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兔宇宙很符合张念栀对医药中心的刻板印象，纯白，无人气，甚至有些苍白的阴森。
“你好，请将终端在此扫一下。”
前台端正地操作着系统，正准备核实张念栀的志愿者身份，然而张念栀两手一摊，散发着贫穷的气息：“不好意思，我没有新式终端，这是我的简历，麻烦您人工确认一下了。”
前台小姐姐微笑凝固了一秒，随后马上开始勤勤恳恳地核对，她似乎也习惯了这些志愿者贫穷的模样，没有对此展现不良情绪。
赛博时代居然没有终端，这在大城市可是寸步难行啊！
“谢谢您的配合，由于您参与的实验性质特殊，需要您签署一份安全承诺书，具体实验信息将会有后续专业的工作人员为您解答……”
飞速核实完简历，前台将这退时代的产物又还给了张念栀，还不等张念栀开口问些什么，前台小姐姐就抢先一步道：“待本次实验完成后，该实验的报酬将会在七个工作日后汇入您的账户。”
“好的。”张念栀不禁无言，志愿者难道只关心报酬吗？！……确实！如果不是为了报酬谁来当这个志愿者啊？！
苍白的大厅人来人往，但是张念栀总觉得白兔宇宙的实验大厅笼罩着一层去不掉的阴霾，但她不能怪灯光不够明亮，也不能怪玻璃不够干净……
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洁净，那么的恰到好处，工作人员也会朝她微笑，似乎在安慰她别紧张。
或许是错觉吧？
张念栀回了好心工作人员一个微笑，又低头假模假样看起了安全承诺书。
张念栀没有那种从头到尾一个字一个字都要确认无误问个明白的习惯，所以她只是稍微划了两页就赶紧拉到了承诺书末尾的最后签上了大名。
别说什么对安全负责不负责的，责任心？赛博世界谁有这东西？为了积分出卖身体与灵魂不是很正常的吗？
至少对来到这里的志愿者们来说是的。
签完读作安全承诺，实际上是安全推脱声明的协议，张念栀被带到了安检区域，她打量着四周，至少从肉眼来看，白兔宇宙一切看起来都很正规。
她就不相信了，总不能她倒霉到随便来个医药中心就是赛博保护伞？
“滴！”
安检机器人发出红色波动，周围的工作人员嘀咕着“什么东西”一边靠近，这小姑娘可是当着他们的面摘下了手环和腰带的。
“是鞋子。”有工作人员立刻反应了过来。
张念栀没钱买新的衣服，穿的是矿区发的工作服，穿的也是矿区专用的铁头鞋，防止重物坠落撞击的金属制品。
换上工作人员给的一次性拖鞋与外套，这次安检总算是顺利通过的，她的个人物品被放在大厅的临时储物柜里，而她也获得了一个带着号码牌的手环。
张念栀看着老式手环，情不自禁走神，耳中似乎也听到了洗浴中心前台的吆喝声：“女宾一位～二楼请～”
她甩了甩头，试图将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丢出去。
张念栀细细琢磨，她什么都没做，怎么就开始掉san了？可惜手环已经被摘了，她无法判断自己的精神状态是否正常。
她摇摇晃晃，走到了号码牌对应的房间内，室内穿着白色外套的实验人员一边看着终端传输的资料，一边打量着这个恍惚的女孩。
不太对，这里不太对。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藏在暗处，你知道它在，但你不知道它在哪，它是什么。
它是未知的存在。
但当你知道它的存在时，它也知道了你的存在。
虽然感觉不太对了，但张念栀又说不出来哪里奇怪，她在房间中央的椅子上坐下，硕大的落地窗户干净整洁，反射出室内的情况。
一遍是实验人员的窃窃私语，一边是志愿者的失神。
实验人员为张念栀佩戴上一系列的设备，同时询问着她一些常规问题。
“有基因锁吗？”
“没有。”
“眼睛是原生吗？“
“不是，义眼，很丑，原来的眼睛卖掉了。”
张念栀心不在焉地扯淡，一个又一个不知作用金属圈贴上她的头颈。
实验人员按下椅子侧面几个按钮，张念栀身下的椅子便缓缓倒下，开始变形，灯光打在她眼前，总给她一种看牙医的错觉。
张念栀有些不自在，虽然过了这么久，但是对牙医的恐惧依旧刻在骨子里。
“好了，稍等一会儿。”
实验人员做好准备工作便退出了房间，只留下张念栀一人，半晌，室内终端球投射出一面占据了大半个天花板的屏幕。
实验人员的声音从终端球广播内传来，引导着张念栀回答种种问题。
最开始是一些非常简单的问题，比如今天的天气怎么样？她坐什么交通工具抵达这里？今天的心情怎么样？
张念栀一一回答，她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房间。
她知道，站在房间外的实验人员正透过单向玻璃观察着她，她只是困在轮子里的小白鼠。
这些看似无用的问题是为了确认她的精神状态是否正常，逻辑思维能力如何。
看来这项实验与精神有关。
张念栀有所察觉。
“好的，接下来请看屏幕，依据屏幕内的指示完成作答。”
根据指示，张念栀看向投影屏幕。
【请在规定时间内指出屏幕中非人类的图片】
张念栀一扫屏幕，熟练地点出非人类的图片，心中了然，谷歌的机器人验证是吧？
【倒计时3min】蝴蝶、鸭子、男人、大象、女人和小孩的合照、兔子……
不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倒计时2min】大象的鼻子、非人类的虹膜、鸭子的翅膀、女性的自拍、蝴蝶、动物的爪子……
不是，不是，不是，是，不是，不是…….
【倒计时1min】女性的一部分身体、某种动物的身体、兔子的红眼睛、带着福瑞皮套的人、化妆成猫咪的女人、猫咪尾巴……
是，不是，不是，是，是，不是…….
【倒计时30s】有着六只眼睛的人体模特、翅膀上有人脸的飞蛾、带着眼镜的边牧、正在游泳的大象、穿着衣服的猴子，嘴里有六十颗牙齿的女人张着嘴……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
就在一次次图片刷新，反复验证的过程中，图片从整体到局部，一次次缩小范围，变得扭曲，更加难以辨认了。
张念栀活动了下僵硬的手指，她闭了闭眼，看了太久的屏幕，眼前图片的重影闪回，留在虹膜上的残留影像拼凑出了一个诡异的形象，让她无法从中脱身。
不断压缩的倒计时与愈发难以辨人的图片让她压力倍增，她喘息着，天花板似乎在下降，墙壁在收缩，四周寂静无声，只有她一人被困在了房间内。
“栀子、栀子…”房间内突然出现了一个微弱的，雌雄莫辨的童声，那声音是如此的熟悉，一如回忆中的声音。
“栀子！”
那声音越来越密集了，不断靠近她，想要唤醒她，带她进入一个新的世界。
不！她不叫栀子！
张念栀没有回应，那声音似乎放弃了，房间内只有张念栀的喘息声。
直到一阵无法预料的风吹拂，张念栀末梢神经受触，无法控制地动了动小拇指，那声音迫不及待地贴上了她的耳朵—————
“栀子，你醒了。”
不知何时，屏幕上的字样改变了。
【请…指出……屏幕外….非人类…..的存在……】
……
【试验体精神值下降中！请及时处理！】
房间外的红灯闪烁，实验人员们正有条不紊地记录着这一切，而那位主导数据的实验员有着一头的卷毛。
别在他胸前的工牌上只有一个花名“报纸”。
报纸看着数据叹了口气。
房间内的女孩是随老师让他重点观察的志愿者，污染抗性为F，人类最低档的水平，属于踏出安全区域一步，精神值就会跳水式下降的那种。
果不其然，女孩仅进入房间内不足十分钟，精神值就掉到了临界点上，而这只是污染浓度为E的房间。
可怜的孩子，她该如何面对这个污染遍布的世界？
报纸按下耳边的耳麦，向对面那端的人报告着情况，报告完后，他有些紧张地尝试开口：“目前她的状态不容乐观……随老师，我们是否不应该让她…？”
还不等报纸说完，耳麦中便传来了冷静的女声：“把M-1放进房间。”
M-1？！
“老师？！”报纸瞳孔紧缩，这一瞬间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他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颤抖道：“老师！M级污染物虽然是良性诱饵，但是M-1可是达到了C级的污染物！就算其本身没有攻击性，但是直视它的人也会被污染！”
“目前向志愿者传输的消息已经足够他们沾染上诱饵气息了，不需要再……”
女声不耐烦地打断报纸，她的声音冰冷：“别让我说第二遍，你只需要服从我的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