这次界门大开，我已提前做好准备。但这也说明...”
“说明魔渊如果一旦出了问题，整个魔界都会随之陪葬。”
谢川接过魔王的话头。
坐上的魔王叹息一声：“本来以为做好十准备，但万万没想到，人族居然成为了唯一的漏洞。若是江鸾受了元清的命令想要在此刻给魔界致命一击，我也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所以，您是想让我们先去探查一下，阻止江师兄的行动。”
苏倾开口道出魔王的真正目的。
“可是我们不也是苍穹派的人吗？”
余景插话。
“早就不一样了。从苍穹派出来的那一刻，我们就已经绑在同一条船。”
苏倾眼含不善的看向两人。
“从一开始，这就是你们计划好的吗？”
苏倾质问着他们，不信任之情早已宣之于口，不加一点掩饰。
“让你失望了，并不是。”
谢川理了理衣袖，欣然站起。
“这一切都是偶然。”谢川瞟了两人一眼，眸底的情绪在座之人都不能解读。
唯一能透析的那位，还生死不明。
“现在这个情况恕我不能信任。”
苏倾手放在剑柄，白光出鞘一寸。
谢川目光在他手上扫视一眼，淡淡道：“我不会拿李霜的性命做局。若是你们还没法信任，我也不强求，出门左转离开便好。”
提到李霜两人心里才冷静几分。
他们从一开始信任的就不是谢川，而是李霜。
长时间以来，李霜在他们心中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姑娘。
李霜所展现出来的，难以让人轻视。
强者只会听从更强者。
明显，李霜就是那个更强者。
奈何此刻李霜身中剧毒，昏迷不醒，又遇上这样紧急的事情。
他们没有办法把自己的命全然交到谢川手里。
“苏倾，相信李姑娘，她愿意相信谢川。她也多次说过谢川并不是外人所传的那样。”
余景搭上苏倾的手，将出鞘的剑芒按了回去。
李霜救过余景的命，他对李霜的信任是没得说的。
“我们去找江师兄吧。”
苏倾静静的听余景说完，再没有动作。
余景说动了他。
谢川此人固然还有许多疑点，可长久相处下来，他也却是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也正如余景所说，还有李霜这一层关系在里面。
于情于理，现在和谢川在魔宫针芒相对都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他们只能选择信任。
“既然如此，你们就快些去吧，界门会在今日黄昏时候开启。你们应该会在路上碰到那两位朋友。”
魔王站起身，走到几人面前，郑重道：“此番，能不能解除一场腥风血雨就全仰仗几位。”
苏倾点头。
余景也跟着应声。
魔王一言九鼎，说过的话绝不是当儿戏就能揭过。
如若魔渊真的因为江鸾的出现产生什么问题，人魔之间必定有一场大战。
此时谁都不知道，江鸾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背后又隐藏了什么。
一切的答案都在魔渊。
“帮我照顾好李霜。”
临走时，谢川和魔王面对而立，语气有几分请求的意味。
现下这个情况，谢川自然只能选择将中毒的李霜托付于他人。
且不说李霜并没有醒来，就算她醒来，谢川也不想让她去。
如果能在进魔渊之前截住江鸾还好说。
若是没办法，他只希望李霜能平安无事。
就连谢川也不能保证自己能够活着出来。
他之前所说的并不是夸大。
魔渊就是地狱。
魔渊其实是一座沉睡的火山，是魔界的禁地，深入地下，共有六层，层层危机。
尽是魔物。
地上的魔物和地下的魔物不同。
他们没有思想，战斗力却异常强悍，数量众多。
其中的危险已经到无法预知的地步。
那是魔界的发源地，也是所有魔族避之不及的地方。
魔界强悍的咒术都会在其中体现出来。
也有传言说。
在魔渊的最后一层，赤红岩浆之中有一样秘宝，可令人起死回生。
因此也有些走投无路之人或是贪心不足之人进入魔渊。
却是从没听说过有人带出这样秘宝。
谢川也只当这是个虚无缥缈的传说罢了。
三人离开魔宫时，太阳已经西斜。
他们遇到同样往那边赶去的陆祈渊和宋泪凝，将情况解释清楚之后，一齐踏上魔渊之旅。
高空上，风沙卷过衣角时，谢川突然很想李霜。
从李霜第一天到来这个世界，他们从没有分开过。
可能是一种特殊的感应，哪怕是没有记忆。
他也总能一眼在人群中找到她，留下她。
他们纠缠了九世，早已成为彼此无法舍弃的存在。
谢川觉得自己此生已经没什么遗憾。
此番分离，不知多久才能归来。
或是永远不能再见。
谢川抿唇。
怎么可能。
他怎么可能扔下李霜一个人，他必须从魔渊里走出来。
所谓的什么生死相依，下辈子再次相遇，都是谎言。
人死了就是死了。
瞬息万变的世界，能掌握的也就只有现在。
什么明天，什么以后。
不能摆在眼前的就都是虚幻的。
谢川从不相信虚幻。
美好能成为美好的绝大部分原因都是因为不拥有。
不论是过去还是未来，在他真正来到那一天就是虚假的。
可他愿意相信，愿意为了以后去努力，为了那样的美好去争取。
为此，他可以作出牺牲。
厌恶没有定论的每一个明天，又为了明天而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