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原本红纱缥缈的喜堂和诡异的纸人在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开得正艳的海棠花。

    苏渺渺此刻已不再是自己,而是化作一个姝丽娇媚的少女亭亭的立在花丛中,她伸手抚上花枝,微风拂来,片片粉红落于发间,好似九天仙子临尘。

    她不知道,同样入了幻境的还有暮时与,他此刻已然成了一副温润清秀书生的模样,默然将这幅美景收于眼底,眸光中是暗涌的情愫,却未敢上前半步。

    忽然,一阵疾风吹来,原本还还晴朗的天,竟突然下起了雨来。

    此时正值四月,气温虽已不低,但若被淋湿了衣裳,却还是不好受的。

    就在少女焦心不已时,一把油伞突然出现在头顶,替她挡去了被淋湿衣衫的烦恼···

    书生最终还是走到了她面前,只因不愿风雨沾染她的衣衫。

    梅雨季节的雨水,带着江南的绵柔,晕染得花海朦胧,就像烟雨中,两人逐渐说不清道不明的心境。

    片刻后,丫鬟顶着油伞寻来,少女软声向他道谢:“多谢公子。”

    书生不敢看她,只道:“举手之劳,姑娘客气了。”

    此时,少女才看到他身上衣衫湿了大半,原来伞全都倾向了自己这边。

    “小女子姓张,名玉姝···”

    犹豫须臾,她终是向他道出自己的闺名,尽管她知道这样不合规矩,但还是说了。

    书生微微一愣,随即也道出了自己的名讳。

    “不才···陈景瑜。”

    张玉姝随着丫鬟缓步离开,却将这个名字记在了心头。

    随后的日子,她会时常想起那日的场景,甚至心中隐隐期盼着能与陈景瑜再次相遇···

    在她身体里的苏渺渺知道,她大抵是喜欢上了那个俊俏书生。

    如此过了一段时日,两人再次相遇,是在三月后的七巧节。

    少女们将祈福的天灯放得漫天都是,恍如白昼,只愿祈祷将来能寻得如意郎君,一生一世一双人。

    只一眼,张玉姝便在人群中,发现了那道温润的身影,却不想,那人竟更早的注视着她。

    花灯飘荡的小河边,两个情窦初开少年人,终是忍不住内心的悸动,互诉了衷肠。

    坠入爱河的男女,每一天都是甜蜜的,他们一起赏夏日的清荷,看秋日的红枫,观冬日的白雪。

    在日渐的相处中,感情愈发浓烈,相许今生,与共白头。

    可好景不长,张父最终还是发现了两人的事,寒门书生也敢觊觎他的掌上明珠,气愤之下不仅将张玉姝关在房中,不得出府半步。

    更痛下毒手,将陈景瑜打得去了半条命,生生在床上躺了一月有余,才勉强下得来床。

    但身上的伤,哪里敌得过思念之苦,陈景瑜不甘心放弃,刚能下床便日日守在张府门前,只盼着能见到日思夜想的佳人一面。

    此举却让张父,叫来媒婆一番交涉,决定将张玉姝草草嫁出去,以此断了两人的念想。

    张玉姝每日洗面,得知此消息后,更是绝食抵抗。

    张父得知后,更加怒不可遏,摔了手中茶盏,恨恨道:“让她饿死,就当我没有这个不知廉耻的不肖女。”

    苏渺渺看着日渐憔悴的张玉姝,心中悲愤交加,她痛恨张父的势利无情,不过是两情相悦的人,为何却不能成全他们。

    这也让她体会到,凡人的爱情原来如此艰辛,并非两情相悦便能相守。

    张母却不忍心娇宠着养大的女儿,就此香消玉殒,以死相逼下,张父才终于松了口。

    “你想娶我女儿可以。”

    陈景瑜眼里燃气一丝期望:“真···真的?”

    张父无比厌恶的看了他一眼,冷冷的道:“等你高中魁首之日,便是张玉姝出嫁之时。”

    陈景瑜怔然:“高中魁首之日,便是玉姝出嫁之时···”

    高中魁首,哪里是如此简单的事?能成为状元郎的不过凤毛麟角,多少人穷其一生也不过是在陪跑···

    但为了心中深爱的姑娘,他愿意以身相博。

    赴京赶考的前一日,陈景瑜恳求再三,终于再次见到了日私暮想的姑娘。

    “玉姝···”

    看着佳人憔悴的面容,他心疼得不能言语。

    张玉姝缓缓上前,顾不得羞涩,将头埋在他的肩膀,嗓音一如当初那般柔软:“瑜郎···我等你。”

    等着你高中状元,荣归故里。

    等着你出人头地,迎我入门。

    等着你初心不改,许我白首。

    这份期许实在太沉重,压得陈景瑜不敢抬头。

    但心爱之人的期许,岂能辜负···

    他将朝思暮想的佳人深深拥入怀中,想与她血肉相融。

    “玉姝,等着我,我定不会负你!”

    张玉姝不是无知的人,当然知道高中魁首有多不易,但在她心中,她倾心的人绝不是寻常之辈。

    定会骑着高头大马,许她十里红妆。

    看到此处,再想起那个诡异莫测的厉鬼,苏渺渺不由一声低叹:“情深缘浅,最伤人···”

    自陈景瑜赴京的那日起,张玉姝便日日独坐阁楼,望着京城的方向,廖慰相思。

    等待是磨人的,初时,她总在思念和焦虑中煎熬,日复一日的逐渐消瘦下去。

    他走了,带着她情窦初开的情愫,和十里红妆的期盼,独自去了京城,只为拼一个属于他们的未来。

    自他走的那一日起,张玉姝的心便好似空出一个洞,在日夜相思的侵蚀下,这个洞越来越大,最后几乎要掏空了她。

    张母见女儿日渐消瘦,流着泪道:“你这样作践自己,可曾想过为娘的心有多疼···”

    看着母亲痛心流泪,张玉姝恍然发觉了自己的自私,父母将她呵护着养大,她已经为了感情忤逆了他们,又怎能再让他们为自己担忧。

    自那日起,她虽然还是时常会去阁楼,翘首期盼着那人荣归故里,但却将内心的煎熬掩藏了起来,绝不父母面前表露半分。

    那日,她如往常那般独坐于阁楼上,想着情郎何时归,突然被一阵锣鼓声吸引去了目光。

    抬眼望去,一群人簇拥着大红的花轿,吹吹打打的走过街道,不时向路人发着喜糖,原来是送亲的队伍。

    张玉姝含笑的看着那顶大红花轿,直到那队人走远,才缓缓回头。

    隔天她便开始缝制起了嫁衣,因为老人们都说,新娘子只有穿上亲手缝制的嫁衣出嫁,才能和美顺意,相守白头。

    她虽是闺阁小姐,但其实并不擅长女红,平常的爱好不过看书解闷,看的也多是才子佳人的话本。

    为了缝制这身嫁衣,她吃了不少苦,时常熬到深夜才熄灯,葱白似的手指头上,更是不知道被扎了多少针眼。

    看着嫁衣日渐成型,她的眼里满是欣喜,仿佛她早日将嫁衣做好,情郎便能早日归来···

    苏渺渺在她的身体中与她同悲共喜,她知道,她对他的思念有多浓烈,但她更知道,她最终也等不到他···

    嫁衣终于在半年后做好了,张玉姝欣喜的以为那人也会很快回来了,可最终却没等来半点消息。

    于是,有人都开始说,陈景瑜定是早已将张玉姝给忘了。

    京城那样的富贵地,不仅有着繁华,更有着侵蚀人心的纸醉金迷,有几个人浸染其中,还能保持初心?

    但张玉姝却不相信自己钟情的人,会是那般始乱终弃的人,她依然在日日等着,全然不顾旁人的目光。

    可女子的青春何其短暂···

    张父咬牙切齿,自家娇养出来的女儿,怎能成为旁人口中的弃妇···

    为了能让她在最好的年华寻得一户好人家,更为了断了她无休止的等着那个不归人的念想,张父最终决定不顾她的意愿,将她嫁入门当户对的人家。

    张玉姝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没有哭闹,更没有像上次那样绝食抵抗。

    沉默许久后,在父母的房前磕了三个头。

    “我不相信他会真的忘了我···我还是想再等等他,是女儿不孝,今日拜别父母,从此再不敢称自己是张家的女儿···”

    她竟然为了他,甚至不惜和张家决裂。

    张母哭得肝肠寸断,张父恨得牙咧俱裂。

    “滚!就当张家从来没有生过你这个不知廉耻的混账东西···”

    张玉姝呜咽不止,心如刀绞,苏渺渺能与她感同身受,更是早已哭得泪流满面···

    最终,张玉姝还是孑然一身的出了张家,临走前,只带上了那一身大红的嫁衣。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