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疆

    【八】离疆

    悬河这边玉揽城的平南大军开始修整准备回朝,悬河那边的南疆大营却是剑拔弩张。

    明月星稀已近子时。

    刹伏尘步履急匆的进了副帐,手里狼鞭捏得滋滋作响。

    “母妃,你看看你给她惯的!只身犯险去天御大营算怎么回事!”他怒吼。

    他话音刚落,辅一进账就看见刹云羌背对自己罚跪的模样,身上穿的还是侍女的服侍,衣服都还没换,看样子是午时被接回来跪到了现在,首坐上的明太妃还是一脸怒气,许是气了一整天。

    本还怒气冲天的刹伏尘霎时就气消了大半,见状径自走向一旁的椅子坐下,看向帐中心跪着的妹妹。

    刹云羌一脸倔强,脸上隐隐有着不舒服的冷汗,裙边也已经跪得皱巴巴,脸色苍白。

    他虽仍气急,却也不经担心了起来,这跪了一天,妹妹这倔强不服输的性子,看样子是要拧到底了。

    不禁还是放软了声音问道:“怎么回事,你给我好好解释一下。”

    刹云羌这才抬头看向自己的皇兄,结果没两秒就两眼一白,唰的晕了过去,还不是装晕,头砸在地上咚的一声响,把帐里的人吓了一跳。

    “羌儿!”

    明太妃见状也是慌了,从椅子上奔了下来搂住晕过去的女儿。

    刹伏尘也是吓了一跳扔下鞭子奔了过来。

    “来人——!!!”

    军医赶忙过来又是掐人中又是灌姜汤,等了好一会,刹云羌这才慢慢清醒过来,睁眼一看,焦急的阿娘跟皇兄都面色紧张的盯着自己,她又笑出了声,声音虚弱:“嘿,阿娘,皇兄...”

    刹伏尘实在没忍住给她额头来了一脑瓜崩,弹得她两眼直冒金星。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偷偷跑过去。”见妹妹无事,刹伏尘这才冷声问道。

    “你问阿娘嘛...我不好意思说。”

    刹云羌平日里厚脸皮,这时也不好意思了起来。

    皇兄不知道她的小秘密,阿娘却是知道的,正是因为知道,这才生她气。

    明知道两军对垒的情况下还偷跑过去本就十分危险,本来明太妃看她安全回来还松了口气,结果刹云羌一回来就缠着她开心的撒娇,完全不看脸色,也不觉得自己犯错了。

    明太妃虽是猜到女儿是把人确认到了,那人不会伤害她,但瞥见她一脸得意跟满足顿时想到了白天知道她失踪那会的焦急与担心,万一那人不是她一直在找的人呢?出了意外的话她便会陷入怎样一种让人想想都恐惧的境地,就一下子怒了起来,一声怒气滔天的跪下,把她吓得直接咚的一声跪了一整天。

    “我不说,你自己跟你皇兄说。”明太妃见她醒过来松了口气,黑着脸就把身子扭了过去。

    刹伏尘闻声挑眉看向自己的妹妹,正等着她给自己一个理由呢,却见她已经昏睡了过去。

    他不禁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对着明太妃说道:“母妃,她睡着了,明天的时候让她休息好了来王帐找我吧,母妃也早点歇息。”

    明太妃点点头,唤了侍女进来为女儿洗漱,自己也回了自己的帐子。

    刹伏尘离开了刹云羌的帐子,思索了一番,便转折去了伤员帐里看死里逃生的蛮萨。

    伤员帐里浓雾缭绕,充斥着刺鼻的药味,蛮萨此刻中了毒,身上还有几处深深浅浅的箭伤,人也是昏迷不醒。

    刹伏尘坐在一旁干净的椅子上静静的等着蛮萨清醒过来,见等了一会没有反应便喊了军医进来。

    军医进来见了礼便开口道:“回王上,蛮统领是中了一种混毒,状似烈火丹跟青足蛇毒混合,身上有六处箭伤,最深一处伤了心肺,毒可拔,但是这拔毒的痛加上内伤,能不能挺过来只能看蛮将军的求生意志了。”

    “现在能不能让他清醒一刻,本王有事要问。”

    巫医点头,上前在蛮萨的人中上扎了一根粗银针。

    剧痛刺激下蛮萨悠悠转醒,睁眼便看见南疆王皱着眉看着自己,也顾不住痛的忙开口:“王上,狼速营遭了暗算。”

    蛮萨深呼吸一口气,努力想要忽视这痛如骨髓的感觉,他现在只觉得疼得快要死掉了,可他不得不保持清醒。

    “中原那摄政王亲自带兵偷袭的,营里的药兵喝醉了忘了在四周撒吞味散,有人在上风口撒了野狼最怕的胡椒跟花椒,野狼发狂咬死了不少士兵,又有人在下风口放火封了逃路,我带人跳河,结果他们守在河岸对面放毒箭,逃回来的只有我一个。”

    蛮萨疼得上气不接下气,刹伏尘却抓住了重点信息。

    其一,狼速营有人懈怠。

    其二,那摄政王的奇袭准备万全,知道野狼的弱点,利用了风向,还带了火油毒箭包围埋伏。

    他的狼速营甚至都没等到大营的救援就全灭了,难怪大营士兵赶过去的时候狼速营已经只剩下一地野狼跟士兵的尸体,营内甚至一个敌军尸体都没有。

    “狼速营的上下风口距离几百米,不靠信号弹他们是如何交流的。”刹伏尘知道此时不是问罪的时候,蛮萨活不活得下来还是个概率问题,他必须要知道更详细的情报。

    “我不知道,狼群发狂的时候,河边埋伏的人已经动手了,我们被偷袭了不少兄弟,下风口的人不知道是怎么收到消息的。”

    蛮萨疼得连声吸气,突然想起一件事:“...咳咳,对了,河岸边放了一只礼炮,那礼炮是我们南疆常见的花球,我们当时顾着逃命没有想这么多。”

    说完这信息,蛮萨再也顶不住剧痛便晕了过去,刹伏尘连忙用手再压了一下银针都没有反应。

    眼见蛮萨活活疼晕了过去,刹伏尘便又静坐着开始思考。

    他真的不得不佩服玉揽城想出的这招礼炮传信。

    南疆的礼炮花球,只能炸高二三十米,声响也是,两百米内勉强能看清听到,过了两百米外便是无迹可寻,当时为了隐匿狼速营的踪迹,他将狼速营安扎在离大营十里之外,这样连集结带疾行,赶到悬河城外的战场正好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差,可以杀对手一个措手不及,谁会想到狼速营如此多凶猛的野狼,居然竟会被偷袭。

    如果玉揽城用了信号弹,那么必然会跟狼速营放的求救信号一前一后,南疆多为密林之地,狼速营更是藏在河边密林中,奇袭定然只能是步行,如果那时候掣马疾驰过去,哪怕狼速营已经没用了,南疆的援军也可以在他们回营的半路上截杀个干净。

    都说天御的摄政王,少年便随父征战沙场,胆大心细勇武过人,喜剑走偏锋兵行险招,玩的就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仗突袭还真是名不虚传。

    怪只怪自己轻敌了。

    刹伏尘往年也只有还在肃清父王旧部的时候跟天御的劳伯仲跟蔺须茂打过几次,中原老将都爱正面攻法,讲究的是光明正大,后面旧部清洗干净之后,他也本着休养生息的原则跟天御相安无事了多年。

    这次听说中原来犯,领军的是天御的摄政王,是天御开国皇帝的二儿子,他还奇怪了,相安无事多年,四座边陲镇也在自己的治理下日渐富足安康,这天御出兵南疆简直莫名其妙。

    但是由于玉揽城半月便光速收复了武狄跟柳圪两座重镇,他也不敢太过疏忽,于是马上派了重兵亲自出征守这悬河。

    他听过这摄政王的名头,传得神乎其神仿佛世间战无敌手,他也觉得不过是个年轻人罢了。虽然不可小觑,但自己也是学了不少中原兵书的,出征不过是为了亲自测一番这所谓天御战神实力几何。不过他最后也还是点了一支狼速营备着以防万一,结果谁知道这玉揽城身位领军敢只身带队奇袭,更没想到他会利用南疆的产物。

    若是截杀了天御的摄政王,那么未来吞并中原会少了很强的一股阻力啊。

    可惜了。

    刹伏尘示意军医继续给蛮萨拔毒治疗,自己则起身回了王帐。

    借着路上的月光,他遥遥的看向北方。

    好一个天御摄政王,不愧是自天御国立朝初期就军功显赫的猛将,不得不重新判断一下这个对手的实力了。

    天上明月如钩,天御大营一夜好眠,众将士收到了提前拔营回朝的军令都放松了不少。南疆大营里除了刹伏尘跟明太妃一夜无眠,犯错的刹云羌倒是睡得安稳。

    第二日,玉揽城早早的便醒了,传来下人去镇中备马车,购特产,吕之名还夸他有良心知道心疼自己受伤买马车给自己坐,谁知被白了一眼:“想多了,是给揽织她们备的礼物用马车拉,不是拉你的。”

    吕之名鼻子都气歪了,甩头就回了自己的帐子趴着去了。

    天御大营中士兵开始打包各类武器用具,三三两两的交谈着。天御朝休兵归朝便有三日假期,原本这次出兵要三四个月,除夕前才能赶回去,这下提前两个月回家,摄政王还下令今日有需要的可以进悬河镇去购买特产礼物什么的,若是不再出兵之后还能在家过个除夕春节,不少人都开心。

    一日轻松。

    晚饭的时候,吕之名突然想起了什么,挪着钻进了玉揽城的大帐,嘴里一边包着饭菜一边问他:“我们今晚子时就出发了,那你之前派向王安排送过来的清疏姑娘她们怎么办?”

    玉揽城闻言看他,嘲笑出声:“我让揽书派来边陲的人自然是有其他的安排,你这么操心做什么?”

    吕之名吃瘪,还是想多问问,又不知如何开口才不会被嘲笑,憋了半天还是冒出来一句:“就是想见见清疏姑娘,若她来了悬河,那我回了卞都就见不到她了。”说完脸涨得通红。

    玉揽城失笑,这吕之名啊,还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跟小时候那个倔样一模一样。

    “你受伤了可以不随我回去,留在悬河这里等她来,正好给她帮把手,我安排她在悬河做的事也比较重要。”

    闻言吕之名饭都不吃了,饭碗扔在玉揽城的桌上就追着他问真的假的,一脸藏不住的喜乐。

    玉揽城看向书桌上被吕之名洒出来的饭粒,真的白眼都要翻上天了,简直想揍他,想了想还是没忍住提醒他:“晚饭后便拔营了,你晚上就住进悬河镇里去吧,明日清疏她们到了之后带她们去盘下几栋铺面跟四套宅子,宅子要挨在一起的,里面互相打通,外面照旧,不要叫人看了出来。”

    “好好好,我这就去收拾东西。”兴奋的吕之名饭碗都不收就瘸着腿跑了。

    这边南疆大营,刹云羌还在装病赖在床上,打定主意耍赖不去见皇兄,结果酉时一到,刹伏尘自己过来了,看着赖在床上装病的妹妹,一脸生气又无奈。

    他坐在床边的太师椅上,手里的狼鞭在手心一敲一敲的,也敲得刹云羌心里七上八下的。

    刹云羌的眼睛咕噜噜的转,思考怎么开口的时候却是刹伏尘先开了口:“母妃不愿意跟我说的你的小秘密,你自己还是不肯说吗?那天御的摄政王跟你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你去人家帐中转了一圈,吃了一圈美食还安然回来了?”

    刹云羌心下暗恼,阿嬷又把她见了啥人做了啥事说完了,这叫她还怎么瞒,本来母妃不说自己还能编个馋嘴去偷美食的借口,这下好了,皇兄知道了指不定要怎么恼她。

    横竖都是一死,不如老实交代了。

    “我说我说...先说好,说了你不许骂我。”她不再敢看椅子上的人,只管自己揪着被子扭来扭去。

    “恩,你说。”

    “六年前,就是你去接我的那年年初,我在禁林里救了一个人,就是他,他也救过我。”

    刹云羌打定主意不说救人细节,任刹伏尘说了其中所有的利害关系,她也只肯说这些,刹伏尘看着她低头不肯直视自己的样子就知道她又话只说了一半,只得作罢,便起身去了后面明太妃的帐子打算问个一清二楚。

    来到明太妃的帐子里,明太妃见是他过来,站起身来吩咐阿嬷去做些零食半个时辰之后再端过来,刹伏尘就知道这是支走外人,放心的坐了下来问道:“羌儿怎么也不肯说个完整话,只得过来问您了。如今南疆天御交战,我想知道羌儿跟那摄政王有什么纠葛,也好排兵布阵。”

    明太妃坐下喝了口茶,叹了口气说道:“唉...都怪那年你接我走得太匆忙,我没来得及跟羌儿说清她的身世,也没来得及带她从禁林出来。你接我回来的时候,还忙着处理你父王的烂摊子一直在打仗,我也不好麻烦你带我去寻她。那年,你父王的下属不死心去中原腹地找天御支援,结果因为欺瞒还害死了不少天御的士兵,惹恼了天御的圣上,他们派兵来南疆讨要说法与你打了一仗,那摄政王便是当初劳伯仲的副将,他当时年轻,奇袭失败被追杀进了禁林,摔进了羌儿抓野猪的陷阱里,羌儿什么也不懂,又见他身中九环毒便救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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