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宿

    回去的路上,沐磊妈妈像是变了个人,开怀了许多,一路都在和林墨聊天,询问她家里的情况,留学的经历,工作的状态。这让沐磊和他爸爸都瞋目结舌。

    终于把二老送回家,一上车,沐磊就问,“你给我妈灌什么迷魂药啦?说收编就收编啦。”

    林墨听了忍俊不禁,“什么呀,灌什么迷魂药啊。就聊了几句。”

    “聊什么了?我也学学,下次她跟我生气的时候我也用用。”

    “你也太贫嘴了。”林墨笑着推他。

    “真的,说什么了。那么大作用。我要知道。”

    “不告诉你。”

    “告诉我嘛。我太好奇了。”

    “说包饺子了。她忽然觉得我能干贤惠又贴心。还知道她宝贝儿子爱吃什么馅的饺子。”

    “这都是实话。不过我觉得你没说实话。”

    两人就这么笑着聊着,忽然林墨的手机响了一声,她随手拿出来看了一眼消息,看完之后,沐磊注意到她的神情立刻变了。

    “怎么了?”他问道。

    “刘阿姨想见我。”林墨放下手机,有些忧虑的说。

    “许冉她妈?”沐磊有些冷淡的问,“她见你干什么,继续骂你?”

    林墨笑道,“不会的。估计是许冉和她说过了。她想再见见我吧。而且她说想单独见我。”

    “那不行。谁知道她跟你说什么。”沐磊果断的说。

    “她能跟我说什么。”林墨低着头轻声道。

    “她能劝你跟我分手。”沐磊有些恼火的说。

    “沐磊,我说过你不用担心。”林墨赶紧说。

    沐磊没有让她继续说下去,“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去见你前男友的妈妈。”

    林墨沉思了一刻,平静的说,“沐磊,如果你不愿意或者介意,我不会去的。所以我才告诉你的。”

    沐磊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太重了。可他还是有些不悦,嘟嘟囔囔的说,“墨墨,我不是怪你。我只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见你。如果弄明白了,难道不是应该见我妈吗。”

    林墨低着头沉思着,她其实也不知道许冉的妈妈还要跟她说什么。这时候一条语音进来了,是沐磊的手机。开着车,沐磊直接点了播放。许冉的声音传来,“沐磊,我妈刚才给我发消息说要去见墨墨。我现在没时间给她打电话。我最晚明天打给她。不过她可能提前联系墨墨。你们不用理他。对不起,给你们闹出那么多麻烦。”许冉的声音有些低沉,背后似乎有音乐的声音,应该是在某个节目的现场。听了语音,车厢里的两人都沉默着。许久,沐磊犹豫的开口道,“墨墨,我能问你为什么没有和许冉复合吗?”

    林墨低着头,并没有回答。过了片刻,沐磊不安的说,“你如果不愿意说,没关系的。本来就不是我该问的。对不。。。”

    林墨打断了他,“其实这没有什么不能跟你说的。”她扭头看向窗外,语气淡淡的,“我们分手半年以后,他来德国找过我。那时候我还在经常需要喝酒才能睡着的状态中,我真的还爱他。他来了,和我道歉,求我原谅他,求我和他重新开始。我们还一起过了夜。可是我一点儿都不高兴。一晚上都在自责为什么要回到那样的痛苦中去。我想的都是那些不开心的记忆,我发现,那段感情的美好都被后来的种种给冲没了。想起来的全是折磨和痛苦。他和我保证一切会不一样的,我们会重新开始的,他会宠着我护着我,他也许真的能做到吧。可是我却不信他,怎么样都没法信他。那时候我就知道,一切回不去了的。就算我答应他,也回不到从前了。后来回国以后,我们也谈过,可是我的感觉还是一样,我没有办法找回原来全心全意信任的感觉。所以我知道不可能了的,看他伤心我特别难过,可是勉强就会幸福吗?那么久,我不是放不下这段感情,而是不知道怎么再去信任一个人。”林墨说完,舒了口气,靠在窗上,过了半响她又说,“但是你让我觉得还可以试试。”

    沐磊看着她,她最后那句话深深的触动了他,他伸手轻轻的抚摸林墨的头发,轻声说,“墨墨,我不会辜负你的信任的。如果你觉得情感上应该去见许冉的妈妈就去吧。你自己决定就好。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的。”

    是夜,林墨躺着床上,却没有睡意。沐磊今天的反应正是她所担心的。这些天在北京,她更加真切的感受到,许冉和沐磊不可分割的联系,沐磊从小到大的照片上到处都可以看到许冉,而沐磊家的人几乎都认识许冉。更不用说他们父母直接密切的关系了。她以前想的有些简单了,以为只要他们和许冉可以淡然处之就行了,可是真实的牵扯却是那样的复杂。这让她异常不安,她信誓旦旦的说想过这些问题,做过心里准备,现在仿佛都是纸上谈兵。然而和沐磊在一起的这些日子,真的让她想起了爱情本来的样子,简单,轻松而美好。以前在她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沐磊就时常是她生命中照进来的一缕阳光,而过去的这几个月,仿佛一下阳光普照了。她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快乐。可是今天沐磊那不开心的反应,让她开始切实的担心,对于她的过去,他真的可以坦然接受吗?毕竟那个人是许冉,他是不可能消失在他们的生活中的。就这么想着,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又起来看书想换换脑子,终于感觉到了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于是闹钟响了三四遍,她才磨磨唧唧的起床。还是觉得疲惫不堪。站在镜子前刷着牙,她才想起来关掉了飞行模式,一下子几条微信和电话提醒短信冲了进来。都是沐磊的,最后一条是,“我还有十分钟到,你还没起吗?”她一看发信时间,也已经是十几分钟以前了。又往前翻,原来他不到七点就发消息说要出发了。她赶紧吐掉嘴里的漱口水,打了回去。

    沐磊愉快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你终于起啦。我还以为我要在楼下等成石狮子呢。”

    “你怎么来的那么早啊?不是中午才去你奶奶那儿吗?”

    “我来接你吃早饭啊。”

    “昨晚没有说好啊。”

    “我昨晚决定的。想给你个惊喜,结果成了惊吓。”

    “惊吓倒是没有,不过你到了吗?我还得换衣服呢。要化妆吗?去你奶奶那里。”

    “见我奶奶化什么妆啊。”

    “我婚礼那天化妆了啊。”

    “你反正化妆手法也一般。化不化没区别。”

    “你说好好的夸我素颜也好看,倒还连带贬低我一下。”

    打着电话林墨迅速的穿好衣服便下楼了。秋日的晨光中,沐磊靠在花坛边,带着耳机和她打着电话。看到她出来,他站直身子,微笑向她走来。阳光中他的周身仿佛有着温暖的光晕,那一瞬间,林墨忽然想到了爱这个字。

    习惯的亲吻之后,沐磊拉起林墨的手,“车我停外面了。你姐家附近有家著名的兰州拉面店,出租车司机爱去的。咱俩去吃吧,你不是爱吃兰州拉面吗?”

    或许是出租车交班的时间,拉面店里坐满了人,他俩在外面找了个座,木凳子,缺了角的桌子。

    “缺乏情调。”沐磊端着面回来,感叹道。

    “你来这儿还想要情调,里面也没有多少情调啊。”林墨笑着挑起面条吹着,“吃的好就行了。”

    “晚上带你去有情调的。”

    林墨吃着面,抬头冲他笑。

    忽然沐磊郑重其事的说,“墨墨,其实我那么早来是因为我很早就醒了,昨晚我也睡不着。一直想着马上来找你。”林墨有些意外,疑惑的看着他。“我想到我昨天说的话和态度,一定让你难受了。”林墨愣住了,她没有想到他居然感觉到了,而自己昨晚也真的失眠了,“你说我让你觉得还可以试试信任一个人,可是我却没有做好。你昨天和我妈说,如果那一年广播台招新你没有去就好了,是吗?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后悔遇见我们。我知道你在和许冉的那段感情中受了很多伤,本来和我在一起我应该把所有这些因为我和许冉的关系而造成的压力替你挡下来的,应该告诉你这段感情我是深思熟虑过的,不能让你和我在一起还时时担心我去吃许冉的醋。可是我却没有做好,我还跟你闹脾气。墨墨,真的对不起。”看着他认真的眼睛,林墨忽然有些想哭,她没想到他会那么明了她的担忧。“我早就应该和你坦白的说的,你和许冉的过去,我和许冉的关系,这些年我想过无数遍无数遍。也因为这些,无数次想过放弃。可是只要看到你,我所有的决心就垮台了。墨墨,我太爱你了。所以我知道想要和你在一起,那是超越了一切的愿望。所以我是做好心理准备了的。我知道我要放弃的东西,要面对的东西。我是深思熟虑过的。你放心。只不过,像昨天,我知道我还是有些吃醋的,不是因为我不相信你,而是,”沐磊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而是,我其实嫉妒许冉。我嫉妒他比我早追到你,我嫉妒他成了你的初恋,我还嫉妒他能够写那么多歌时时提醒你的那段感情。说实话,我没有想到这些会影响我,不过我现在知道了。我会调整自己的情绪,不会再发生了。”他认真的说。看着他,林墨觉得自己的心被一种巨大的情绪包裹着,似乎从来,从来也没有人用这样的包容和理解爱着她,这样从里到外的护着她。她的眼睛早就湿润了,她努力忍住泪,轻声说,“谢谢你,沐磊,我好庆幸我没有错过你。”

    沐磊伸手握住她手,让她看着自己,深情的说,“墨墨,哪怕没有广播台的招新,我还会在校园别的地方遇见你,爱上你的,你就是我的命中注定。”那一瞬间林墨觉得自己仿佛被电击了一下,她说不出话来,但是她承认,这一刻她想到了天长地久。

    首都机场T2的送机厅没有太多坐的地方,但是沐磊的父母还是坚持来送他们去葡萄牙。韩妈妈拉着林墨感慨的说,“看样子,人的第一印象还是准的。我第一次看见你就喜欢你,就暗暗想着怎么这么好的孩子不是我家儿媳妇。看样子这是你的早晚是你的。我家小磊眼光也是不错。”看着林墨不好意思的笑了,她又说,“这话我是不能去和刘帆说的。不过你不用操心这个。我俩的关系自然有解决的办法。你就别多想了。好好和沐磊去玩玩。我还忘了说了呢,你的礼物我特别喜欢。特别是那个绿茶酥,太意外了,我就想问一句,你是偶然买了,还是你知道我喜欢。”

    林墨笑着说,“我记得第一次见您的时候您聊起来说在城隍庙买了绿茶酥,很喜欢,是知味观的。”

    “你这记性也太好了。”

    “我妈就生我一个记性好。靠着这个会念书,靠这个哄人开心。”林墨开心得笑着说。

    沐磊笑着揽过她说,“你也太实诚了,要不装个偶然为之正中下怀,都是缘分,要不就说那时候就专程记下,心意值千金。你上来就说靠记性好哄人开心。”他摇着头笑着说。

    “最后的大实话还不是一样。”林墨撅着嘴半撒娇的说。

    “哄人开心也要上心的。谁去见家长不费心哄人开心,还是墨墨这么说不做作。”韩妈妈笑着说道。

    “我说什么来着,我爸妈被你策反那就是分分钟的事儿。你真的太厉害了。”沐磊拱手做佩服状。

    “你小子别贫嘴了。快进去吧。”韩爸爸笑着催促他们。

    于是两人推着箱子进了值机大厅。沐磊带着林墨就径直去了商务舱的值机柜台。林墨拦住他说,“应该是那边吧。”

    “我买的商务舱。坐那么久飞机,太累了。”沐磊微笑着说。

    “这有什么的,我每次都坐经济舱,多花那个钱做什么。”林墨不以为然的说。

    沐磊低头看着她笑,“亲爱的,看样子我需要给你交代一下我的收入和公司市值了。”说着他便俯身在林墨耳边说了几句,林墨有些意外的扭头看看他,“怎么样,商务舱有没有忽然变得很理所应当了?我还差点儿买了头等呢。”

    “那也是你辛苦赚的,你多忙啊。”林墨认真的说,“而且这些东西也都是够得着叫享受,要踮脚够就是拜金了。”

    “我知道你最不拜金了。包都不让我给你买。”

    “你怎么对包那么执着啊。那我买,你到时候把我这爱好养成了,你后悔就来不及了。”林墨顽皮得笑着。

    “没关系,我供着。”沐磊开怀的笑着说。最近他觉得林墨笑得越来越无忧无虑,这让他发自内心的高兴,特别是想到她是和自己在一起才那么快乐的。更加让他感到无限的满足。

    “所以机票你买了。酒店刷我的卡。”拿到登机牌后,林墨边走边说。

    “哎,这次旅行你可不许和我aa。我让你定酒店是因为你地理位置熟悉又喜欢看酒店和攻略。”

    “酒店可比机票便宜多了。”

    “那也不行。哎,不过,咱们不会住青年旅舍吧。”

    “怎么了。大老板住不了青年旅舍?”

    “那怎么了。要还能算青年也是不错。而且和你一起,住哪里都好。”

    在飞机上林墨又帮着沐磊校了一遍他英文的PPT,还忙了一会儿自己工作上的事儿。回头的时候看到沐磊已经睡着了。她轻手轻脚的收起电脑。帮他拉好毯子。望着他熟睡的样子,她不由的微笑。她上一次出国还是硕士的时候呢。那时候,机场常会让她想起当年逃离一般的出走,出国的三年她只回来过一次。最初的两年她是不敢回来的。她怕走在熟悉的街道,听到熟悉的音乐,见到熟悉的人。而这一次心境竟然完全不同了。她不由自主地把手伸进沐磊的手下,感受他手掌的温度。她想起在机场沐磊妈妈和自己说的话,是你的早晚是你的,兜兜转转她竟然是和沐磊在一起了。想当初他在海德堡第一次表白的时候自己还说永远不会对他产生别的感情的。她不由的想起过往,那些有他存在的点点记忆,她意识到,似乎有他在的时候自己总是笑的,哪怕是伤心落寞的时候,他也会努力让自己开心。她不由的感动,在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那么用心的陪伴了自己那么久。睡梦中的沐磊动了动,抓住她的手,轻轻的叫了一声,“墨墨。”林墨忍不住微笑,已经很久很久了,她觉得自己一直在颠簸的海洋中沉沉浮浮,而此时她终于有了靠岸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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